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电闪雷鸣,大雨跟着瓢泼而下,雨线串连在一块,像悬挂在天地之间的珠帘,无人知道,帘后是神女的幽阁还是绝望的深渊。未知的事物让人恐惧,但也令人向往。
作为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诸侯王亲自到场的议会,会场布置在听雨观的莲花池水榭。莲花池很不小,使得临时搭建的容得下数十人的水榭看起来很不大。水榭呈环形,不做围栏,梨花木制作的柱壁之间,是匠师匆忙赶工完成度却极高的窗棂,每三根柱子悬挂一个壁灯,红烛燃烧出了塑造历史的沉重的仪式感;穹顶如同撑开的大伞,圆条状梁柱相互搭在一块,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是将放未放的花朵形状,有新生或新时代即将到来的寓意;樱桃木取树心最光滑的一段铺成地板,未经打磨,略不体面,但留有缝隙,凉风时常光顾,还可以看到游鱼偶尔跃出莲蓬的情景,
侍从们彻夜忙碌,会场经过简单装饰,有了几许“听雨”的意境。
与会的有燕离代表的燕子坞,顾清幽代表的凤凰殿,姬玄云代表的魏王宫,连海青衫代表的连海山庄,张逸枫代表的离恨天以及巨鹿境长州府。墨竹帘幕隔出了六个雅间,也呈环状,内中宽敞,象征尊贵的貂皮椅后站着两个持扇的漂亮使女,一旁案上已摆好瓜果点心,角落放着香炉,有袅袅的轻烟在飘,面前的垂帘可收可放。
天边骤然升起一轮红日,大范围的雨幕被高温蒸发,水气飘散出来,被火光映成了美不胜收的虹条,跟着又被另一股完全相反的力量冻结,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桥,一个并不伟岸却十分霸道的身影出现在冰桥上,此人头戴黑玉流苏冠,身穿玄金蟒袍,腰束鎏金玉带,脚踩登天履,几个大步便跨入了水榭,浑身滴雨未沾。
“这等凛然霸气,纵是霸王在世,恐怕也要被比下去。”水榭面向着出入口的正北方雅间里,张逸枫悠闲地坐在那里,享受着两个美人细致入微的服侍。
姬玄云本想说“父王若在世,有我姬玄云什么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本王第一个到?哼,这些人真是怠惰啊!”宽袖一甩,背负着手走入左边一个雅间,她身后的异象在她进入雅间后消失不见,暴雨重新落下来。
不片刻,道观外走来一人,他没有撑伞,暴雨也仍旧淋下来,却没有一滴落到他身上,把侍立各处的使役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他们见识短浅,正因为他们出身离恨天,见识了太多的神奇,才感觉到不可思议。想不被雨淋到,对洞观境以上的修行者而言很简单,但在此人身周明显感觉不到任何法域的痕迹,不,从他身上的气息来判断,必然是个神圣领域的超级强者,到了他这个境界,稍微泄露一丝神境的气息,都可能破坏掉周围的环境。
再细细一看,原来每一滴即将打在他身上的雨点,都会静止下来,直到他走过去,才重新下落;不止如此,他每踏一步,溅起来的雨水,也都静止,等他走过去,那些水珠才继续未完的轨迹。
来人走入水榭,向张逸枫微笑着抱了抱拳,“久闻离恨天大名,未料还能亲见前辈真颜,让晚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倒也不坏。”
“这等超然的境界,与此观意境相得益彰。”张逸枫笑着说,“不过,连海庄主还是随意一些好,我是连纠正你称呼都觉得麻烦的懒人,与无数万千的平民百姓别无二致。”
“失礼。”连海青衫一笑,也选一个雅间走进去。他才坐定,接过使女奉来的茶,就听到外头响起凄厉的破空音。
那是一支箭,一支燃烧火焰的箭。那火焰看来也绝不寻常,穿过雨幕,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来愈炽烈,到了听雨观上空,居然从箭变为了剑,火焰进一步扩张领域,从剑的双锋伸展,发出“呼啦”的羽翼撑开的声响,气流被强烈卷动,引发凛凛的劲风,雨幕被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漫出火光,
跟着是一声嘹亮的啼鸣,漩涡轰然散去,一只由火焰铸造的凤凰,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好美啊!”观内众人无不被这一幕震住,只觉那火凤凰的姿态简直就是美的化身。火凤凰突然往水榭俯冲下来,众人心中一惊,以为水榭要不保,谁知在最后一刻,火焰全部消失,出现在水榭里的是一个冷艳至极的女子,只向张逸枫略一点首,便径去落座。
“‘凤舞九天’,名副其实。”张逸枫笑着说。
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水榭内话音刚落下,才刚恢复的雨幕就又被一道剑光划破,来的是举世无双的剑客,年轻一辈剑道执牛耳者,因为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所以他的出场就显得干净利落。
“燕兄弟也到了。”张逸枫稍微地坐端正了些,看着燕离出现在水榭门口,“你能从世界的尽头脱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全是我姑姑在奔波,我自己也想不到。”燕离拱着手道。他对眼前这个男人心怀许多的感激,当年如果不是他仗义出手,燕子坞很可能一蹶不振。
“你若不曾为他人拼尽全力,谁会负担你的天真?”张逸枫微微一笑,指着右边雅间道,“先请坐吧,再等一个就齐了。”
燕离点头,走去落座,两个使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雀跃。这可是颠覆了九大道统格局的男人,收回蚩尤全域之后,受到了更多的崇拜,暗暗倾心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却只有她们两个有机会目睹真人,大大地满足了虚荣心。
“燕公子,您用茶。”左边使女抢着拿起茶盏,含羞带怯地奉到燕离面前。
燕离接着,却又放回到案上,抬头看了一眼使女,笑着说:“你是离恨天的弟子吧,布置会场辛苦了。”
使女只觉自己快要融化在充满磁性的嗓音里了,少女芳心一下子“砰砰”直跳起来,激动地说,“好教公子知道,奴婢冷情,为幽灵天所属,一直潜伏于天上京收集龙皇的情报。”
另一个使女吓了一跳,拉了拉冷情,示意她别乱说话,冷情杨眉道:“燕公子是知恩图报的人,绝不会对离恨天不利,对他说有甚么要紧。”她说完娇羞地剥了一颗荔枝,送到燕离嘴边,“燕公子,她叫冷辞,我二人自小被周司座收养,取名,授业修行,也不知怎么的,同一个人教养出来,她就是比我胆小,常常要我照顾。”
燕离听得有趣,吃了荔枝笑道:“可在我看来,你的率性而为,怕是反而会给这位冷辞姑娘造成许多麻烦。”
冷辞“噗嗤”一笑,脆生生说:“燕公子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就说前次吧,她看到有个流氓在调戏女人,我劝她莫管闲事,她非要管,可是把流氓教训了才知道,人家是个捕头,那女子是个诱骗男人劫财害命的要犯。”
“冷辞,你讨厌,不是说好不提!”冷情又羞又怒,小脸涨得通红,像一朵娇艳的红花。
燕离开怀大笑:“后来呢?”
冷辞一副“谁让你说我胆小”的模样,用她那黄鹂般脆亮的嗓音继续说:“后来不必说,捕头大哥被她揍得哭爹喊娘,无奈表明了身份,把犯人给惊跑了。托她的福,害我蹲了一回大牢,幸好那捕头大哥是个良善的好汉,只把我们一通数落,就给放了,连药石费也不找我们赔偿。”
冷情伤心欲绝地道:“冷辞,你在燕公子面前这样败坏我,他心里一定嘲笑我是个只会用蛮力的笨蛋……呜呜呜……”她哀怨着自己那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恋情,想着表达心迹也只会徒增笑料,从此只能暗暗倾慕,不禁悲从中来。
冷辞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不要忘了司座是怎么交代的,你我的任务是好好侍奉燕公子,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冷情假意“呜呜”两声,发现燕离并没有来安慰的意思,自觉无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