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诺伊利斯(简称马):我出生前出现的进步都是理所当然的,我出生后出现的进步会推动世界走上更完美的未来,我年迈以后出现的进步都是反动的异端。
阿托罕(简称阿):是这样的。
马:但是啊,阿托罕,我们已经活到了这个时候,但似乎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异端吧?
阿:是的。
马:为什么会这样呢?
阿:因为文明的进步已经在我们年轻的世界就已经停滞了,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没有人会想到,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进步。
马:还有一点,你没有说明清楚。
阿:哪一点?
马:我们活到现在,我已经有八百七十三岁了,而你呢,阿托罕?
阿:我活了七百七十七岁。
马:也就是说,我们都已经很老了,和以前相比,和我们年轻时候相比,我们已经多活了几倍的寿命。你看看我,再让我看看你,我们身上都看不到被岁月侵蚀的痕迹。这就是我们年轻的时候所能见证的进步,至此以后,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明,再也没有任何的进步。
我们的很多同胞都和我们一样,有着漫长的生命,但是他们都已经没有了进取之心。他们急于追求着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却忽视了其他的发展。阿托罕,我们现在应该还算不上是永生吧。
阿:是的,我们只是延缓了衰老,延长了我们的寿命,我们并不永生,只要我们的灵魂还栖身于肉体之中,那么我们终将会老去,死去,然后腐败。
我们的族人极力追求着灵魂层面的永生,甘愿舍弃肉体,将自己化作纯净无暇的灵体。然而,这却成了一切灾难的起源。
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追求灵体上的永生,必将抛弃凡体肉胎,而人们一旦舍去肉身,那么将摆脱身体对于源的使用限制。世界之源,皆为己用,一旦可以毫无限制地使用世界之源,那么他们将不再被称之为人,而是被称之为神。
马:也就是说,我们这几百年间的进步,都是为了把人变成神?
阿:是这样的。
马:但是没有限制的自由,就会滋生欲望引发灾难。人不具备神性,人的贪欲会使他们毫无节制地追求力量,凡有的,还要加倍使自己富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都要夺过来。世界之源虽然丰富,然而也难以承受人的无穷无尽的欲望。就好像一座用黄金堆砌的大山,看似无穷无尽,然而如果每天都抓一把,终归有一天会将其耗尽。
阿:所以,马诺伊利斯,你并不赞同凡人成神?
马:是的,人应该有生老病死,就好像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逆天而行,不应该成神,贪欲使然,则世间祸端无穷无尽。
阿:那要怎么破解呢?
马:真正的神,不应该是人。他们可以毫无节制地使用源,却会遵守规则;他们拥有近乎无穷的力量,却绝对不会用来作恶,伤害他人。此谓神性,若是神没有神性,那便不能成神。
阿:然而我们的世界似乎却正好走向了相反的道路。真正的神,在为那些肆意妄为的人变成的神服务。那些所谓神掌握着绝对的力量,却心存贪念,不满足于现状,想要致自己的同胞与死地,将世界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马:唉
阿:为什么叹气?
马:如你所见,世界的源已经越来越稀疏,曾经的我们只要伸手就可以感知空气中流淌着的源,而现在即便我们吟唱圣歌,也难以聚集源力。过度的源消耗,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正常。有时候,我们的夏天会飘起鹅毛大雪,冬天则会烈日当头。曾经被称之为湖泊的地方已经变成干涸的凹陷,曾经被称之为沙漠的地方已然被海水灌溉淹没。
所有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切,再任由我们毫无限制地破坏下去,这个世界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的终路,即使是神也无法避免。
现如今,诸神仍然在争执源的使用权,尽可能将更多的源收入囊中,完全无视这个世界的凋零,完全无视同胞的生死。诸神相斗,黄昏即将到来,一切都会结束,而一切也都会毁灭,谁也无法避免,这个世界即将步入轮回,即便是我们,最终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阿:难道我们要守在这个残破的故土,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慢慢死去吗?
马:当然不是,只要能离开这个世界,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阿:为什么我们不逃到天上去呢?
马:天空?天空只是点缀着星光的穹顶壁画而已,根本无路可逃。
阿:但是我们还是有解决的办法对吗?
马:是的,源的纠缠于碰撞会扭曲时间和空间,利用这一点,我们修建了伟大的哈洛米诺通天大门,用来连接来自其他空间和时间的世界,就像蛀虫在玉米上凿开一个洞一样,我们用这扇大门在地面上凿开了世界的屏障,并连接到了遥远时间和空间的世界当中。
阿:然而我们至今还坐在这里,身上覆盖着夏天的雪花,哪也去不了。我们引以为傲的通天大门似乎并未发挥想象之中的作用,这个世界依然很糟糕,并没有因为大门的出现而有过一丝丝改善,甚至还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的糟糕。马诺伊利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马:我们修建了很多很多的通天大门,连接到无数个令人神往的世界。然而这些世界我们却无法涉足,因为这些世界都没有源,我们无法生活在没有源的世界里面。
甚至于,来自其他世界的居民出于对我们的警惕和厌恶,穿过大门向我们的世界发动进攻,此谓它世之灾。这些入侵者如此强横,以至于连我们的神都无法战胜它们。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后,我们总算关闭了一些大门,阻止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的攻击。
阿:这太糟糕了,那我们是否也曾有过好消息呢?
马:这是当然,我们曾经连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很相似,但同样没有源。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可怕的爬行动物,它们并不具备智商,然而我们也无法伤害他们。因为在那个世界里,天空中似乎有真神,在庇护着那个世界的生灵。他们那个世界没有源,虚空充斥着世间,让人感到无比绝望,然而他们却可以仰望广阔的星域。
阿:只要是没有源的世界,我们都无法涉足对吗?
马:是的,无数次的尝试,让我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世界很有可能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牢,而我们,则是被惩罚的物种。
我们所连接的世界里面,没有哪个世界能像我们这个世界一样有源。我们所连接的世界里面,没有哪个世界像我这个世界一样,璀璨的天空只是精美的壁画,就好像监狱的牢笼一般,将我们牢牢锁在这个世界里面。
阿:所以我们注定将会毁灭?
马:是的,毁灭是必然,挣扎只能延缓。诸神相斗,导致源消虚涨。世界终归会因为无源而毁灭。等到千万年后,世界才会重新重启,源取代虚,让这个世界重新归于平静。但是作为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那时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阿:那么我们是应该相信宿命,还说这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