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堂辩

姜婴素手一抛,将连铮的来信交给肩吾,信件在四位大奉行手中转过一轮,又来到罗凌甫眼前。

这是连铮回复姜婴的书信,姜婴应该是询问过他秘密抓捕微叔芒一事,是否有目击者,是否泄露了出去,连铮就此作答。

连铮回复说,在上庸抓捕微叔芒三人时,有上庸城廷寺相助,但他已经警告过上庸寺吏,不许擅自外传。人拿住之后,便立刻移交给寿春学舍的袁氏三杰。

其后不久,扬州行走孙五拜访九江,说是为一蛮荒友人所求,希望连铮放人,连铮告知他人犯被送往寿春后,孙五便即离去。

等罗凌甫也看完之后,姜婴冷冷道:“事情很清楚,受友人所托也好,或者更深的原因也罢,扬州孙五索要微叔芒三人未果,故而公器私用,颠倒黑白,巧立名目发出通缉,让寿春学舍交人,此事已无疑问。”

诸位大奉行都在思索,一片沉默中,罗凌甫道:“不对。”

姜婴问:“有何不对?”

罗凌甫道:“时辰不对。扬州学舍上报案情在先,姜奉行拿出来的景泰、连铮二人书信于后,故此不对。”

姜婴盯着罗凌甫:“你是说他二人作假?”

罗凌甫道:“这可不好乱说,只不过若我行猎,前方已有猎物,捕猎之时就百发百中,若只有荒草树林,至少我是不知道该向何处射箭。”

罗凌甫言外之意很明确,孙五就是没有见到猎物的猎人,他发来的案情呈报则成了景泰和连铮的猎物目标,景泰和连铮的书信,是以吴升的呈报为蓝本拟就的。

姜婴道:“连铮说得很明白,孙五是在他移交人犯的第二天登门的,故此,孙五要人在先,求情未果,这才反咬一口。”

罗凌甫问:“连铮说的?我们为何不信孙五,而去信连铮?”

又道:“孙五呈报于前,景泰、连铮二人呈报于后,孙五将案情说得清清楚楚,景泰、连铮二人对为何抓捕微叔芒至今语焉不详,他们在隐瞒什么?究竟是谁反咬一口,我看还不能过早定论。”

连叔建议道:“那就派人去查,查个水落石出。”

子鱼问:“凌甫以为如何?”

罗凌甫道:“凌甫此来,也是此议,再不派人去查问,楚国诸学舍就要出大乱子了……实际上已经出乱子了。”

连叔问:“能出什么乱子?他们不至于斗起来吧?”

罗凌甫苦笑道:“事实上已经斗起来了。我刚收到孙五紧急呈报,景泰趁孙五不在,联手偷袭扬州学舍,意图抢夺禁药案主犯苏七十三、董伯昭,一场大战,将扬州学舍几乎夷为平地,扬州学舍修士钟离英、槐花剑等十余人受伤。适逢薛仲正在扬州等候孙五,于是率郢都修士协助扬州学舍,经过苦战,将景泰抓获。”

忽听“当啷”一声,却是子鱼怒而掷杯:“我学宫麾下,何时成了如此模样?先不说谁对谁错,有什么纷争不能上报学宫解决,竟而闹到袭扰私斗的地步?他们以为他们是诸侯吗?”

众人皆知景泰是器符阁出身,曾为姜婴门下,此时都看着姜婴,等她解释。

姜婴皱眉道:“何至于此!莫非这呈文有夸大其词之嫌?”

罗凌甫问:“此事姜奉行不知?”

姜婴道:“此事我的确不知,尚需求证,不可听扬州一面之词。”

罗凌甫自袖中取出呈文,交给肩吾:“是否一面之词,的确需要查证,但景泰被扬州学舍拿获,已然确凿无疑,拿获之处就在扬州地牢,他跑去地牢做什么?对了,同时被拿获的还有器符阁执事庆书,他二人以天罡雷符打破地牢法阵,已经攻进去了。姜奉行说她不清楚,或许吧,姑且不问天罡雷符是哪里来的,但庆书为何也在那里,同样需要好好查一查。”

四位大奉行都看完了扬州学舍的呈报,各自望向姜婴,姜婴接过来看了一遍,一时间默然不语。

肩吾提醒姜婴道:“姜奉行,景泰、庆书、连铮他们,如果有什么文书报来,就取出来过目吧。”

姜婴道:“尚未接到信报。”

罗凌甫道:“我以为,无论任何人,无论曾经出身于何人门下,都不应私自行事,有什么事都应当报呈学宫,由学宫裁断。”

季咸点头:“此论极正。”

肩吾心里是偏向姜婴的,也很希望姜婴这边能把这件事情讲清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尽量作出有利于姜婴的决定,这是他本季当值的权力。

可扬州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姜婴这边却没有任何消息,这就让他很无语了,他真的很想当场问一问姜婴:无论你门下是为了什么,总该提前言语一声吧?

姜婴却只能给出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其中必有内情。”

肩吾道:“那就查。谁人前往合适?”

姜婴和罗凌甫肯定不合适,景泰和庆书曾是姜婴门下,孙五虽不是正经的罗凌甫门下,罗凌甫却一直在为孙五站台说话,因此需要避嫌。

其他奉行中,桑田无主持丹师殿、大匠盘师炼器、陆通为狂士,都不通查案,故此也排除出去。

连叔建议:“让辰子去?”

辰子是掌管拘押重囚第四峰的奉行,为人严苛,是有名的黑脸,一切秉公办事,就连四大奉行的情面都不给,连叔身为四大奉行之一,对他却很是欣赏。

季咸道:“苌弘也可。”苌弘也是办过案子的,有经验,他比辰子的优势在于,平日只是搜集天下民风,或是整理古谱乐调,可以随时抽出身来。

子鱼也推荐了一位:“剑宗可乎?”

听了子鱼的举荐,罗凌甫暗暗点头,上一次在芒砀山查案时,他和剑宗配合默契,结下一段善缘。剑宗是十八奉行中的大高手,虽然一次举荐并不代表什么,甚至有烦劳辛苦之嫌,但总被人记挂着、看重着、举荐着,时日久了,对举荐者的观感和态度必然会慢慢转变,甚至有所倾向,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一大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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