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喧嚣的KTV房之后，顾灿然接通了还在响的手机，迈步朝前台的方向走去：“姐姐，怎么了？”
嘈杂的环境里，李墨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方便接电话呢。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地址是多少。”
“地址？”这所KTV的环境隔音不算很好，顾灿然一路走过，各式各样的嘶吼声鬼哭狼嚎地传了出来，压过了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她不得不把手机更贴近耳朵，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什么地址？”
顾灿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往前走了不久之后，李长庚鬼鬼祟祟地从她身后的门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身后。
KTV喧哗的声音隐约渗透进了手机，电话另一头的李墨，听到从顾灿然那边传来的聒噪声，不由得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里？”
顾灿然抿起唇角，略有些迟疑地回了一句：“在KTV，刚考完试，和朋友出来玩了。”
李墨略有些惊讶：“这个点还没回去吗？”
“嗯，她们准备唱通宵。”
李墨拧起了眉头，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直觉自己忍不住要说教，但还是忍了下去：“好吧……注意安全，长庚和你在一起吗？”
顾灿然快步走到了前台，找到椅子坐下，轻声回话：“在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十几个人，都是女孩子……”
李墨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些不快：“你以为人多就不用担心了吗？话说起来，你们今天不是应该还在学校吗？怎么就能跑出来唱K呢？”
和李墨联系了那么久，顾灿然很少能从她身上察觉到不快的情绪。大致上来说，李墨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很多时候都处于“你随意，我无所谓”的状态。
不是很佛，但除了写作之外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多大的兴趣。
可是这一次，顾灿然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烦躁。顾灿然握紧了手机，略微有些不安地解释：“因为最近三天，老师们都在批改作业，我们晚上可以自由活动……”
“而且这个地方离学校很近，有很多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还是很安全的……姐姐，你不要担心……”
直觉告诉顾灿然，李墨的情绪起伏兴许是因为李长庚和她们在一起，还要熬夜唱歌到通宵。
李墨顿了顿，无奈开口：“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们才多大的小朋友，大晚上在外面，做家长的肯定会操心。”
“李长庚她……”
这么点小屁孩，在外面通宵鬼混，都不会和家里打个招呼的吗？
李墨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年纪，觉得自己是个半大成年人，所以总想疯狂一波。比如中学时期□□去校外，打开QQ农场偷菜，高中还在网吧熬夜通宵写网文等等，她也不是没有背着老师和家长做过。
但是自己做，和看着比自己年轻的孩子做，是两回事。
她这个人极其双标，自己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成年了却害怕年轻的妹妹会出事。
毕竟夜晚的世界，对于花季少女来说是如此危险。
更何况在她眼里，妹妹永远都是那个七八岁要她背着去上学的妹妹！
李墨略有些愤愤不平，可她又不能直接给李墨打电话，因为这样就会暴露了顾灿然在和她聊天，还每天交代李长庚所做作为的事实。
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她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家长，还顺带让顾灿然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成为了告密者？
要是影响了两个小朋友的友谊可怎么办？
李墨有万千思绪翻涌，最终还是带着满腔无奈咽了下去，沉郁地开口：“你们有带身份证出来吗？”
顾灿然愣了一下，忙说：“带了的，怎么了？”
李墨松了一口气，耐着性子交代顾灿然：“你们肯定是唱不到早上的，KTV一般凌晨三点半关门，所以三点半之后你们找个在附近的酒店休息。”
李墨一边说，一边打另一个手机的旅行APP，询问道：“你们在哪个KTV？”
顾灿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顿了顿说：“星河。”
“星河……”李墨搜索了这个名字，看着旅行APP跳出来的信息，继续问，“是泰和路那个对吗？”
“嗯，对，怎么了？”
李墨迅速根据地址，锁定了一家档次还算可以的酒店：“你们一共几个女孩子？”
顾灿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八个？”
“八个？”李墨顿了顿，吐槽了一句，“你刚不是说十几个吗？怎么就八个了？”
顾灿然腼腆笑笑，轻轻柔柔地回答：“因为怕你担心嘛。”
“哦！”因为怕她担心，就虚报了几个人？既然知道她会担心，你们这群孩子就赶紧在十一点钟之前回家啊！
李墨不忍责怪对方，但还是迅速地敲了酒店，一边订房一边叮嘱顾灿然：“我给你们在对面那条街的XX酒店定了房间，你们唱完结束之后，你就带着你朋友过去住。”
“我用的是你和长庚的名字下的订单。”
“待会回去你就和你朋友解释，这是你家里人担心你开的，不要让长庚知道这是我开的，可以吗？”
省得李长庚觉得自己在监视她，闹得姐妹之间不愉快。
顾灿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根本霸道得不讲道理。她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口：“姐姐……万一我们……”
从某方面来说，李墨是个相当一意孤行的人。顾灿然的委婉劝谏还未开始，她就像个昏君一样把酒店定好，决然开口：“没有万一！”
“今晚上，你们八个人，是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李墨说完这句话，重重地确认了订单，气哼哼地说：“你们这些花一样的小女孩，不能流落街头。”
“大晚上的，睡在KTV得多可怜啊。”这些贪图新奇的小屁孩，根本不了解，一晚上睡不安稳，究竟有多折磨人。
对于快三十岁的她来说，在外过夜这种事，想都不要想，想想就腰疼。
顾灿然莞尔，心想她们一点也不可怜，就是想有一点新奇的体验。毕竟睡酒店常有，睡KTV不常有。
可她没有用这句话反驳李墨，反而轻声应道：“好，我会带她们过去的。”
毕竟，这个年长者虽然很霸道，但也确实在用一种不让人那么反感的方式，在关心她们。更何况，这群人里面还有她的亲妹妹。
所以顾灿然能理解她的担忧，与此同时，也真切地羡慕这份关怀。
顾灿然弯了弯唇角，眼眸低垂，略有些惆怅地开口：“姐姐你……是一个好人啊。”
是她想要的那种，会关心孩子的大好人。一个她理想中，不那么靠谱却极度人情味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