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个条件

女人见赵让不为所动,一时间好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

长久,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赵让打了个哈欠,说道:

“天不早了,既然没什么聊的,那就请回吧。我还能睡两个时辰。”

“当然,钱会付给你的。”

说完,赵让就侧过身子,准备从怀里掏银子。

女人见状立马扑上来,将头埋在赵让怀里,同时双手紧紧扣住他手腕:

“我不要钱。”

“我可以多给你些。”

女人还是摇了摇头。

这却使得赵让不明白了。

这样的女人说不要钱,往往是为了想要更多的钱。

如果不是为了要更多,她何必这样说?

作为一个极懂男人的女人,她不该看不出赵让来这镇店之中决计不是为了喝酒嫖宿。

所以她该开开心心的拿过银子,一走了之才,决计不该纠缠。

何况赵让还带着刀。

“我不要银子是因为我和你做的交易,银子抵不过!”

女人见赵让没有过分拒绝,这才把双手松开,抬起头来说道。

赵让笑了笑,说道:

“我不懂佛,也不修道。但我却发现挨着道观和寺庙的人,都有个通病!”

女人秀眉微蹙,反问道:

“什么通病?”

赵让坐起了身子,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太自以为是!”

女人面色一冷。

显然赵让这话让他有些不悦。

自以为是不是个好词。

任何自以为是的人也都不会有好下场。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你还没有听我要说什么,就这么笃定,咱俩到底谁更自以为是?”

赵让哑然。

想了想,觉得她这话中还有几分道理,便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金钟镖局那一百八十八口箱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赵让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女人也不介意,继续说道:

“这是不是比银子值钱?

赵让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没错!这的确是比银子值钱。如果一定要用银子来换算的话,那非得马拉车载不可,我这么个小钱袋决计是装不下的。”

女人展颜一笑,赵让的这个回答令她很是满意。

“不过……”

“不过?”

赵让顿了顿,说道:

“不过你找错了买主。”

“同样的东西在关心的人那里会价值连城,在不关心的人那里,会如同粪土。”

“你的意思是你不关心?!”

女人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她突然变得很生气!

明明赵让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很关心才对。

现在她有种被赵让耍了一顿的感觉!

赵让不置可否。

对付上来脾气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从而让她的脾气更大,直至摔门走掉。

但女人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因为她想清楚了一个道理。

赵让即便是对金钟镖局这一百八十八口箱子感兴趣,也绝对不会向她表露。

最重要的是,凭借赵让的本事,想要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并不是一件难事。

也就是说,自己抛出的条件并不够诱人。

想要使得赵让心动,必须得拿出点真本事。

就像一开始她想用自己的身子。

可惜赵让并不是个留恋温柔乡的人。

如果她有瓶好酒,兴许还有几分机会。

可惜她没有。

再度沉默了片刻,女人的脸色疫情不定,双手攥紧又松开。

终于,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

“那姑娘中的毒,我知道解药!”

此话一出,赵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当然想不到这女人的转折会如此的激烈!

但他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抽出乌钢刀。

冰冷的刀锋架在女人优美的脖颈上,并且已经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在山上的时候,青青给他说的很明白。

毒是南地蜀中唐门的毒。

下毒之人,必然也是南地蜀中唐门中人。

然而,拥有这种毒的解药的,只有寥寥几人。

青青应当是说了,但赵让没有记住。

作为一个绵延日久,比大威还要古老的多的家族,其中必然是派系林立,彼此间错综复杂。因此独门毒药的解药,就像家主令箭一般,毕竟这世上没什么事能比死活更加重要。

相比于这女人大放厥词,说自己有那师姐中的毒的解药,赵让当然更相信青青说的话。

唐家的解药,只掌握在家族中最顶尖的那几个人甚至一个人手里,好比白鹤山的白鹤子、师叔祖。

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亲身涉险,前来北地的。

所以赵让敢断言,这女人在撒谎。

她有可能是南地蜀中唐家的人,但绝不可能拥有解药!

“真是把好刀!”

面对赵让刀锋的威胁,她丝毫不怕,反而认真欣赏起赵让的刀来。

“还很快!”

赵让说道。

女人点点头,没有否认。

她既然能看出这把刀好,自然也就知道好刀握在赵让手里,定然会很快。

“那你还要撒谎吗?”

赵让冷冷的道。

女人很是无辜的说道:

“我骗你什么了?”

赵让回道:

“你说你有解药。”

女人笑了笑,牵动了脖子。

优美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

“我从来没说我有。”

“我说的是,我知道!”

赵让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她好像的确说的是‘知道’。

但在他的认知中,知道和有,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就没法有。

只要知道了,总能想办法有。

所以赵让觉得女人这是在狡辩,手上的仍旧压着力道,让她脖颈上的红线继续变得粗了些、长了些。

“你尽可以挥刀。”

女人察觉到脖颈上传来的刺痛,平静的说道。

同时她也知道,赵让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

叛徒不是好当的。

当之前,对方一定开好了足够的价码。

像她这样自己送上门来,谁都不会相信。

“你需要的理由,是我需要的三个条件。”

赵让想都没想,立马点头。

不论女人说什么,都可以先听听。

“第一,我要钱。”

赵让突然笑了。

先前她明明亲口说不要钱的。

看来还是钱少了,想要更多。

人不怕前后矛盾,怕的是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忘!

“不是一般的钱,这个可以后面细说。”

“好,第二呢?”

赵让止住笑意问道。

“第二我要你杀一个人,第三我要你带我去个地方。”

女人一口气说了剩下的两个条件。

但这两个条件都省略了最关键的东西。

杀一个人,没说是谁。

去一个地方,也没说是哪。

“你真的很聪明,真的。”

赵让夸赞的很用心。

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想要干什么,他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女人比青青更懂男人,也比青青更加聪明。

她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做几分。抛出什么话,说几句。

现在她已经成功引起了赵让的好奇。

不管最后会不会答应他的条件,赵让都想知道她想要多少钱,想要谁死,想去哪里。

“想要多少钱,你得自己算。但得足够我活到死。”

赵让摇摇头,表示这个账没法算。

活有很多种。

每天一顿稀粥咸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着呼吸,是一种。

锦衣玉食,飞鹰斗狗,夜夜笙歌,也是一种。

不同的活法,差别极大,根本无法估算。

“你想让谁死?”

于是赵让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到了第二个。

“羽衣。”

女人毫不迟疑的说道。

“我想你杀的人,是羽衣。我想你带我去的地方,是河边。”

“而且后两个根本算不上条件,因为这是你本来就会要做的事情。只有第一个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条件,不过对于你而言也不是难事。”

话到此处,赵让撤去了架在她脖颈上的刀锋。

“去河边我承认。但杀羽衣道长,为什么是我本来就要做的事情?”

女人回答的很是干脆。

“因为白鹤子托付你的事情中,她就是最关键的存在。”

赵让淡淡的道: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女人“谦虚”的回道:

“只比你知道的多一点,还是用自由和性命换的。”

“不够。”

赵让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案。

空口无凭,岂能说是就是?

何况这女人也并不正派,邪性的要死。

“嗯……那杀了羽衣才能有解药,去……”

“我和那小师姐,没什么交情。”

赵让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他早就猜到解药该是在羽衣那,如果女人前面说的都是真的。

“你和她的确是没什么交情。但青青呢?”

赵让默不作声。

虽然他觉得青青不会那么轻易着了道。

“你自己呢?”

短短四个字,在赵让耳边炸响。

“你什么意思?”

赵让冷冷的问道。

女人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

“风有两种,一种看得见摸得着,叫明风。一种无形无状,也无痕,叫阴风!”

“你有没有走着走着,突然毛骨悚然?有没有明明是盛夏艳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

女人话音刚落,突然伸手再度握住了赵让的手腕。

赵让还以为她是要夺刀,下意识的将胳膊朝后一甩。

袖子飘扬而起,下落至臂弯处。

赵让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他心中惊惧,后退半步。

女人却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她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五指纤细,如玉般白皙。

微微蜷缩,作爪状,扣向赵让的左肩。

这一刻,赵让如受重锤一击,脑海轰鸣,身体如遭雷击,全身如被一股无形大力束缚,竟然提不起半分力气。

他想退后,但双脚如生根一般,嵌在地砖上,寸步难移。

他想挥刀,但手握刀柄,却如同握住一块千斤铁饼,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心中惊惧,后退半步。然而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愿,寸步难移。

女人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已中了我的阴风之毒,现在全身力气使不出半分。”

赵让心中凛然,他知道自己大意了……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难缠得多。

“现在,我们来算算第一个条件到底是多少钱吧。”

女人微微一笑,抬起手来,轻轻在赵让的胸口敲了敲。

赵让如遭雷击,全身一震。

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透体而入,瞬间遍布全身。

这股力量如同黑暗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侵占他的身体。

女人的手指如琴弦般跃动,而他如同提线木偶般木偶,完全无法反抗。

随着女人手指的跳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起了变化。

一股股热流在体内涌动,如同火焰在燃烧。

肌肤也开始变得滚烫,犹如被扔进沸水中。

女人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嘴唇微张,露出一排贝齿,轻轻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出得起的最高价了。”

赵让心中一片混乱,已完全被这个女人控制住,只能一边努力保持清醒,一边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

女人微微一笑,手指继续跃动。

赵让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震,仿佛要破膛而出。

身体也在瞬间变得虚无起来,仿佛要化为一缕轻烟。

继而,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恍惚间,赵让似乎看见了青青,甚至想用眼神示意青青,让她快些离开这里。

但青青就在他眼前,却像是看不见一样,依旧站在那里,静静的张望着。

“明风好躲,但阴风难防。”

女人玉指纤纤,轻轻在赵让肩头一点,一瞬间,赵让便感觉一股暖流从肩头涌向全身。

暖流所到之处,阴风退散。

女人收回手,赵让顿时感觉身体重新归自己所有,也能重新支配了。

但此时他的衣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尤其是刚才被女人那只手按住的肩头,仍然有些麻木。

“你到底是谁?”

赵让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刀,平举着指向女人。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心中的惊惧却依然未消。

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神秘。

女人微笑着看着赵让,并没有回避他的问题,反而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就是一阵阴风。”

“阴风……你难道还不是人?”

赵让戏谑的问道。

“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条件不过分,对我们彼此都很公平。还能帮到你”

女人淡然说道。

“帮我?帮我什么?”赵让疑惑的看着女人。

“帮你完成白鹤子要你帮忙的事情,也能帮你去河边之后,做事更容易些。”

女人微微一笑,说出了让赵让大吃一惊的话。

赵让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上下打量着女人。

“就凭你?”

“就凭我,只要你完成我那三个条件。”

女人回道。

赵让看着女人认真的眼神,再次沉默。

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