第63章 砍了那棵树

午时,深宫之中。

“北荒使团可有异动?”

惠文帝抬眼向几步而来的护卫询问。

“回禀圣上,除了云成郡主去了一趟云天书院,布哥太师与莫同淅,都不曾离开过驿馆。”

护卫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将有关北荒使团在天京城的所有活动轨迹,已经接触过的人,都一一告知。

“云天书院?”

惠文帝面色微冷,

“还见到了宋言?宋言去云天书院作甚?”

“是孔大人邀宋大人去的,是因为算术一事。”

惠文帝微微颔首,目光凌厉地看着护卫,

“你刚刚还说,宋言在云天书院,将学子们骂了?骂了什么?”

护卫心中狠狠一抽,

“百无一用是书生!”

惠文帝猛然一怒,喝道:

“好大的胆子,他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圣上息怒!”

侍奉在一旁的尚和,也是眉眼狂挑,赶紧上前劝慰道:

“宋大人年轻气盛,最是爱惜名声,怕是因为众学子们当面数落他,这才忍不住辩驳的。”

“爱惜名声?”

惠文帝怒极反笑,

“那此前那十余年,他怎么不出来反驳,他还爱惜名声,他在天京城还有名声吗?”

“你先下去吧!”

护卫躬身退去,惠文帝脸上的怒色逐渐消散,反而笑道:

“这混小子是怕树大招风,这才故意为之的。”

“圣上英明。”

惠文帝扫了尚和一眼,虽然知道对方在拍马屁,但心中还是很受用,

尚和侍奉惠文帝多年,又岂会不知道惠文帝的心思,更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这小子鬼精的很,明明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杀了安王,却还能巧妙脱身,又岂能不知道他这句话,会得罪天下的读书人?”

尚和闻言,心中一惊,小心翼翼道:

“圣上不是已经相信,安王的死,并非宋言有意为之的?”

惠文帝说宋言杀了安王,尚和自然不敢说凶手不是宋言!

惠文帝冷哼一声,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真是拓风与布哥的阴谋,安王死在大燕朝堂上,乃是不争的事实。”

合情合理,大燕都要给北荒一个交代。

特别是大燕眼下的处境,实在太过被动。

事实到底如何,并非不重要,而是不太重要。

惠文帝信不信,才是决定宋言命运的关键。

“你知道这小子怎么和朕说的吗?”

“老奴不知。”

“安王之死,必然是北荒朝廷的阴谋,有人要取代安王,登上至尊之位。只要朕不承认安王的死,与大燕有关。届时,北荒必定会陷入内乱,反而给了朕休养生息的时间。”

哪怕北荒平息内乱之后,铁骑南下,大燕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

不会如眼下这般被动!

惠文帝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听信了宋言的话。

这是宋言在大理寺监牢中,给惠文帝递交的密信。

尚和心中一顿,对宋言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明是必死之局,居然被他扭转乾坤了!

“那还是陛下英明,否则,宋言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你这老东西。”

惠文帝哈哈大笑,笑声过后,又想到贪墨军饷和抚恤金一案,面色又迅速冷了下来,

“你觉得,老二和老四,与军饷、抚恤金贪墨一案有牵扯吗?”

“这……”

皇家的事情,他哪里敢妄言?

“老奴不知。”

“不知,就是有可能的意思吧?”

惠文帝冷哼一声,

“城防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理寺,正好抓住了想要劫狱的北荒护卫首领?”

军饷和抚恤金贪墨一案,正好又是在城防营爆发的。

这两件事情本身就蹊跷,联系在一起,更是耐人寻味。

尚和诚惶诚恐,却不敢接话。

惠文帝深深吸了口气,

“老三最近如何?”

三皇子秦牧?

尚和微微一愣,不知道惠文帝为何突然提及楚王,连忙如实回答:

“三皇子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宴席那晚,这几日也不曾出过府邸。”

惠文帝满脸失望,怒气冲冲,

“这个逆子,整天守着那棵树,便是想彻底烂死在楚王府吗?”

惠文帝越想越气,忍不住就破口大骂。

尚和垂着头,却不敢说话。

他们要是敢多说一句,下一刻怕是身首异处。

惠文帝骂楚王,那是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

“当初,我是不是就应该把那棵树给砍了?”

惠文帝稍作沉默,又问向尚和。

“这也是圣上对楚王殿下的恩宠!”

尚和连忙赔笑,小心翼翼地回答。

恩宠?

怕是秦牧心中满是怨气吧?

惠文帝苦笑,沉思片刻之后,又吩咐道:

“你去告诉他,给他一年时间,若是还不能让朕满意,朕便亲自去将那棵树砍了。”

“是……”

“还有,你去告诉赵王,他要娶庆国公府嫡女为妃的事情,朕答应了。”

“是!”

尚和闻言,躬身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抬眼之后,又恢复如常。

……

周宁村,铁匠铺!

宋言并不知道,孔彬为何要安排江云书来接他,甚至安排江云书跟在宋言身边,也是孔彬刻意而为。

他眼下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打造的长枪,还有如何处置与庆国公府的婚事。

想到始作俑者的柳玉龙,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他就气得咬牙切齿。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当二人刚刚到周宁村口的铁匠铺前,宋言却发现,里里外外,居然围满了人。

人群中,更有惨烈的声音传来:

“天杀的啊!我儿他不过是正当做生意,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爹交代啊?”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悲切。

宋言眉头一簇,连忙走了过去,挤开人群,便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哀嚎。

“怎么了?”

宋言蹲在妇人面前。

“我儿……我儿让县衙的人给抓走了。”

“段凌峰?”

“正是我儿啊……”

妇人抬头,一把就抓住了宋言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