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用力吸了吸鼻子，抬头红着眼睛说道：“我，我去看看他。”
“随便你咯。”
洛雅虽然心有怨念，但看到洛尔一脸难过，她倒也气不起来。
“等，等一下...”
看到洛雅转身准备离开，洛尔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干嘛生你气？”洛雅歪头问道。
“毕竟我...”
“你这是公事，又不是私事，岂是你能拒绝的。”洛雅安慰道。
“行吧，”洛尔点点头，目光游离地说道，“那，那我去看看他。你，你跟我一起去吧...”
“唉，”洛雅白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就走吧。”
“我们也...”
唐默正准备开口，却被白月拉了拉胳膊。她回头望去，只见白月盯着她，微微皱眉然后摇摇头。
洛尔兄妹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动作，走在前面。白月凑到唐默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走后面就行，让他们一家单独待一会吧。”
唐默看看她，又扭头看看洛尔兄妹，轻轻叹了口气，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成为一家人啊...”
乘上无人车，洛尔兄妹向盛华区第一人民医院驶去。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盛华学院已经从单纯的一个学院，演变成了一个地区，论行政等级应该算得上直辖市。
盛华一院原本是盛华学院的附属医院，也是源于起源计划的基础设施部分。随着异界之门的开启，尤其是对上次生化疫情的处置，让这座医院转型成为了盛华区最大的医院。
无人车在交通智能枢纽的引导下，延着预定的路线向医院飞快驶去。
现阶段，盛华区的无人车，还不能像盛华学院内的全向电梯一样，全程采用磁悬浮，因此依然是传统的电力驱动轮式车。
得益于高效的智能枢纽规划，无人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快速穿梭，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口。
兄妹俩刚下车，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中年壮汉就主动迎了上来。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兄妹俩的身份以及他们的目的，来到他们面前时，壮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洛尔同样回以军礼，同时诚恳地说道：“我想来看看爷爷。”
“我知道，这边请，跟我来就是。”壮汉点点头，一边指示一边说道。
兄妹俩跟着壮汉进入医院，刚走进医院，他们就被好几个西装男围住，并在他们的簇拥下乘坐电梯，穿过走廊。
应该说，自从开始进行梨伯建设以后，亚种人早已不再是秘密，而盛华区也时常会有异界人出没。
但尽管日常，这些安保人员还是把洛尔兄妹俩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看得出来，高层对于兄妹俩尤其是洛尔尤为重视。
跟着壮汉们，兄妹俩很顺利地来到了一处高级病房前。门外依然有安保人员，双方交接一番后，安保人员便让兄妹俩进了病房，同时拦住了正准备跟进去了唐默和白月。
“办事处的！”唐默亮出证件说道。
“要不要进去，还得看看气氛吧。”安保人员瞟了门内一眼后，回头对她说道。
“默默姐，在外面等等吧。”白月拉着她的袖子说道。
“我知道了。”
唐默翻了翻白眼，同时没好气地瞪了安保人员一眼。
洛尔来到房间里，偌大的病房里只放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床周围是各种精密的观察仪器，一位医生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和护士叮嘱着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来，医生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洛雅，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是小洛雅，又来看你爷爷么？”
“是的...”
洛雅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
医生似乎注意到了她身边的洛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哦，我是...”
“你就是洛尔吧，”那个护士忍不住惊呼起来，指着洛尔欣喜地说道，“我听护士长提到过，那个小精灵，我还有照片呢。”
“呃...”
每次听到这种话，洛尔都觉得很尴尬。
“小声点，别吵到首长了。”医生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
“抱歉抱歉，一时激动了。”护士露出惊慌的表情，惴惴不安地说道。
“你们是来看爷爷的吗？”医生看向兄妹问道。
“是。”
洛尔点了点头。
“真不巧，老首长刚刚睡下，你们可能...”
医生话音未落，就听到病床上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扭头白了护士一眼，对方也一脸无辜地耸着肩，不敢吭声。
“爷爷，是我。”洛雅上前一步，来到病床前，柔声说道。
“哦，是小雅啊，洛尔...回来了吗？”洛奇山虚弱地询问道。
“他...”
洛雅抿了抿嘴唇，抬头看了洛尔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洛雅的这个停顿，可把洛奇山吓坏了，声音都随之抬高不少，变得激动起来。
“不，不是，他，他回来了...”洛雅赶忙安抚道。
“在哪，他在哪？”洛奇山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爷爷，别激动。”
洛雅听到周围的仪器开始发出蜂鸣声，赶紧按住他轻声安抚。
洛尔如同幽灵一般走到洛尔身后，低头凝视着洛奇山。洛奇山那苍老的眼睛，在看到洛尔的一瞬间，眼里竟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不等洛奇山先开口，洛尔就扑通一声跪在他的病床前，低着头呜咽说道：“对不起，不孝的我回家了...”
洛奇山凝视着洛尔，顿时老泪纵横，脸上却露出欣慰的表情：“回来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
洛尔伸手握住洛奇山那瘦骨嶙峋的手，感受着他渐渐微弱的生命力，感觉心如刀割。
恍惚之中，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生死绝别的时刻。
“洛尔，爸爸走了，你爸爸走了...”
“洛尔，爸爸走了，你现在只有爷爷了...”
“不对，爷爷，我还有妈妈，爷爷，我还有妈妈呢...”
“是啊，是啊，洛尔还有妈妈，但是，爷爷只有洛尔了...”
...
“我已经找到妈妈了，我还有很多家人，但是，但是...我不能没有爷爷...”
洛尔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额头贴在洛奇山苍老的手背上，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一直都那么任性，总是，总是自以为是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却...”
洛尔哭诉着。
“你没有做错什么，”洛奇山缓缓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洛奇山的孙子，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爷爷送走了你爸爸，终于不用再送走你了...该，该轮到洛尔...”
“我舍不得...”
洛尔的泪水一时浸湿了床单。
“洛尔，”洛奇山微笑着说道，“你已经是大人了，生死有命这句话，你应该已经领悟了。爷爷没有辜负你父亲，此生也就无憾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遭逢大难还能安享天伦，我这辈子真的满足了。若要贪心一些，只叹你至今还未成家...”
“我...”
“不必在意，爷爷知道你的难处，”
洛奇山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他忽然不再言语，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呼唤道：“洛尔。”
“我在...”
洛尔抬起头看着他。
洛奇山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慈爱的目光看向他：“从我第一眼见到你那一刻起，我就从未把你当过外人，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洛奇山的亲孙子，这一点从未改变。不管你是精灵还是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