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遗忘的石头

新谜语的难度,并没有超过起先的那四句诗词,众人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打听到了几个有关不会说话的石头的故事,接着逐一筛选,最后保留并确定下了一个发生在亘久之前,但与水映城又有所联系的传说。

话说亘古之时,有两国常年交战,其烽火狼烟不仅仅是在战场之间之间,也存在于两国的官商之中。一个探子,被强烈的家国主义洗脑之后,从十多岁开始伪装混迹于敌国街市之中,多年后,完全拥有了敌国百姓的身份,接着不借助于祖国任何帮助的情况下,从商、从政,做卧底的时间少则十几载,多则一生,在这两国的官场之中,每位大人可以信任的角色不会超过三个,皇帝也甚是如此,有时候连自己的妃子都是敌国派来的密探。

也正是因为这种卧底互透性过高的现象,造成了两大国之间无法组织一场像样的大战,以至于这二者相斗千年都各自屹立不倒。但这一现象,到了某年,因一人而彻底改变。

两个古国都有大法师,也叫做大祭司存在,他们精通法术、巫术,而改变历史的这人,正是其中一国的大法师,由于故事年代久远,这两个国家及大法师等角色的名字都没有被流传下来。这位大法师向本国皇帝秘密献计,要暗地组织一支强军,由这支强军在全国各军不知情的情况下,调动整国军力向敌国发动大战。

战争的巧妙在于,所有军队得到的指令和大计划都是不同的,少数有细微差异却方向类似,但许多都是目标天各一方,完全不搭调的,这种情况下,不仅敌国安置的卧底会被迷乱,连自己人都会一头雾水,而这支强军牢牢把持着所有军队的动向,各地的小战役拼接在一起,就是一场最大范围的战争了。

两国的历代国君,都谨遵祖训,誓要屠灭敌国,所以这位皇帝立即应允了。他们二人连夜在国家最不可能是卧底的几位将军中,选出了三位,由这些将军再挑出最信任的人凑成那只强军。翌日只召唤来了一个。名义上也是叙叙旧罢了,这位将军出宫之后,隔了一个月,才以次子娶妻之喜,摆了盛宴,请来一众将军,接着趁机将情报传递给了令两位将军。

计划和行动都是天衣无缝的,但就算是一开始的,只有大法师和皇帝会见的消息,也被莫名的传递了出去,而那次见面是大法师突然的举动,不会有人提前知道,听闻过传说的人,都不得不佩服那个时代,两个古国探子们的强大实力。

当然,大法师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会召集与计划有关的少数人,开一次绝对隐蔽且时间很短的会议,且计划实施过程中,所有的意外都由负责那部分的人自行处理,只要目标完成就可以了。

在用了多次障眼法和放出多次假消息之后,大法师将会议地点选在了最危险的地方,闹市里的一个坊间,保险起见,大法师给这坊间方寸之地施加了一个诅咒,就算是有人阴差阳错闯进了或者路过了这里,哪怕听到了会议的一个字,都会中诅咒,只要像别人透露出这里的任何消息,那人就会直接变成石头。

就算再隐蔽,还有有敌国探子找对了地点,大法师防御的花招多,探子们的招数也不弱,总之是将会议计划的内容听了个大概,因为大法师说的就是个大概,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一些话都是悄悄附耳说的,就算参加会议的都是最信任的人,也要让他们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威胁。

探子听到计划之后,也感知到自己中了诅咒,让另一位探子不知不觉替代了自己在敌国的身份,然后连夜奔走,五天五夜不停歇的赶到了祖国皇宫,并见到了本国皇帝和大法师,将所闻所见全部说出,接着便因诅咒而变为石头,任凭本国大法师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解除诅咒。

这一国的国君也有雄心,他和大法师计划之下,东施效颦也制定了一个与敌国正好相克的计划,也偷偷组织了强军,只是这支队伍的规模较小,但是任务却不少。两国的军力都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被调动,有的睡了一夜正香,第二天一早就被派出去作战,打谁也不告诉,只告诉往哪里走,打多长时间。

(用甲国来表示一开始制定计划的国家,乙国来表示后来制定计划的国家)

甲国的计划一开始实施的十分顺利,乙国的目的正是在此,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慢慢地要引甲国上钩,最后再出其不意大翻盘。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甲国那位改变历史的大法师的阴谋,甚至连甲国皇帝都不知道大法师的真实计划,因为从一开始大法师就向皇帝说了假话,他背着皇帝组建了一支规模很小的队伍,这支队伍渗透在了那支强军之中,并暗地控制着强军势力的动向,简单地说,强军在掌控全国军力动向,而皇帝暗地掌控强军,但强军的掌控者又是大法师。

这位大法师智谋颇高,做下了个计中计中计,他明白铜墙铁壁也可能透风,秘密只有在自己掌控下才不会被泄漏,就算是皇帝也靠不住,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自己和皇帝精心隐蔽却会被发觉的谱了,然后在那次极其隐蔽的回忆中,道出了假的计划,连皇帝都不知道的真实计划在假计划造就出的“烟雾”掩护下,得以秘密实施。两国的探子太多,渗透程度太高,只有这种绝密保护下的泄漏,加上探子以死相传的消息,才会被绝对的信任。

所以乙国的皇帝和大法师才成功被骗,至于后来之事,就可以想象了,上千年的战争,到了这一代戛然而止,原以为计划失败,要被反灭国的甲国皇帝,没想到战况突然变势,自己稀里糊涂赢了,而且举国大胜,这来之不易的一战和胜利,直接将乙国打的再无翻身的可能,仅仅二十年时间,乙国就完全被甲国吞并了,而那位皇帝成了新朝开国大帝,那位法师,也被新朝尊为千古第一师,其被祭祀的规模和高贵程度,比肩帝皇。

话说乙国被灭之后,乙国皇都被毁得一干二净,那座一直立在皇宫皇帝内阁里的,由探子变成的石头,一直没有被清理出去,乙国皇帝原本想胜了之后,将其追封为大英雄的,没想到时过境迁后,房子毁了,那块石头还保留在原地。后来此地荒芜,杂草丛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景象,人们谁也不知那人形石头是何来历了,再往后,就没有人住在那片地了。

话说这石头中一直封印着那位探子的灵魂,虽永久不灭但也一直不能轮回转世,多少年来一直孤独,无法倾诉自己的愁肠,也不知外界是何时,自己的祖国是否大胜,但万幸的是,每每有曲声、歌声响起,就能够穿透石面,被探子的灵魂听到,探子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种嗡嗡的回响。

后来,这地方搬来了一户人家,一位亡国的老妇教给小孙女一段曲子,小孙女恰好跑到了石头边上练唱,那曲子是旧国里含有哀叹亡国之意的曲调,石头里的探子灵魂闻后,猛然明白自己的国家已经消亡,也瞬间清醒意识到,是自己的错才铸造了这一恶果,悲愤之下,石体瞬间碎裂成无数块,就撒在荒野之中,每每有音律响起之时,那些石头就会跟着一起“歌唱”,但其回声哀婉愁肠,听之令人心伤不已。

至于这故事为何与水映城有些联系,正是因为水映城所在地,恰好就是亘古之时,那座皇宫内阁所在的区域,虽然二者没有什么实质的联系,但是那石头多少岁月以来,一直就处在原地,悲叹着亡国之曲。

只要稍稍打听,众人就能找到那片石头所在的地方了。

大伙来到了水映城边上的一处荒野,这里的草木生的不很旺盛,地皮上像是蒙着一层煤屑,毫无生机的模样,众人很容易就看到石头所在,只是数量太多了,到处都是,总不能全都是曾经那块石头的碎片吧。

风筝提议演奏曲子,方天慕被推了出来,取出随时带着的一萧,轻轻吹出,也没有刻意去吹什么调调,众人徘徊了好一阵,由铃铛最先听到回声,大伙走了百十步,才终于听见了一阵哀鸣。接着再精确寻找片刻,才找到了那传说之地,散落在那片土地上的所有石头,大大小小的都在发出着回音,也不知是石质还是风的缘故,回响听得像某个生灵在低鸣,众人的情绪纷纷被拉得很低落。

“找到了吧。”木子云低声说道。

这时候,颛王东回应了一下,他正闭着双目,说道:“别说话,我正在与那位探子交流。”

众人无不惊异,铃铛小声惊道:“这家伙连这样的本事都有?”

颛王东让大伙退后了百十步,接着一个人在那片土地间“游荡”,和这块石头说说话,又和那块张开了口,不知道的,真要觉得他疯了,许久之后,那地方掀起了一阵微风,颛王东招呼大伙过去。

颛王东叹道:“那并不是探子的亡魂,只是他的精神残留,每一块石头上都留了一点点,唉,他的亡魂早就已经破碎了,只是悔恨之心和国破之痛挥散不去,借着那位大法师的诅咒之力,保留了自己的部分精神。”

“他还在吗?”杜小月问道。

“已经走了”颛王东回道,“我劝他人间已过沧海桑田,战胜了的国家也早就归了黄土,亡了不知几世,让其别在留恋和怪罪自己,如此,他便走了。”

“这么简单?”虎子问道,“这么多年的苦恨了不是吗?”

颛王东心伤道:“其实,他只是在等着一个原谅他的声音罢了,之所以一直走不出来,正是因为他还是一块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的石头,只能听到曲子,只能发出回响,不能再做出什么交流。”

众人在荒地之上遥望远方,这小小的地方,古老的神话,只能惊鸿在这一刻,这一点点人的心中,过了此刻,便成了随时会被遗忘的记忆,所以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曾经呢。

方天慕再度吹出了箫声,只是这时候,不会再有回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