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特似乎知道程子昂正跟着自己,于是他的脚步不断加快,以至于程子昂不得不跟着加速跟上他的步伐。二人转过好几个拐角,最终走到了驻地庄园相对僻静的一个角落里。
面对着面前的矮墙,亚伦特并没有翻越过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程子昂的到来,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程子昂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拐角处,看到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亚伦特,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住没有继续喘息下去。
他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缓解自己剧烈的心跳,一步步朝亚伦特走过去。
“你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吗?”亚伦特头也不回地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没事你跑什么?”程子昂冷冷地说道,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嘴上不饶人。
听到他的话,亚伦特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程子昂看到,眼前的亚伦特已经苍老了许多,已经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帅气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能从亚伦特身上,看到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以及委曲求全的窘态。
程子昂毫不避讳地和亚伦特对视着,他的神情有些古怪,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久,最终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去圣心城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说来听听。”亚伦特移开视线,盯着地面说道。
“圣心魔法学院的夏利亚院长应该是你的老朋友吧,他告诉我,你曾经是王宫里最年轻的军团长,你经常去学院找夏利亚院长。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去学院找夏利亚院长,她叫琳·菲奥朗特,奥德兰奇的公主。”
一听到公主的名字,亚伦特本能地浑身一颤,就仿佛藏在心底的东西被人剖开,把潜藏在自己心底血淋淋的真相,残忍地摆在自己的眼前。
程子昂对于亚伦特的反应了然于胸,所以并没有紧张,而是继续沉着地说道:“皇太子要国王把公主嫁给马斯亚的王子,于是乎你杀入王宫,劫走了公主。你们一路避开奥德兰奇的追兵,但是公主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
“你们原本计划沿着奥德兰奇一路向东,抵达罗恩河畔,然后乘船南下抵达港口,再由港口转乘大船前往南方。然而在一个旅店里面,你遇到了一个夏尼人,从他口中得知了两个消息,正是这两个消息,让你打消了你们之前设想的计划。”程子昂继续说道。
“继续”亚伦特仰头望着天空,深深地呼吸着,不住地点着头。
“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好消息是,公主已经怀了你的孩子,而坏消息是,公主已经病入膏肓,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根本活不了多久”
一听到这段话,亚伦特眼圈立刻就红了,鼻子也变得酸酸地,他试图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但是眼前却早已热泪盈眶。
“那个夏尼人给了你一条出路,让你去亚治城找他们的基地治疗公主的伤势。于是你改变计划,带着公主前往亚治城,并找到了他们的基地。他们带走重病的公主,穿过异界之门送到了地球,然而你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你们这一别,竟是永别。”程子昂低着头,声音低沉地叙述着。
程子昂的一番话似乎击中了亚伦特内心最为柔软的位置,只见他浑身一颤,然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围墙前,把头倚在在上面,双膝却无力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这个经历半世沧桑的老男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弱者才有的呜咽声音。
“一个月,也许是几个月,你都没有公主的消息。最后的最后,你知道了她的死讯,但是夏尼人在你激动的刀刃面前,冷静地说出了一个让你欣慰的好消息,那就是你们的孩子活了下来,他们正在抚养你们的孩子。夏尼人要求你服从他们,作为报酬,他们会帮你把孩子抚养长大,然后送回来给你。”
“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亚伦特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地用呜咽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不理解,既然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并且已经送到了你的面前,为什么你最后却犹豫了,没有和他相认?”程子昂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也随之高亢起来。
“这是有原因的”亚伦特回过神来,看到程子昂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庞。
“告诉我原因!”程子昂咬着牙,颤抖地说道。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犹豫再三,亚伦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没有说出来。
“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为什么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程子昂激动地说着,右手向上一扬,一支锋利的匕首随即射了出去,直指亚伦特的面门。
当然,这样的攻击根本伤不到亚伦特半根毫毛,只见他抬手一抓,很轻松就抓到了匕首的刀柄,没有让这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脑袋。
“什么狗屁师傅,你让我这么称呼你,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程子昂嘶吼着,再次从兜里反握拔出一支匕首,直直地朝亚伦特扑了过去。
“铛!!!”
双方的匕首在一瞬间爆发了金属的交锋声和刺耳的缠绕声,一时间火花四溅,亚伦特几个来回就轻松架开了程子昂的攻击,甚至都没有后退。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马上和你相认,只是”亚伦特低着头,发出了愧疚的声音。
“撒谎!”
程子昂反身一刺,匕首直指亚伦特的胸口。但是他的动作在亚伦特眼中过于缓慢,以至于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碰到亚伦特,就被他牢牢钳住了手腕。
只见他抓着程子昂的手腕往旁边那么一引,立刻就破掉了他的攻击。紧接着,亚伦特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拧,程子昂立刻就失去了再次进攻的机会。
然后,亚伦特猛地一拍程子昂手中的匕首的刀柄,他手中的匕首立刻脱手而出,直直地射向不远处的围墙上,并稳稳地刺入了石块的缝隙之中。
“你哪怕偷偷告诉我也好啊,最起码让我有个念想”失去武器的程子昂也随之失去了刚刚的强硬,浑身立刻瘫软了下来,低着头呜咽着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亚伦特松开程子昂的手腕,低着头愧疚地说道。
得到自由的程子昂并未立即脱离亚伦特的控制范围,而是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把头倚在他的胸口。这是一个从未得到父爱的孩子,对自己刚刚父亲表现出了最真诚的情感。
“对不起,对不起,是老爸的错,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亚伦特伸手抱住程子昂,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
“明明我们有那么多次私下相处的机会,哪怕你偷偷告诉我,让我保密也好啊,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瞒着我呢?”程子昂敞开了心扉,放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试图充自己的父亲这寻求一丝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害怕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的父亲应该是盖世英雄,穿着最华丽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让你可以仰视和崇拜,而不是像我现在这样颓废我,我,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我已经烂了几十年了,我甚至都认为,也许你不承认我这个父亲,对于你而言都是极好的”亚伦特低着头,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