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国——随心所欲的世界(七)

从天空往下看,这是一个白色的巨石阵,靠近了再看,原来是一座全由白玉铸造而成的巨大化宫殿,宫殿没有顶,更像是一个环形的广场,其中有一个高约十四丈,宽约七丈的宝石王座,它其实简陋朴素的很,就像是孩童们用白石头堆积的玩具,但又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气势恢宏,仿佛这宫殿本身就是天地间的一个神明。

木子云正坐在其上,他成了一个巨人,当他站立之时,云会落到他的胸膛,当他躺倒之后,河流要被其阻断,他成了传说中的盘古大神,又做了一回夸父,有什么关系呢,史书上尽数写着有关于他的神话。

而今全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湖州已经不叫湖州,叫做子云州。这里没有宗门,只有一个王,而王后便是婉敏。大家也不再修行,也不再分高低贵贱,人人都有名字和房屋,事物遍地都是,渐渐地,连金银也失去了它们原本的作用,变成了一块块好看却又无用的石头。女人们的穿着时常统一的变化,当王后穿着长裙的时候,女人们往往全穿着劲装,而当王后穿着劲装之时,女人们又时常穿着粗布裙子,或是一条点缀着斑斓花纹的长裤。

子云州到处都在挖矿,大家贩卖寒石,许多湖州之外的修行者都跑到这里来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寒石,出去的人们带回来了一张张航海图,那上面清清楚楚画着大海上的每一个区域,哪怕是一块礁石,都在那无边无际的地图上标注着。

这下好了,出海的人,再也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航海图也分出千八百种,但每一种航海图的中心,都是那不变的子云州。

白色的巨石阵旁跑过了一群群野人,他们欢快的奔跑,欢快的笑着,木子云眯着眼睛望着他们,似乎也被他们感染起了愉悦的心情,他爬起身来,身子忽然变回了原样,而这时他也不在宫殿里了,而是出现在了自己那平凡的家里,坐在那平凡的大堂中,婉敏就坐在他身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美酒和烧肉,而桌子前面是一个个活波可爱的孩子,他们在欢快地嬉笑着,欢快地打闹着,木子云轻轻喊了一句风筝,所有的女孩都转过了头来。

木子云失神地咧开了嘴,微笑着看着孩子们,他紧紧地抓着婉敏的手,和她一起看着孩子们。外面的草儿黄了又绿,小羊羔跟在母羊身后跑过了门口,那一个个孩子渐渐长大,他们跨上了包袱,或拿着几卷书简,或持着几把利剑,朝着不同的方向朝门外走去,然而孩子们无论走多久,始终还在这大堂之中,原来大堂在不断地扩张,没有房顶,能容下一座城市。木子云和婉敏相依偎着,看着孩子们进入了学院和武馆,他们读书写字,摆弄身法,他们求师问道、邂逅知己红颜。

孩子大了,他和婉敏有了白发。一袭红裙红纱飘到木子云面前,原来儿子要娶妻了,原来女儿要出嫁了,尽管他并不知道儿子是谁,女儿又是谁,但他仍能感受到深深地满足和喜悦。

孩子有了孩子,他和婉敏开始享受到天伦之乐,他们不曾言语,甚至肩上腿上长出了鲜艳的花草,蝴蝶在婉敏的发丝间飞舞,而阳光却又倾倒在木子云的目光之前,当他和娘子老得不成样子时,他忽然打了个哆嗦,又看到孩子们在大堂里玩耍,他这才明白刚才看到的都是梦境,他又喊了一声风筝,只有一个女孩回过了头。

木子云失神地望着她,末了又点了点头,自语道:“是这个模样,真美啊。”

入夜了,他做不出梦,很久了,他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无所谓了,尽管他方才又娶了三房妻妾,也都像毫无变化一般睡着,而婉敏比他所期盼的还要贤惠,她颇有大夫人的觉悟,无论木子云娶进了多少妻妾,她总能妥善的安排好每一房女人,她就像一个拉着风筝线的女人,她的心在哪里,木子云的风筝就会飞去哪里,而她的心就是木子云的心。

晨曦来得很快,或许他睡下,旭日便升了起来,醒过来时,他又坐在了山台殿中,身边也只有婉敏一人,桌上的瓜果永远满满地撑住了盘子,上面还沾着点点滴滴的清水。

木子云躺在婉敏怀里,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切,他睁开眼睛,摸着婉敏的脸庞,问她道:“敏敏,你喜欢现在这样吗?现在的生活?”

“喜欢啊。”婉敏低着头望着他,开心地说道。

“可是我把宗门都给取消掉了,包括你辛苦建立起来的叱淼谷。”

“所以湖州再也没有战乱了,人们再也不必流离失所了。”婉敏取来了个果子,剥了皮,一块块送到木子云最终。

木子云点了点头,边吃着,边又问道:“你愿意我成为这样的人吗?明明我们是相爱着的人,明明应该一心一意的对待彼此,可我却拥有了全天下的女人,而她们,也正疯狂地爱着我。”

“有什么关系呢?”婉敏红着脸说道:“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我的师傅还是小妾呢?”

“你的师傅是小妾?”木子云抬起头来,接着哦了几声,“她以前是人家的小妾啊,真没看出来。”

婉敏认可的点了点头,仿佛知晓这一切的不是自己,而是夫君,仿佛师父不是她的师父,而是夫君的师父。她微笑着开口说道:“是啊,越强大的男人,就应当拥有越多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你强大,我很自豪呢。”

婉敏充满爱意地望着低头望着怀中的木子云,木子云咧嘴笑了笑,起身吻了上去。

分开后,木子云说道:“敏敏,有你真好。”

婉敏却开口问道:“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去那个地方转转?”

“什么地方?”

“就是那个我们一直没有去过的地方啊,云霄宗啊。”原来,子云州没有宗门,却还有一个小派,占据着一个小小的山头,它叫做云霄宗,木子云的帝王之手从来没有触及到那里。

木子云久久不说话,他想起了那一只藏在红袖子中的手,他闭上了眼睛,却始终能清晰的看到婉敏的面容,他又叹了声气...

时间过得真快啊,又仿佛如旋风一般轮回着回到开始,或者别处,婉敏三十岁依旧像十五岁的年纪,但她的身体的确处于十五岁的阶段。

子云州只有一个男人,木子云走在大地之上,云霄中锤落下雷流,砸开了一条条江河,他在开天辟地,随心所欲地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些被临幸的女人们,一个个大肚皮快,消的也快,孩子刚落地,就会能站起来走步,他们边走边对着木子云叫了一声爹,就跑向了远处。

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那边是光明,可眨眼一看,那边又是黑暗。

木子云就像是个永不停歇的铁人,热了天下起暴雨,打在他身上,打在那忽然出现的,躺成了一排的看不到尽头的躯体上,冷了,四周开始喷出熔浆,八方全是火山,喷射出来的火山岩先遮住了天,后盖住了大地。

他觉得烦了,那世间再没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除了他自己,寂静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喘息声。婉敏被木子云背在身上,紧紧地,像嵌入其中一样。

木子云停不下来,他无力地走着,一踏便是一湖海,一叹便是一雷鸣,长着四颗脑袋黑牛从他身边跳过,欢快的马儿扑腾着怪异的翅膀在空中盘旋。

一群群野人在呼喊,在白与黑的日光下穿梭,成千上万的孩子走过了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在消失之前都对着木子云叫了声爹。

时间已经混乱,所有的画面都在快速的飞奔。巨人化的木子云健步如飞,而女人们时常在大地上出现,那些奔跑着的孩子们也消失的更快了。

木子云披头散发,头发或许有几百丈长,就飘在空中,后来着了火,像火焰风暴一样绽放在天上。

“啊——啊——”木子云歇斯底里地怒吼,他胳膊变粗变成了十几遍,一手捏爆了黑牛的身体,一拳砸扁了野人的胸膛,他变成了个魔鬼,让鲜血在湖海中翻腾。

木子云红了眼睛,将身前的人又砸进了无底的深渊,那里面冲出来无数的蜘蛛形状的怪物,一只三头火鹰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冲撞,木子云开始砸东西,到处砸,什么都砸...所有事物都犯了错,都在激烈的的爆炸声里灭亡,木子云脖子变长,头变成了个火龙头,一口咬住个野人,含着嘴里仔细的咀嚼,最后吞近肚中。

又变成了个火猩猩,手脚并用的奔跑,踩坏了数不清的生灵,许多光线射过来,许多箭矢射过来,能听到呼喊的声音,那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英雄在朝着木子云发起着进攻。

木子云赢了,杀光了所有人,撕碎了一切,大地开始爆炸,天开始裂缝,接着全部爆炸,全部撕裂。

许久之后,风静了,声音也小了,阳光温暖地洒落下来,残败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土炕。上面长满了鲜嫩的绿草,有些炕面埋在了土里,有些则埋了一半,或许出现了几堆小山包,上面开着几朵美丽的长鸢花。

土炕的尾部,木子云温柔地趴在个美丽的女人身上,背上背着的婉敏变成了干瘪的皮囊,脱落到了地上,而剩下的那个女人,却长着婉敏的面容。

那个脱落到地面上的干瘪的皮囊,渐渐地变成了土,土上开花,是长鸢,木子云抱起了最后的那个女人,紧紧地将其揽在怀中。

时间没什么用了,这里也没了四季,等到手边的花骨朵开了,木子云眸子里才有了光,他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女人。

女人温顺爱怜的望着她,头发里长出了几朵花草,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木子云失了神,又回过神来,将头靠在女人身上,说道:“敏敏,我们去云霄宗吧,去最后一个没去过的地方。”

黑云中出现了几缕光芒,而这边的世界是黑暗还是光明原来已经再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