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新的开始

陶立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看着长子那一张一合的嘴,知晓他在说些什么,却有好似完全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对,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不想明白而已。

“陶熏,那是你的”陶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说,那是你的祖母。

可是,他有些说不出口。

陶老太太见状,声音提高了八度,“好好好!真是陶家的好儿孙,这是要逼着他的父亲,杀了他祖母呢!这事儿若是说出去了,旁人都要以为是天方夜谭,笑掉大牙!”

“百善孝为先,你要逼死长辈,简直天理难容!陶熏!你吃我陶家米,喝我陶家水,我们陶家把你辛辛苦苦地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若是我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且看这大梁朝堂,可还有你的立锥之地!”

只不过,这一回,并没有什么人响应她。

陶熏依旧将池时同陆锦挡得死死的,他朝着门口,伸了伸手,“祖母您请,去说罢,也省得我父亲,这回不能躲在背后,做无辜的好人了。”

池时听着,伸出了自己的小脑瓜子,补充道,“哥哥咱们不欠她的,等这老太婆死了,你就用小车拉了米,浇在她坟头上!你吃了多少,还她多少,让她带到地府去吃。”

“咱还优待她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在土里寂寞,那硕鼠闻了米香,还不在她坟头起舞?让鼠替你承欢膝下,彩衣娱亲,这么有心,孰人不说哥哥你孝心感天动地?”

陶熏听着,嘴角抽了抽,他转过身去,想要揉揉池时的脑袋,却又想着,今日到底是初次见面,颇为不妥,又将手放了下来。

池时趁热打铁,跳了出来,看向了那陶立,“看在你是陆锦父亲的份上,我给你支一个招儿,让你的三个儿子也进来,再加上你,同老太太的大侄女儿,一块儿选。”

“少数服从多数,岂不是更好?到时候全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多么催人泪下。”

陶立身子轻轻一颤,他没有回答,却是朝着门口行去。

池时看着他的背影,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就知晓,这种没有心的伪善人,只要有机会,便会让旁人顶在他的前头,而自己个做一个无辜的小白花的。

虽然这是一个一把年纪,甚至还长了胡子的小白花。

陶立拉开了门,那宛若三胞胎一般的三人,一时不察,叠着罗汉就摔了进来。

见到众人看向他们,他们整了整衣衫,低下头去。

池时眼眸一动,抢在了陶立前头说道,“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们跟前,第一条,送你们祖母去山庙清修,再不得进京,且不能让人伺候跟前;第二条,你们全家一起死。你们选哪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就瞧见那三人齐刷刷的看了一眼陶老太太,然后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不能死。”

陶老太太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她猛的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向了门口的三人,“你们!你们!枉费祖母平日里待你们那么好,豁出去这张老脸,求人托人,给了你们差事。”

“府上的月例银子不多,我都拿自己的嫁妆,暗地里补贴你们!你们竟然竟然”

她说着,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

“你呢?艳红,瞧你生的好儿子,艳红你呢?”

那个叫做艳红的妇人,仿佛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身子一晃,像是没有听到老太太的问题,含着眼泪控诉道,“我是你的亲侄女儿,当年陶家在那种境地之下,你竟然竟然不顾我的死活,将我拉进了这个火坑里!”

“姑母,你怎么心这么狠啊!我我你先不仁,我何以报仁啊姑母!”

陶老太太摇晃了几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旁人能说这话,你却是不能!我们郭家外强中干,这一辈都没有一个出息的人,你父亲要将你嫁去给人做小,若非是我,你现在能有这般的风光?”

“陛下一直没有治罪,那就是没事了,要不然的话,你姑父怎么会想要陆眉回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是好生生的活到了现在!陶家他没有倒!你这叫恩将仇报!你你你”

陶老太太说着,将手指向了陶立,陶立一瞧,别过头去,“母亲,少数服从多数,他们母子四人,已经做了决定,我”

池时“呵呵”一声,“啪啪啪”的鼓起了掌,“老太太您可真幸福啊,满堂的孝子贤孙!”

陶熏转过身去,拍了拍陆锦的肩膀,“阿弟,池仵作,咱们走吧。”

“父亲,明日此时为期。否则咱们一家人,只能去大狱中,等待日落了。”

他说着,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池时拽住了发呆的陆锦,跟了上去,身后陶家的宅院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应该是有什么瓷器落在了地上,碎掉了。

外头不知道何时,下起了暴风雪,一走到府门口,那雪粒子便迎面扑来,打得人脸生疼。

“我哥哥在外头新买了一个小宅院,没有人住。陆锦你带着你哥哥,今晚先去那里住着。”池时说着,接过了久乐递过来的伞,撑了开来。

陆锦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他看向了陶熏,动了动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陶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任由雪花打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笑了笑。

“狗急了还会跳墙,来日方长。有一句话,她说得没有错,大梁注重宗族和孝道。你我若是揭发,也只能够落得一个死字。我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只是阿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我们兄弟二人,为了这样的人去死。即便不死,害死亲长,这天大地大,也没有咱们兄弟的容身之处了。”

“人只有活着,方才有希望。小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陶熏说着,转过身去,对着池时深深的鞠了一躬,“我本来以为还要磋磨一段时日,没有想到,池仵作你一来,不过半日,便将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不会说什么当牛做马来报答的虚话但凡日后有需,只要不伤及陆锦,陶熏定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