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境,起始镇。
姬纸鸢站在府邸门口,目送着胭脂山的弟子离去。
“主人,莲花座的人来说了什么?”?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笑嘻嘻地抱着她的手。
“让我自去龙首山,同她们汇合。”姬纸鸢道。
“这是非要主人去荡魔大会不可了?”?儿笑嘻嘻地讨喜道,“都说那荡魔大会的入门票可金贵了,主人在起始镇,她们还非要你去不可,都怪主人修为过人,没办法阻挡呀。”
姬纸鸢微一笑,“你这么样卖乖巧,是有什么要求我?”
?儿噘嘴道:“?儿一直都这么乖巧的。”
“好好好,你说。”姬纸鸢道。
?儿这才欢喜道:“主人前次去天上京,把人家撇在家里头,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了!”
姬纸鸢想了想,道:“去可以,不许你再自作主张,不许害人性命,你可办得到?”
?儿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自然地道:“主,主人说什么,人家哪有害过人……”
“即便李邕不告诉我,你也瞒不了我。”姬纸鸢冷冷道,“何况李邕敢瞒我?偏只你以为,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儿心中一慌,连忙跪了下去,轻轻啜泣着,“主人,我……人家也是,为了保护你……?儿再也不想看到主人受伤害的时候,只能无能为力地在旁边看着……”
姬纸鸢重又目视远方,听不出喜怒地道:“我从前还护着你,是悯你身世可怜,以为只要你不害到自己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近来起始镇很有些人失踪,跟你是有关系的,我如今还在,能护着你,若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是好?”
“主人为何说这种话,”?儿不解地道,“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主人的!”
姬纸鸢自说自话地道:“我若不在了,那两个的浩然正气,只消一个动念,便能致你于死地!”
“两个爷爷才不会伤害?儿。”?儿道。
“你懂什么!”姬纸鸢低下头严厉地道,“尉迟真金经历多了,才对你这个妖孽有所包容,指望你日后能重新向善。魏然就不同了,我若不在了,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主人为何老说这种话,主人才不会不在!”?儿倔强地说。
姬纸鸢摇了摇螓,道:“你去把他们都叫来,我有话说。”
不多时候,起始镇的主要管事都被召集起来。
姬纸鸢在上首处坐着,向下看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道:“我这就要出发龙首山了。”
“这就要走?”尉迟真金一怔,“您现在过去,可还要等好一些时间呢,不少九大的弟子,就等着入广微林精进修行,怕是要不少时日的。”
“胭脂山已派人来催了,我早些过去,也好了解两界的情况。”姬纸鸢道。
“既如此,您有什么交代的?”尉迟真金道。
姬纸鸢道:“我不在之时,防备那一边的来攻,书房里有个匣子,是起始镇今后十年的规划,我若迟迟不归,起始镇以尉迟为主。”
尉迟真金吃了一惊,道:“大人怎么这样说话,好似交代遗言。”
姬纸鸢淡淡地一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往日朕……我是指挥别人的,清楚知道不是儿戏,你们只当我谨慎过度便是。”
尉迟真金向魏然使了个眼色。
魏然道:“大人,不然还是让我同去,我有个子侄是剑庭的,你家里人正不放心,想托属下照顾,我同大人去了,顺便也能让我大哥大嫂安心。”
姬纸鸢笑道:“你大哥大嫂从你被贬开始,便不再同你来往,怎么会求到你头上。魏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但有些事情,还需要我自己去面对,你们替我守着起始镇的基业,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大人……”尉迟真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罢,大人很有自己主见,我们这些属下的,也不好横加干涉。”
“其他便没什么好说的,等我回来再做计较。”姬纸鸢站了起来道,“若有一日,发生什么变故,你们处置不了,可与魏王互通有无。”她说着已毫不拖泥带水地往外走。
?儿连忙跟上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没有拒绝,走到门口,她回身望向魏然,“魏大人,若只?儿回来了,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魏然一怔,心说在场那么多人,怎么独独叮嘱我,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自己平日对小妖孽从未有过好脸色。他便道:“我定然好好管教她。”
姬纸鸢轻声道:“不论是管教也好,拘役也罢,尽量别伤她性命。”
“属下省得。”
……
仙界,琅邪。
剑州天柱山是距离星海最近的地方,琅邪的龙首山,却是天下之中。若能够俯瞰整个阎浮,便会发现龙首山如同一条卧龙,盘踞在心脏的位置,高高昂首,睥睨四野。
龙首山亘古存在,幅员万里,拥有轮回潭、广微林、云梦泽等等天下一等一的绝景,更有广桓、太一两个大型猎场,传说走几步就能捡到一棵血参,遍地都是奇花异卉,奇珍异兽,是所有猎团梦寐以求之宝地。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却是在龙首山之外的听涛岭。
这听涛岭上有个听涛山庄,听涛山庄的庄主有三个孪生的女徒弟,一曰如梦,一曰绮梦,一曰爱梦,名花榜上同列第十一位。三女心灵相通,一个的喜怒哀乐,等同三个的喜怒哀乐,是以从来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同修,从未分开过。
据说有一回,三姐妹走丢了一个,另两个立刻昏迷在地,令听涛山庄的庄主大为着急,寻回之后,她两个又立刻转醒,极是神奇。后来得出结论,三姐妹不得分开,若要嫁人,便只得嫁同一个郎君。
这娶了一个,还附送两个,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是以听涛山庄每日里登门求亲的人,可以从山上排到山下的城里去,可谓是闹热非凡,后来山庄之主嫌烦,要三姐妹自己选择夫婿,不准再有人来提亲,这才止了闹剧。不过,这听涛山庄每日里还是络绎不绝,却不是为了这三个姐妹,而是其庄主本人。
当然,听涛庄主复姓公孙,名叫公孙卧龙,可绝不是什么倾城绝艳的大美人,慕名而来的人们,多是为了他那一手祖传的神通如梦令。
这“如梦令”拥有一个神奇到可怖的能力,被施放之人,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但施放之人却会减损五年的寿命。原本这神通该是能卖个好价钱的,然而一旦涉及到寿元,就不能再用金钱来衡量,无论何等样的绝世珍宝,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是以这些络绎不绝的人们,每日里都拿着各样的珍宝来,便是希冀能被卧龙庄主看上,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
听涛山下有个酒肆,不很大,只有十来张桌面,从早到晚,惯常是满座的。这一日天上飘着霜花,迎冷风闯进来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酒肆里等待卧龙庄主接见的江湖客,便纷纷地望过去。
大的是个中年道士,衣衫邋遢,不修边幅,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冷漠到麻木。小的是个道童,戴个奇怪的面具,抱着一柄缺了刃的巨斧,在门口瑟瑟地站住,不看任何一个,只等着中年道士拿主意。
“客官,满座了,请外头歇吧。”小二哥端了两碗热面出来,不很热情地道。每日里来求愿望的实在太多,他亦早经麻木。
中年道士扫了一眼,却径向只有一个客人的桌台去,直接就往他对面坐下,“凑合凑合。”
“不能够。”
这一位江湖客全身的黑衣,头戴斗笠,听着说话,虽然故意压得很沉,却是个女子无疑。她略微地抬头去看中年道士,“不方便。”
“那你就滚!”中年道士一句都不想再多说。“上酒菜!”
“你!”黑衣斗笠的女子霍然站起,手中长剑便要出鞘,却有一个比他更快,宛然流星般激射而来,“噗”的一声闷响,在桌上直没入柄,兀自颤动个不休。
“李苦,你杀我义父,还要在仙界逞凶,今日饶不得你!”
伴随凌厉锋芒的,是一个瘦长人影,话音还未落,剑又被他重新拔出,往中年道士的脖子抹去。
“十三阕!”斗笠女子发出惊喜的呼声。
中年道士身后的道童原本还在门口瑟瑟地站立,眨眼已到了这一处,手中巨斧递出,将那利剑给格了开去,强大气劲更是将其主一起震退。
“李苦!”
周围江湖客反应才最激烈,听到这个名字,吓得魂不附体,撒腿就往酒肆外逃,到了数百步开外,才敢停下来回看。
“不想死就滚。”李苦冷冷道。看得出来,李大爷的心情不是很好。
十三阕的主人,那自然是余秋雨了。他心情阴郁,原是要去龙首山的,路过这山头,想起卧龙庄主的传说,便也打着碰碰运气的念头,到了这酒肆来。
“你杀我义父,纳命来!”他此刻根本无法思考,只想杀了这个臭道士,哪管他心情好不好,提剑就要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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