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某一天,俞文磊接到通知,让他去作协参加上海网络作家协会的迎新会。
这也意味着,他成功加入了上海网络作协。
他打听了一下,这一波有好几个作家群里的熟悉名字,比如花静开老师、雷池果老师、咸鱼老师、还有祥云老师。
上海作协,在几年前俞文磊曾经来过几次。不过他是在外头等乐宇拜师,没有进去过。这次算是人生的第一次。
想想之前在门口焦虑地等待乐宇,现在是进来入会,这确实是前进了一大步。
和门卫打好招呼,他来到作协大厅的西会议室。
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作者,不过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所以都没打招呼,老老实地地坐在那边看手机。
作家是个内向的群体,网络作家尤其如此,如果没有见过,他们可能坐一起吃饭也说不了几句话。但如果是在聊天群里,就又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但人在社会上混生活,做工作谈生意,都对交际能力有较高的要求。所以往往就变成,写得好不如说得好。
俞文磊虽然有社交牛逼症,但在谁也吃不准的情况下,也没敢说话。
“上海作协迎新啊。我到了,还有谁在?”他悄悄在作家群里发了一句。
“我在!”雷池果回复了一句。
然后俞文磊就看到一个衣着很正式的小姐姐在斜对面跟他挥了挥手。
“哎?”俞文磊点点头。
雷池果就坐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俞文磊问。
雷池果好笑道:“你看看周围,就你一个男作者。”
俞文磊苦笑了一下,还真的是。
这时群里小花也回复说:“我刚到,你们坐在哪里?”
另一个打扮时尚的小姐姐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张望,然后很自然朝俞文磊走了过来。
俞文磊心想,我变成了路标了吗?
“鱼神?我是花静开。”小花说。
“花静开老师好。”俞文磊笑道,“你们都认得出我啊?”
小花说:“一个是你之前发签售的通告不是有照片吗?另外这里不就只有你一个男作者吗?”
是啊,男作者怎么那么少?俞文磊在心里吐槽。
其实按从前的讲法,男女比例本没有大的差距,但这几年好像不论是看书还是还是看剧的都是女生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女性市场。所以活跃的女作者也就显得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人陆续到期,差不多有三十多个作者。
俞文磊小声说:“都说作家老龄化严重,这不是挺正常的嘛。都是年轻人。”
小花说:“这是网络作家协会,传统的作家协会就不一样了。”
雷池果道:“其实迎新会都也还好,主要是在开大会的时候就显出来了,尤其是区级作协,经常是满座白头。”
“雷老师知道的真多呀。”俞文磊说。
“一般一般。只是前些时候刚开了区作协的会有感而发。”雷池果说。
迎新会的议程很简单,先是作协领导讲话。作为会长的血神念了一下本次的会员名单,再让大家介绍自己,彼此认识一下。
俞文磊赫然发现,角落里穿着小皮夹克的中年男子居然是幻剑雷霆。
“幻剑为什么能入上海作协啊?”他又问雷老师。
雷池果说:“是上海网络作协。作协分中国作协,省级作协,网络作协,区级作协。级别一听就清楚。但网络作协一般是归省级作协管的。网络作协的会籍相对比较宽松,只要有户口、居住证或者只要是注册网站推荐,就都能入。比如我们在原点发,原点在上海。那么这边的作者理论上都能入上海网络作协。”
“雷老师知道的真多呀。”俞文磊又重复了一遍。
雷池果笑道:“你师父乐宇应该给你科普过吧?”
“确实科普过,不过我都忘记了。很久之前的事了。”俞文磊不禁想,最近和师父的联系有点少。
于是他拍了现场的照片发给乐宇,乐宇只是回了他一个笑脸说:“加油。”
俞文磊也没在意,就继续开着会,上海作协的会一般不太长,秉承上海人办事的一贯效率。
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在爱神喷泉前的台阶上合影。
俞文磊和幻剑雷霆站在一起。他明显要壮出一大截。
合影后,几个群里的作者相约去喝咖啡,俞文磊就去叫幻剑。
“我就不去了,我住郊区来回挺远的。”幻剑雷霆微笑道,“小鱼原来那么年轻啊,俊美少年。”
俞文磊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接,神他么俊美少年。
幻剑雷霆又道:“这个月就轮到《倒转天宫》了,下个月你继续不?”
俞文磊笑道:“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
幻剑雷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看了眼大家在作协的合影,乐宇默默出了会儿神。
生病的事,家人除外,乐宇谁也没告诉。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第十天的时候铁钩上的小虫不见了,他知道自己差不多该出院了。
其实他比谁都迷信,文昌塔碎了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出了问题。
后来那次那个大白鸟的梦,更是让他相信被神灵指引了。
这些都是“征兆”。
当然,治疗并没有结束,他还得继续挂两个月的水,每天三小时。
他仍旧在纠结事业,纠结身体,纠结稿子。
这是他从2001年开始,第一次“放大假”,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什么字也没写。
即便在蜜月旅行的时候他还随手做着旅行笔记,而今次这个月,真的是早睡早起挨针吃药吃饭,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每个和他聊天的人,都告诉他要放过自己。
但放过自己后呢?乐宇在心里莫名叹息,人生路何其难?
在肺科医院的挂水室,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不知该如何处置心情。
乐宇见到很多乐观的人,但更多的是沉重的疾病,以及各种可怜的病人。
有人说,对医院的种种“怪异”,只要学会习惯,你就能过下去。在挂水室两周,他已经习惯了很多事。
所以乐宇确信,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在挂水室一个月,包括第一个值班护士在内,之前的“元老”病友一一结束了挂水室生涯。
包括一些号称已经在这里挂水挂了五个月以上的人。
让乐宇明确感到,看似无尽的旅途,终究是可以有尽头的。
观察下来大多数人都是两个月左右结束挂水。老友走了,来了新人。差不多他也可以传授别人一些经验。
左右手每天扎针当然是疼的,左手打到针头也扎不进了就换右手。右手打完再换左手。
一个针头就能让你受尽折磨,人看似坚强其实脆弱。
吃了几个月的药,全身肌肉因为药物反应更是疼痛难忍,从前是为了熬夜写书不睡觉,现在是想睡却睡不好。
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如何修复受伤的心。心情好了,乐观了,事情就会向好的方向好转。
乐宇觉得也许看病也算是一种自我修行。
有个糖友结束挂水后,把他多余的盐水票给了乐宇。
乐宇把票子收着,当作一种福袋保存。他期待着等他结束挂水时,也能把票子传递给别人。但是紧接着他又开始被怪异的梦骚扰,并且发起了低烧。
身体的不适和诡异的梦,让乐宇疑神疑鬼,他把问题归咎在盐水票上。终于忍不住,把盐水票给了熟悉的护士。
这个姓杨的小护士说来有点特别。也许是因为戴着口罩,只看眼睛和眉毛,在一颦一笑间,乐宇觉得对方很像自己的前女友。
这让他在挂水的时候,反省了很多很多陈年往事。就仿佛因为他是因为当年做了什么,才会在这个挂水室里接受惩罚。
人生几十年,谁还不会做点错事,谁还不会有点遗憾?如果能在这个地方把“债”还了,也是好事一件。
把盐水票送走之后,乐宇的身体很快重新好转。就好像放下负担,迎接新生命。
这一天,经过医生确认,终于可以停下挂水。他回到挂水室与护士和病友告别。
这里有个规矩,告别的时候不能说“再见”。他看了眼护士的背影,心想虽然一直没见过口罩下的样子,但也许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摸着两只手背上的数十个针眼,他看着晴明的天空,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世界,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稍微有点丧,不过现在压下去,是为了给后面蓄力。大家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