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龙不压地头蛇,赵让听副掌柜这么一说,对这驼子也带了几分客气。穷山恶水多刁民,这样的人最不好惹。
驼子托着瘸腿慢慢走来,在他们身前一丈远站定,仰起头看着赵让,说道:
“驼子腿瘸,不方便,就不给爷行礼了。不过人死如灯灭,爷请节哀,见棺发财!”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得体,让谁都挑不出理来。
赵让回道:
“老板不必客气,我是来买棺材的!”
驼子眯着眼,把除了赵让的其他人都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在西门大壮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说道:
“这边请!”
随即不动声的用那条好腿,脚尖一勾,把赵让丢在地上的银锭轻松挑起,装进了怀里。那些个小叫花子看着,一个字都不敢说,待赵让他们跟着驼子朝前走去,便轰然散了。
跟着驼子缓慢的穿行在窝棚之间,最终停在一处还能勉强算是屋子的地方,驼子推开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七排棺材,每一排都有七个,一共七七四十九个。
每一个棺材上都落着厚厚的沙尘,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色和花纹。
“这些都是上好的棺材。爷,看您喜欢哪个!”
赵让看了看,也不知道这该如何区分。反正棺材都大同小异,没什么好选的,便说道:
“我要八口,你帮我选就行了!”
西门大壮在一旁补充道:
“要八口最好的!”
他对钟家班的喜爱要比赵让深得多,心里一直惦记着能再看一次云里飞的表演,哪怕他就是个骗子也没有关系。表演只要好看就行。
现在八大奇人全都死了,钟家班成了绝唱,连最后一场表演都胎死腹中,西门大壮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对于他的要求,驼子当然很高兴!
开买卖做生意的,当然喜欢客官买的多,买的贵!
死人的越多棺材越贵!
驼子嘴里横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从墙根处摸出一把扫帚,朝里面走去,说道:
“我这的棺材,越里面的越好!”
说罢他已经走到第六排,从最里面一个开始,用扫帚将棺材上的沙尘清理干净。
西门大壮生气的问道:
“我都说要最好的,你为啥不从第七排开始?”
驼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困难的转过身,回答道:
“这位爷,第六排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西门大壮登时怒了,质问道:
“你这家伙,觉得我不会数数吗?”
驼子听闻,不急不缓的放下扫帚,侧着身子走到最里面的第七排,右手朝棺材盖上一一拍去,这七口棺材全都被打开来。
扬尘漫天,混着一股浓厚的腐臭味,向众人扑来。赵让都无法再坚持,从房门退了出去。
隐约间,他看到那驼子,似乎勾着嘴角在笑!
待屋子里缓和了些后,赵让和西门大壮才重新走进来,驼子拍了拍脸上的尘土,说道:
“爷,不是我不卖!是这几口棺材已经有主了!”
西门大壮个子高,看到这几口开了盖的棺材,里面全都躺着尸体。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已经……已经住了人的,你还要把盖子打开?”
整个西门家上下都最惧怕幽冥之事。西门大壮的嗓音都尖锐起来,听上去像是个大姑娘!
驼子脸上笑意更胜,但还是用一副娓娓道来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怕二位爷不相信,说我以次充好,现在二位爷相信了吧?”
西门大壮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低声对赵让说道:
“让哥你先弄,我在外面等你。”
赵让冲着副掌柜丢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的出去陪着西门大壮,屋子里剩下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的站在赵让身后。
“第六排七个我全要了,还有两个从第五排出。”
驼子点头应承,也不管那些个敞着口的棺材,径直拿起扫帚,继续先前的清理。
不得不说,这驼子虽然生的古怪,行事作风也有点邪乎,但清理的却极为认真,连棺材的边边角角都没有遗漏。
在他手中扫帚的来回飞舞下,棺材几乎变成了崭新的。
“爷!”
驼子突然叫道。
“怎么了?”
“您来看看这口,这口棺材可是不太一样!”
赵让没有多想,边走边问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
驼子笑而不语,赵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想到西门大壮在外面,屋子里还有两名护卫,这驼子还能翻天不成?
走到棺材旁,发现这口棺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哪里不一样?”
赵让问道。
驼子朝棺材里一指,说道:
“爷往里面看。”
赵让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这棺材不是空的!
只是里面停放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套寿衣和一个牌位。
牌位放在头枕的位置,前面还点了一盏长明灯。
“大威北境赵……”
牌位上的字读到一半,赵让登时脸色大变!
驼子瞬时后退,身子飞速旋转,像个陀螺般很快退到墙角处,嘴里一声呼啸!
两道寒光从他腋下飚射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那两名护卫的咽喉已经被飞刀扎出了一个血洞,没有丝毫挣扎,正巧掉进了身旁的棺材里,安详的躺着。
“是你?”
赵让大惊!
此人出刀的手法和速度,着实是天下罕见!
而钟家班中几人正是死在这样快的飞刀之下。
在眨眼间,赵让就认定了这个驼子应该就是血洗钟家班的凶手之一。
“赵让,本来不想杀你,我妹子也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就好,但你却非要来蹚浑水,那就自认倒霉吧!”
驼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妹子……小兰?”
据沈流舒所说,小兰是他从山里捡来的孤儿。这驼子却又说小兰是他的妹妹。
“你们和沈流舒到底是什么关系?”
屋里的动静已经被外面的西门大壮察觉,他想要撞开门冲进来,却被看似残破的木门重重弹开。
驼子狞笑着说道:
“让你的好兄弟省点力气吧,这整个屋子内里都是用精钢铸造的,然后在外面包了一层烂木头而已。”
赵让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精密的准备,决计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自己只是凑巧赶上,一头莽进了某种筹划已经的大事件中。想要搞清楚这一切的根源,眼前的驼子恐怕是唯一的突破口。赵让定了定神,决心生擒了他,哪怕是把他舌头割去一半,也要从他嘴里问出来事情的究竟。
没想到这驼子却是比赵让还要着急,他以好的那条腿为中心,膝盖微弯,带动整个身子再度飞速旋转起来,继而原地跃起,向赵让重重砸落。
赵让手中的刀,刃口已经有了缺。情急之下,只得双手握刀,用刀背拦格驼子的下坠之势。
驼子以这样快的速度泰山压顶,力量何止千斤!
但赵让却双臂却以笔直的状态,将其生生拦住。由此可见单论气力,这驼子并不占优势。
现在他悬在半空,无处借力改变身形,赵让放下左臂,右手将刀一转,犹如月弧凌光,刀身一半顶,一半压,彻底将驼子下砸的双臂锁死。
随即调动劲气,骤然冲爆,把驼子朝旁一甩,紧接着跟上一记拧身踢,正中驼子前胸。
驼子身倒飞而出,接连砸烂了好几个棺材,才止住身形。
这一脚看似简简单单,力道却强的可怕。
借此机会,赵让略微调息一口,准备应对驼子的反击。
方才那一脚虽然踢的极为结实,但赵让感觉到驼子的胸前有些异样,在接触的瞬间就把他的力道卸去了小半,而后又借力飞出,实际上受到的伤害并不大。
烟尘中,驼子再度飞速冲来。
赵让后撤一步,闪身避过,而后将刀尖裹挟着劲气,往下狠狠一插,借此定住方才闪避时失衡的身形。
赵家一位先祖曾观云卷云舒,悟出一套刀法,单名一个‘云’字。
云刀分单双,单云为单刀,双云为双刀。是以神意至上,以柔克刚,以慢打快,后发制人。
此刻赵让右手握刀驻地,左手空无一物,却是以空手行刀招,用出了这式单元刀!
只见他左掌侧立,穿过驼子高低肩膀,从后向前捋来,拂过驼背的高松,骤然发力,拿住后颈!
这要是以刀行此招,驼子的双肩和背后的驼背想必都已经被刀锋削平,故而再被拿住后颈血脉后,驼子不敢妄动。
赵让却仍不放心,当下身形已稳,便拔刀而出,将驼子双手捅穿,钉死在地面上。
最后把他后脑一压,将半个刀柄插进咽喉,抵住牙齿,使其无法咬舌自尽。
做完这一切,赵让才对这外面喊道:
“你俩围着房子找找看,肯定有机关!”
西门大壮和副掌柜立马一人一边摸索起来。
二人绕着房子走了两圈半,才从一处凹陷下的朽木中发现了机关消息的所在。
“快点的!我他妈要坚持不住了!”
驼子虽然被制住,但仍然不停的用后背撞击赵让,凶悍无比。他背后的拱起坚硬异常,撞的赵让胸口生疼。屋外人寻摸了两圈半,在他感觉却是又两年半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