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崖向前竖握,缓缓拔出,剑锋与剑鞘内部摩擦出强烈的剑吟声,如龙吐息,阵阵肉眼可见的风潮涌向四面八方。
“哦?”薛狂眯了眯眼睛,提起了两分小心。
风潮似乎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所刮过之处,那些没有防备的鬼族,直接被斩成数截。跟着又聚在一处,凝成一道巨大剑影倒返回来。
薛狂早有感应,眉头皱起,本来想说这不是那一招,那剑影却从他旁边掠过,直击燕离。
“止戈……”
剑影轰然撞在离崖上,被出现的一个黑色漩涡吞噬殆尽,千万个嘈杂霎时间湮灭,方圆数百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既然没有来自外部的攻击,那就自己创造。
薛狂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声,若是再凝神,还能听见魔血的躁动,压抑住的杀意,都在里面放肆。他兴奋起来,嘴角慢慢地浮上一个残忍的弧度。此招过后,燕离就会是他的阶下囚,他已经想到了数十种方法,每一种都会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
“来了!”薛狂心念一动,荒齿天兽的所有钢刀都抬起来,忽然记起答应过不还手,他按捺住心情,改攻为守。
“……十方无敌!”
离崖悍然出鞘,生生划出一个圆,剑光向十方扩散,虚空摧枯拉朽地出现断层,庞大的气机四面回荡,从天空中反落回来,以燕离为中心,化为更加剧烈的风潮,以迅雷之势推动剑光。
薛狂首当其冲,立刻觉出心悸,那锋芒仿佛入了体,五脏六腑甚至灵魂,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在荒芜破碎之中寻找自己,天地都不见。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幻觉中醒过来,身子并没有缺损。幻觉由恐惧而起,一旦恐惧过去,就不复存在。
剑光虽然由他正面承受,可终究只将荒齿天兽毁去一半,他的本体更是完好无损。心念微动,荒齿天兽便就复原。
“呵呵,就这样?”他发出一声低笑。
燕离悄悄从龙神戒汲了些真气,才勉强没有倒下,拄剑喘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不看薛狂,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许多石柱开始倒塌。
许多不是几根,不是几十根,不是几百,而是上千。这片遗迹,不知存在多少年头的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倒下上千,那规模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过了许久才平息。
漫天雪尘中,薛狂愕然,旋即放声大笑起来:“愚蠢,何其愚蠢!没有这些石柱,你们拿什么来抗衡,居然自己推翻了城墙,是要向我们投降吗?哈哈,虽然不太可能,你该不会是想要引发雪崩吧?可惜,此地数日前有过一场,短时间内不会再有……”
待雪尘散去,笑声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分散开去御敌的九大弟子又重新聚了起来。
嗯?是因为方才的动静脱身的吗?难道是想齐聚力量对付我?
“没用的!”他自忖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因为他绝想不到燕离的计划,会那样的疯狂。“不妨告诉你们,我的神境马上就要成了,你们要是不想成为我神境的第一个祭品,现在便走到我身后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说完才发现,对面人都紧张地缩成一团,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喂喂,燕离,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啊……”
余飞欢眉头纠结在一起,想着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心神根本定不下来。
“没问题的,顶多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燕离道。
余飞欢登时满脸黑线:“这,这也叫没问题?”
“总比没命好。”燕离道。
“老子信了你的邪!”余飞欢咬了咬牙,激发了真气,然后把眼睛一闭,躲在倒榻的石柱后面,抱头蹲了下去。
薛狂耐心用尽,正要御使法域杀过去,突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脚下遗迹的地面倏然裂了开来。他的身子猝不及防地晃了晃,重新站稳时,惊疑不定地对燕离喝道:“你做了什么?”
没等到燕离回应,“轰轰轰轰”接连几声巨响,整个泰兰山都晃了起来,大地仿佛左右颠倒。他费了好大力气抓地,才稳住身形,心中渐渐骇然:“难道……”
“就是你说的难道。”幽姬笑吟吟地解说道,“符是五行院的引雷符,所埋的都是支撑泰兰雪山的支点。魔界气候巨变之后的数千年,泰兰山积了不知多厚,其山体早就掩埋在积雪之下,不过在底部却是中空的,我祖……辈早就堪破了,是以炸断这些支点,便可倾覆半个泰兰山,而这些石柱,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薛狂脸色巨变。
天色在这一刻忽然完全变暗,隆隆声响中,狂风怒号起来,苍穹都仿佛要被撕裂,大地的震动越来越狂野,就好像暴风雨下的小舟那样疯狂颠荡着乘客。
伴随着簌簌的声响,较大的雪块先从坡顶上滚下来,跟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到最后宛然便是山崩海啸。
天地在这一刻完全闭合,只剩雪潮在肆虐,任何声音都无法开辟可存之地。
燕离发现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但是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从护身处的石柱上方看过去,雪潮狂奔而下,仿佛要收割他们灵魂的死神,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阵的心悸,体表大面积的起栗。
抬头望天,透过浓烈雪尘,在这最黑暗时刻,那遥远的光与亮,竟仿佛触手可及。他觉出似曾相识之感,浑身一震,渺冥之间,魂体仿佛出窍,在神秘力量下直冲云霄,转瞬之间,不知越过多少时空,他来到了世界之外,只觉苍茫浩渺,方才的天地巨威还充斥心胸,却再也觉不出可怕。
“三界,六道,天地,乾坤……是吗……我终于明白了祖师……剑宫在……”
“燕离!”
身子猛地被摇晃,迫使他从天外归来,睁开眼睛,只见余飞欢咬牙切齿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目:“你,你倒是做点什么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向四面招了招手:“都靠紧了。”
一剑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