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抿干净了嘴唇,隔壁射出十环,她搭上了第三支箭。
眩晕让周围变得安静,阳光下,靶心反射出光。她有些看不清,她把弓拉到了尽头,锋利的弓弦就在脸侧。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极慢,沉重灼热。缓缓的调整位置,调到惯常需要的地方。
她松手,长箭咻然破空。
许一仰起头,抿紧了唇。
八环。
落后两环,许一的心脏紧紧绷着。三支箭结束可以休息两分钟,许一没有下场也没有回头,她握着弓站在太阳底下。
周至和秦川也没有过来找她,她抠了下手心,仰起头看天。
湛蓝天空一碧如洗,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她也应该好起来。
第二阶段,依旧是对方先发箭,射的很好。第四支箭十环,不给许一一点机会。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天才,从不缺比你更努力运气更好的天才。
许一看到对方的名牌,薛宁。她收回视线,拉开了弓。
第四箭停了很久才射出去,依旧是八环。不过,她的状态似乎回来了。
她落后四环。
许一没有看对方的成绩,也没有看对方,她只是看着自己的靶子。
第五支箭许一射中九环,对方也是九环,许一始终落后四环。
非最后一轮淘汰赛,比赛是分批进行。正数第三对倒数第三的比赛没什么悬念,原本没人看这边,直到第六支箭,场下的教练们目光凝重。
许一虽然比分一直落后,但很明显的在追。
而且下半场,她并没有因为落后而表现出颓势,两个人的比分一直紧紧贴着。第七支箭,另一名选手薛宁失误了,她射出八环,许一射中十环。
许一落后两分。
“小孩热起来了。”秦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仿佛第一次打正式比赛时的心情,年轻热血永不服输。
周至没说话,他还在看许一。
“她真的挺厉害,不管心态还是技术。”秦川想说,即便许一输了,也没有丢人,他也没有看走眼。
第三阶段,许一和薛宁表现的都一般,她们的分数一样,一直在八环徘徊。射完八环后,许一的手指微微颤抖,感冒影响很大。
第三阶段结束,薛宁领先两环。
薛宁的教练上前跟她说话,秦川想上前,周至按住了他,让他留在原地。
许一单薄的脊背挺的笔直,她穿黑色运动装。戴着同样黑色帽子,拎着弓看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一个阶段,只剩下三支箭。
两分钟后继续,薛宁先发。许一困的厉害,肌肉也变得无力。中午周至买了饭,她没怎么吃,胃里很不舒服。
受伤过的腿似乎也隐隐作痛,身体每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让她躺下休息。
薛宁不知道射了几环,场外有人欢呼。哨声响,许一抬起弓射箭,她瞄准靶心想很多年前周至教她的射箭技巧。不是最近秦川教的,她学着周至的样子,咬着腮帮一侧的嫩肉,疼让她无比清醒。
拉开弓,她射出第十箭。
十环。
许一抱着弓狠狠揉了把脸,脸上滚烫,灼烧着指尖。热的厉害,她又烧起来了。如果这次没过就怪她自己,跟谁都没有关系,她心态差。
许一收手时,指尖碰到耳边冰凉的樱桃发卡。她抬手摸了摸,松开手。
薛宁已经射第十一箭,许一目光飘过去。
九环。
薛宁很强,绝对是省队选手的水平。许一拉开弓,她在最后一秒射出箭,十环。
已经拉平了,薛宁的第十箭是九环。
最后一箭。
薛宁回头看向许一,许一的脸通红,唇抿着。打倒数第三打的这么艰难,真是人间奇迹。
“薛宁加油!”她的教练和父母在旁边喊,“稳着点。”
薛宁射出最后一箭,九环。
欢呼声在身后响起,许一拿起箭搭到了弓上。她抿了下唇,转头去看场外。
三十秒,看完她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薛宁收起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高挑青年站在边缘,眉眼深邃好看的有些熟悉。
铮的一声。
许一射出了最后一箭,场上静了片刻,随即欢呼声响起。
薛宁看到尽头的计数器,十环。
许一连续三个十环,反败为胜。
世界静止。
许一冷静的收起弓箭,等裁判的哨声响起,她背起弓转身径直走向周至。周至也没想到她会赢,她稳到出乎意料。
他张开手,眼眸深处的笑缓缓溢开,“恭喜,晋级了。”
许一抬手击到他的掌心,转身哇的就吐了。
许一发烧到四十度,在医院做完核酸确认只是风寒感冒。开了药,许一上车就陷入了昏睡,迷迷糊糊中有人叫醒她,往她嘴里塞了两片药。
药味很恶心,许一皱眉想避开,听到很熟悉的一个声音,“喝下去给你买糖,听话,乖。”
许一咽下药,找个舒服的位置把脸埋进去,重新睡觉。
周至看着怀里的人,默了片刻,把外套盖在她身上,抬头对上秦川探究的眼,解释,“从小认识,我知道她的习惯。”
周至那么爱干净的人,往许一嘴里喂药,把刚吐过的她抱进怀里。
啧。
秦川把买到的甜牛奶递到后排,说道,“回酒店?”
周至让他去买甜牛奶给许一喝药,许一没喝就睡了。
“把许一送到我家,酒店人多容易发生交叉感染,风险很大。”周至果断替许一做出决定,“明天还要比赛,越快恢复越好。”
秦川把车开了出去,“她住你家的话,我也住你家。”
周至缓缓抬眼,看着秦川,一脸你有事儿吗?
“许一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你带来的小孩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你做不了她的监护人。我和她的母亲签署过协议,目前她由我负责,我是她的教练,也是她的监护人,我要确保她的绝对安全。我等会儿还要跟她妈打电话,汇报情况。”
周至抿着薄唇,面色阴沉。
“小师弟,除非将来你跟她结婚,不然你们在法律层面是没有关系的。以后她有任何事,第一签字人也不是你。”秦川握着方向盘,幸灾乐祸的笑着把车开到主道上,“还去你家吗?”
周至很傲也很独,他从不邀请朋友去他家。那是他的私人领域,关系多好都不行。
“去。”周至往后靠在座位上,看了眼怀里的人。许一躺在他腿上,她很瘦,没什么重量。炽热的呼吸隔着布料落到他的肌肤上,露出来的一小片脸颊皮肤皙白,上面很细很浅的绒毛。
许一醒来在一片黑暗里,她吓一跳,立刻去摸身边。摸到柔软的床和枕头,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各种危险新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敲门声响,很轻的一声,随即房门被推开。
光铺了进来,周至一手推门另一手拎着水杯,回头跟外面的人说话,“你先吃,我看看她怎么样。”他穿着白色休闲毛衣,配一条同样白的休闲长裤,清俊挺拔,颀长影子落进了房间。
“周至?”许一彻底清醒,她记得自己在车上睡着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嗓子哑的厉害,她清了清嗓子,“至哥。”
“醒了?”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房间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熟悉的房间,她在周至家的次卧。
床单是粉色,房间很大。
“嗯。”许一点头,她身上还盖着被子,她勾了下脚趾。光脚,袜子脱了,瞬间耳朵烧了起来。
谁给她脱的袜子?
救命。
“头还疼吗?”周至拎着水杯大步走进来,一直走到床边,把水杯递给她。抬手摸许一的额头,他的掌心因为长期射箭戴指护有薄茧,温热干燥。
跟许一那种汗手不一样。
许一心跳的飞快,攥着玻璃杯,顶着周至的手紧张的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嗓子干疼,她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才开口,“我怎么在你家?”
“你不想在我家还想在哪里?”周至收回了手,站在许一面前,觉得她汗湿的刘海很碍事,抬手给她撸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不烧了,起来吃饭,吃完饭再喝一顿药。”
“哦。”许一把水喝完,抱着杯子看周至。
“看什么?不起床?”周至的指尖沾了她额头的汗,潮热的贴着皮肤,他把手插入裤兜,审视许一,“腿软吗?”
许一怕脚丑。
她的脚不太好看,练短跑太早了。
谁给她脱的袜子?周至?外面那个人是谁?
“你——能出去吗?”许一抱着杯子,好像杯子是她的护盾,拥有着万千能力,可抵御一切,她鼓起勇气,“那什么……我起床,要洗脸。”
周至看了许一一会儿,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先别洗澡,洗完脸就出来吃饭。把衣服穿好,秦教练在外面。”
他出去带上了房门。
许一放下杯子下床找拖鞋看到床尾摆着的运动鞋袜子还有行李箱,她的东西整整齐齐摆在这里。她被搬到了周至家吗?她把袜子穿上才穿拖鞋。
头还有些疼,不过困倦已经过去了。
感冒应该也差不多了。
她洗漱好多穿了一件外套出门,秦川和周至在餐厅吃饭。看到她,周至下颌示意,“过来,吃饭。”
他戴着手套剥虾,虾皮在他的手上留下了痕迹。他的眉头还有皱着的痕迹,一碟虾支离破碎的躺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这一觉睡的怎么样?缓过来吗?烧已经退了吧?”对面秦川把粥递了过来,连带着一套餐具。
“嗯,退烧了。”许一坐到周至旁边,接过餐具,“谢谢教练。”
很稀的白粥,她拆开盖子拿勺子搅着,粥香浓郁。
她吃着粥,怀揣着心思,不管她怎么进的这间房怎么躺到床上,肯定都是周至做的。余光看周至艰难的剥虾,射箭kg是剥虾困难户,他的手指很长很好看,却不擅长这些东西。周至从小就不爱剥虾挑鱼刺,以前都是许一给他做。她刚想伸手帮周至剥,周至把剥好的虾推到了她面前。
他摘掉手套,抽了三四张湿纸巾擦手,“多吃高蛋白,增加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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