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从老人口中得知,村里在半年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怪事,每到半夜时,在村口河边常常会有一位穿着黑斗篷的老人。
她手挑着担子,一手拿瓢,将担子里的水往河里撒,神奇的是,这些水一旦入了河里,就变成了铜钱,等担子里的水撒完,人就消失了。
有人瞧见了这一怪事,就跑去河里把这些钱捡走。
到了第二日,有些人捡的钱在怀里成了粪,巨臭无比,而且身上还会有一股粪味,怎么洗都洗不掉,会持续三天三夜才消散。
有些人却不同,他们捡的钱到了第二日依旧存在,并且刚好够他们渡过难关,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穷苦人家。
此后撒钱婆婆不时会晚上出来撒钱。
受了恩惠的村民修建出一座简陋的庙宇,照着撒钱婆婆的样子雕了一座雕像,作为她的法相,渐渐的,经常有村民前来朝拜,上香,并尊称她为撒钱婆婆。
听完后司遥沉思,看来这撒钱婆婆应该是某些山野精怪化身,并且内心纯善,因此才回来到这里帮助这些村民。
至于那声叹息,司遥还是没有头绪。
老者道:“姑娘可要随我一同入内上一柱香,以求婆婆保佑。”
司遥看向庙内,并没有丝毫鬼气,她摇摇头:“不用了,您去吧。”
“好,那我就进去了。”瘸腿老人进了庙,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在供台,又拿出三炷香点燃,高举过头顶,神色诚恳,认真跪拜。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叹息,司遥转头,对面只有一条河,空空如也,没有一人。
看来是找不出什么了,只能等晚上。
村里没有多少人行走,估计睡得太晚,都在家里补觉。
忽闻空中传来动静,司遥抬头望去,只见几个人正御剑而来,其中一人嘴里还喊道:“快快快!来不及了!!”
不到片刻,几人落地,激起一地尘灰,司遥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咳咳!李开心你刹那么急干嘛!”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名叫李开心的弟子反驳道:“再不快点人都没了!这信号弹都放了那么久,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遇难啊!”
一名女弟子劝架:“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还不快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对对对!”
三人把剑收回手里,齐刷刷转头,就看见司遥捂着口鼻站在原地。
……
“只有一个人?”
“怎么看见其他人呢?”李开心问道。
“难不成遇难了?”落星凡道。
沅芷一掌拍向落星凡后脑勺:“闭嘴吧你!少乌鸦嘴!”
灰尘散去,司遥默默放下手。
落星凡捂住后脑勺,委屈巴巴,突然,他脸色一变,指着司遥:“你!”
司遥:“……嗯?”
沅芷和李开心也一脸戒备拔剑看向司遥。
“司遥!?你怎么在这?!村里其他人呢?我们来迟了吗?!”落星凡道。
“我刚好在附近,看见有人放信号弹就来看看。”司遥道。
“你们确实来迟了,人已经没事了。”
三人提着的心放下,落星凡道:“太好了,没事就好!司遥!多亏你了!不过这村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遥简单把缘由阐述了一遍,多几个人也好,至少能帮忙一起寻找母虫。
三人听后陷入了沉思。
李开心道:“痋虫?为什么先生讲课时从未提起过有这种邪祟?”
沅芷道:“世上邪祟千千万,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全给你画到书里,就算画得完,你还能全都记得住吗?”
李开心挠挠头:“也对哦。”
沅芷这时走到司遥跟前:“敢问姑娘师承何派?多亏你及时赶到救下这些村民,改日沅芷当禀明掌门,定要好好谢你。”
落星凡走上前拍拍司遥肩:“沅芷!你干嘛那么客气,这是自己人!客卿长老新收的关门弟子,司遥!”
他又对司遥道:“司遥,认识一下,这是沅芷,我师妹,那是李开心,我师弟。”
“原来是司遥姑娘。”客卿长老新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温如蕴,一个叫司遥,三清派众人都略有耳闻。
毕竟客卿长老目前是灵泽国唯一一个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三清派几十年前将其请来作为自家门派客卿长老,也算是作为一个门面。
只是客卿长老闭关多年,从未收过弟子,这次一出关就带回来两名关门弟子,这令众人都有些好奇,司遥和温如蕴的名字也就在梧栖山中传开了。
两人朝司遥行了一礼:“司遥姑娘。”
司遥也回礼。
落星凡见不得这些客套礼,挥挥手:“唉呀行了行了,都是一个门派的干嘛这么生疏,不是说要找母虫吗?司遥,你说说这母虫长什么样子?”
司遥想了想,道:“母虫与这些子虫长得差不多,只是它的额头有一颗红点,需要仔细区分才能看出。”
“行,记住了。”落星凡道。
“既然这些虫晚上才出来,现在还早着呢,不远处就是一个镇,御剑一刻钟就能到,里面有许多好吃的,司遥,不如同我们去玩玩怎么样!”
司遥体内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秉着能省就省的原则,她婉拒了落星凡:“不用了,我不太想走远,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好吧……”落星凡失落道。
道完别,三人御剑去了小镇上。
司遥又在村中几处阴气偏重的地方转了转,什么也没发现,只好打道回府。
路过婆婆庙时,司遥察觉到一阵冰凉阴翳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转头望去,婆婆庙里的石像不知何时有了脸,正阴恻恻的盯着自己,唇角带着诡异的笑。
司遥一道符纸打过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庙里也没有阴气。
又有村民带着贡品去上香,石像上的脸消失了,仿佛先前看到的只是错觉一般。
看来只是幕后之人施展的幻术,他正真的本体还不知藏在何处,司遥没有理睬,回了明烛家。
已经到了正午,家家户户厨房顶上都升起了白烟,天南此时正在做饭,明烛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不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南忙碌的背影。
司遥发现他的生机已经很微弱了。
她准备回屋,天南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午饭马上弄好了,待会儿我叫你。”
司遥点头:“好,谢谢。”
明烛转过头,看向司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司遥冲他点点头,回到屋内。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备齐了火把,落星凡三人也到了,众人全神戒备,可是等了大半夜,直到天光拂晓,依旧没见到痋虫的影子。
司遥让众人回家补觉,落星凡等人摸不着头脑,他问道:“都一晚上了,这痋虫怎么没出来?”
司遥摇头:“不知,许是有了戒备。”
到了后几天,众人晚上丝毫不敢松懈,白天补觉,晚上戒备,昼夜颠倒,影响了许多人的正常生活。
见此,司遥提议,让村民晚上将火把安置在屋内睡觉,她来守夜,一旦有动静,立刻知会大家。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依旧毫无动静,一切风平浪静。
而梧栖山恰好正在筹备论剑大会,介时各个仙家道门都会派人前来,现在三清派急缺人手,落星凡三人被急召回去,司遥依然守在水坞村。
这几日唯一反常的是,明烛还活着,与前几日没什么区别,只是精力没有从前旺盛。
这日深夜,司遥从屋中出来,准备去婆婆庙看一看,却见院子里井口边站着个人,他一直看着井口,不说话。
一缕银辉透过云层缝隙撒下,停留在他眉眼间,淡淡的紫色瞳孔里盛满光辉,剔透玲珑,只是他瞳孔上附着的薄膜似乎更厚了一些。
云层散开,露出浑圆银盘,这双眼看向井中月,眸中微微泛起波澜,他眉眼间明明平缓,可总像是缠满了愁藤。
再一瞧,他的眼底平静似水。
司遥出声打破这一寂静:“天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天南循声看去,看向司遥,此时的天南更加像一个盲人,他回道:“屋内闷,出来打点水。”
见他周围空空,司遥提醒他:“痋虫随时可能出来,你记得将火把带上。”
天南开始拿木桶取水,不忘回道:“好。”
司遥看着天南颜色越来越浅的眸子,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我出去了,你自便。”
“好。”
司遥出了明烛家,一路朝着婆婆庙走去,还未至跟前,司遥就看见不远处河里有个人,司遥身形没入暗处,仔细观察那人。
瞧着身形似乎是一老妪。
她身着黑色斗篷,单肩挑着一担子,一手拿瓢,正往竹篮里舀水往河里倒,这水一接触到河面便化作铜钱沉入水底,,在如素锦般的月光照射下,一闪一闪泛着微光。
不一会儿,竹篮里的水没了,老妪叹了一口气,似乎身上压了千斤重,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岸上走。
司遥想,这哪儿是山灵精怪,这分明是位神官,还是一位法力稀危,已入式微之兆的神官,那铜钱就是用她自己的法力化出来的。
按理说如今天下太平,凡界信徒遍地,但凡是个神官,轻轻松松想个办法就能获取一批信徒。
就算天赋不够,不能靠修炼来提升自己,也能从信徒那里获得香火来增加修为,像撒钱婆婆这样虚弱的神官司遥还是第一次遇见。
司遥想上前去询问一番,未曾想刚迈出一步,撒钱婆婆身形一没,凭空消失在原地,她停下脚步。
很快,不远处钻出来一个人,鬼鬼祟祟,他看谨慎地看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这才迈着步子踏入河中,眼神贪婪,将河里的铜钱一把一把往兜里装。
撒钱婆婆走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司遥看着河里那贪婪的人,顿感无趣,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