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言尽于此

赵让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只猎豹,轻盈而迅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福伯一路走得很快,他似乎对皇城的街道非常熟悉,专挑那些偏僻的小巷走,似乎在刻意避开什么。

福伯的行为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皇城的大街小巷中。

不知过了多久,福伯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院门,闪身进去。

赵让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跟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福伯穿过院子,来到正厅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我。”

福伯低声回答。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

警惕地打量了福伯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放他进去。

赵让躲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整个宅院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中,赵让才屏气凝神,靠近了正厅的窗户。

透过窗缝,赵让看到福伯和那个黑衣人正坐在厅中,两人的面前摆着一张地图,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只听那个黑衣人说道:

“你确定赵让没有怀疑你吗?”

福伯摇了摇头:

“没有,他一直都很信任我。”

黑衣人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赵让是个聪明人,我们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福伯皱了皱眉:

“可是,我们这样做,真的能成功吗?赵让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福伯。

福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一切都听你的。”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笑:

“很好。”

随即两人起身,去往了更深处的房间。

赵让没有想到,福伯竟然会背叛自己,和这个黑衣人勾结在一起,密谋对付他。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中。

这一夜,赵让彻夜未眠。

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福伯和那个黑衣人的谈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刺痛着他的心。

他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这种背叛的痛苦,远比身体上的伤害要来得更加深刻。

天刚蒙蒙亮,赵让便提着盒子,来到西门大壮的府邸。

西门大壮见赵让脸色凝重,便知必有要事相商。

两人落座后,赵让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得西门大壮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让哥,这福伯跟随你多年,怎会突然背叛?”

西门大壮疑惑道。

赵让叹了口气,摇头道:

“人心难测,或许是我一直未曾察觉吧。”

“这个盒子是?”

西门大壮指着赵让提来的东西问道。

“是福伯给我的安神汤,从我来皇城开始,只要晚上回别院中谁家,他就会给我端来一碗。以前我都喝了,就昨晚没有。”

赵让回答道。

西门大壮脸上露出复杂……

安神汤,光从字面意思,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无非是让人更快睡着,睡的更加安稳。

以赵让的武道修为,若是没有安神汤的功效,福伯的动作很难瞒得住他。

天知道以前赵让在喝下安神汤之后,福伯都干了什么。

兴许想要杀他的人,都能站在他的床头,看着他发笑!

“现在福伯还不知道我已经有所察觉,我想从安神汤入手,这样不会直接让他知晓。”

赵让说道。

西门大壮问道:

“让哥你想怎么做?”

赵让早就想好了对策,直接了当的说道:

“很简单,你让手下的伙计,在皇城中放出风声,说家里有长辈害了惊病,夜不能寐,所以花重金在皇城中求医问药。我相信福伯这道安神汤,也是从皇城内的医道高手那买来的。都是为了钱,咱们还给的更多,那人没有理由不拿出来。只要确定了安神汤的来源,再顺藤摸瓜,不难找到福伯究竟是和什么人在密会!”

西门大壮派人刚放出风声不久,第一个上门的却是他们俩最不想见到的人。

贾贵带着两个仆从,提着一堆包装精美的礼品,像是给人祝寿般,上门拜访。

西门大壮对他自是没有任何好脸色,赵然却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赵公子,听说您心里扎了根刺,在下特意来看看。”

赵让一听,便知贾贵已经摸清了隐情,当即也不想在和他客套。

“贾爷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至于提来的东西,在下受不起。毕竟心里已经有一根刺了,再多几根,不就成了怀里揣着刺猬?”

面对赵让的嘲讽,贾贵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着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挥手让身后的两名仆从先退下。

“赵公子,天下一大半的奇花异草,乃至秘药,都在南地。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赵让没有接话。

这样的问题,本就是用来自问自答的。

“因为南地潮湿多雨,因此总能生发出来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北境相对来说要干旱的厉害,即便是同样的虫蛇,在北境毒性毒药淡的多。”

这点贾贵没有说错,赵让点了点头。

“安神汤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贾贵说着,从带来的礼品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古朴但还算是整洁的封面上写着《千金方》三个字。

“四百年前,孙医圣写下的千金方中就有关于安神汤的记载。除了安神宁心外,对头风等惊厥抽搐的病症也有不错的效果。”

赵让继续点了点头。

《千金方》可算是医道集大成的着作,只要是识字的人,哪怕没有读过,也会有所耳闻。

不过据赵让所知,《千金方》原籍已经散落,继承下来的房子,要么在各个医道世家中,要么留有只言片语在其他医书中。

贾贵拿出的这本书,如果是真的,很有可能是《千金方》如今的天下孤本!

“看来赵公子也知道《千金方》原本已经失传了!”

贾贵很满意赵让的表情。

哪怕赵让已经在尽力的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他却也还是从眼角处的细微变化看出了赵让心绪的波动。

“不过,在下手中这本,却是真正的《千金方》孤本。”

贾贵缓缓翻开册子,轻轻吹去上面的浮尘、

赵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自然知道《千金方》的价值,那不仅仅是医道的瑰宝,更是无数医者梦寐以求的经典。他心中虽然震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问道:

“贾爷这是何意?”

贾贵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册子,直视着赵让的眼睛,缓缓道:

“赵公子,我知道你对福伯的事情心存疑虑。但你有没有想过,福伯或许也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

赵让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贾贵继续道:

“赵公子,你可知道,这安神汤若是配方得当,确实可以助人安神宁心。但若是其中加入了一些特殊的药材,它便可能变成另一种东西——一种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抵抗力的毒药。”

赵让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安神汤中可能藏有如此的玄机。

贾贵见赵让的表情变化,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赵让的注意。他继续道:

“赵公子,我知道你和福伯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你也应该明白,人心难测,有时候,我们最信任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背叛我们的人。”

“就像这药方一样,能救人,也能杀人!但都得追其根本,才能知晓全貌,否则就如管中窥豹。”

赵让听出贾贵话中有话,顺势问道:

“那在全天下仅存一本的《千金方》中,对安神汤是怎么记载的?”

贾贵微微一笑,轻捻着胡须,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得意。他缓缓翻开那本古朴的《千金方》,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赵公子请看,这里便是关于安神汤的记载。”

赵让凑近一看,只见那一页上字迹工整,墨色如新,显然是被精心保存过的。安神汤的配方详细列出,药材的用量和煎制方法都写得一清二楚。但赵让的目光却被配方下方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

“安神汤,可安神宁心,治惊悸不眠。然,若加‘夜合花’一味,则可使人神智昏沉,任人摆布。”

赵让心头一紧。

他在天丝玉帛阁中,层就见到过夜合花的踪迹。

难不成福伯与之会面的人,与天丝玉帛阁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柳千丝作为阁主,同时又是极为精明的商人,他想要办成的事、拉拢的人,还甚少有做不到的。

“天丝玉帛阁,近来和龙帆会走的很近。而柳千丝还欠了我们天香茶庄一大笔钱,所以赵公子,他算是和我们都不对付,您说是吗?”

赵让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但他着实是不向和贾贵这样的人站在一边……

“虽然是这样,但你们天香茶庄,不是也还没有要回来欠债?”

赵让极为讽刺的说道。

贾贵听到赵让的讽刺,脸上却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自信。

“赵公子果然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玄机。”

贾贵悠然地说道。

“不错,柳千丝确实欠了我们天香茶庄一笔巨款。但我们天香茶庄,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赵让眉头一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想要听听贾贵接下来会说什么。

贾贵继续道:

“柳千丝之所以敢欠我们的钱不还,无非是仗着天丝玉帛阁在皇城的势力。但赵公子可知,这天丝玉帛阁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赵让心中一动,他知道贾贵这是在故意引诱自己深入,但他也明白,此时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贾贵牵着鼻子走。他淡淡地问道:

“愿闻其详。”

贾贵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江湖的风云都吸入肺腑之中,然后才缓缓开口:

“这天丝玉帛阁,表面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柳千丝虽然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但江湖之中,岂有常胜将军?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未料到江湖之深,人心之险。”

赵让微微颔首。

江湖之中,是非黑白往往难辨,人心更是难以捉摸。

“我今日来,主要是告诉赵公子您,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忧,自有天香茶庄和在下为您保驾。您只要尽快找到那位飞贼,拿回绝密就行。”

贾贵的话音刚落,赵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信息比黄金还要珍贵,而贾贵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条线索。

“飞贼?”

赵让沉吟道。

“贾爷所说的飞贼,莫非是近期在皇城中屡屡得手,却无人能捕获的那位?”

贾贵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正是。这位飞贼不仅身手不凡,而且行踪诡秘,每次作案后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城的捕快们对他束手无策。”

赵让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知道这位飞贼的厉害,但也感觉到了贾贵话中的深意:

“贾爷特意提及这位飞贼,难道他与福伯的事情有所关联?”

贾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赵公子,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位飞贼,或许只是一枚棋子,背后操控的黑手,才是真正的关键。”

赵让的心中一震,他明白贾贵的意思。江湖之中,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每个人都可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每个事件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贾爷的意思是,福伯的背叛,和这位飞贼,以及天丝玉帛阁,都有所关联?”赵让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贾贵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赵让:“赵公子,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我只告诉你,这天丝玉帛阁,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柳千丝虽然表面上是个商人,但他的野心,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大。”

赵让的心中一紧,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贾贵所说属实,那么福伯的背叛,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贾爷,既然你知晓这么多,为何不直接告诉我真相?”赵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

贾贵笑道:

“赵公子,江湖之中,有些事情,知道了并不一定是好事。知道的越多,卷入的就越深。我今天来,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有所准备。”

赵让沉默了。他知道贾贵的话不无道理。

江湖险恶,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赵公子,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贾贵说完,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