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天上京闹闹热热,发生了诸多让人难以想象的事。
但在以外的地方,也并不就很平静。
前文说到,伏龙教密、藏二宗几乎倾巢而出,借了九天悬河通往人界,向不落城进发。
不落城方面,自然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或者应该说,作为死敌,伏龙教的动向,一直被强烈关注着,几乎他们一动,就有了探子回来禀告。
哪怕即将发生战争,不落城上下还是没有动荡的迹象,这是因为他们坚信,祖巫的力量会庇护不落城,直到永生永世。不灭的金乌真焰,会焚毁所有一切敢于进犯的敌人。
金乌大殿,女王唐不落坐在王座上,轻抚着南芝的毛绒绒的头,向下地瞪着貌似严肃的子规。“快说话,被吓傻了?”
“啊!”子规似乎的醒过来,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女王,连忙又低下去,轻咳一声,“方才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请陛下原谅。”
“子规,你查到什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昆吾站在一旁,和颜悦色地道。
“倒是没什么……”子规想了一想,似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唐不落把南芝抱到一边,后者抗议似的“喵喵”叫起来,被她一瞪就乖巧了,落在地上,还是趴在那里睡觉。然后她才道:“是不是伏龙教那边,准备了什么厉害的手段?”
子规迟疑着道:“伏龙教目前很让人摸不到头脑,我们的探子禀告说,他们自从进入龙皇境,行进就很缓慢,我怀疑正酝酿什么阴谋。”
唐不落挑了挑好看的细眉,道:“阴谋?即便有,这有什么不好说,值得你想半天?”
“倒也不是……”子规还是说了出来,“我是听说,燕十一跟姬无忌的决斗提前了。”
“这很像那个变态人妖会做的事,然后呢?”唐不落淡淡地道。关于燕十一的事,她就是在这金乌神宫里,也很有听说。只是并不怎么关心。
“然后听说,燕山盗准备跟魔族厮杀。”子规知道,燕山盗是一个敏感的字眼。
果然,唐不落慢慢地发出一种笑容来,又甜美又冷艳,像在冬日里绽放的蓝玫瑰,所有的刺,一下子刺到子规的脸上。她道:“怎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子规暗暗地叫苦,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去了龙皇境才知道,此前他们很保密……燕离那个混账,做什么事都偷偷摸摸,哪像燕十一省心……”
“现在的情况呢?为什么要厮杀起来?”唐不落道。
子规道:“我是从一个被派去收伏玄当死士残部的将士口中听来的,他们在吃饭,正好谈起来,我从他们谈话中推测,就是魔族的李红妆,把燕山盗一个重要成员抓了,双方指不定要发生碰撞……等等之类的……联系到燕十一的提前决斗,二者似乎有一定的关联。”
昆吾道:“魔族暗中勾结了龙皇,从李苦被击退那天开始,就不是秘密了。这么说,燕离要从盘踞在天上京的魔族手中救人?”
唐桑花的玉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微微笑着道:“他肯定会去的。就好像那一次他来野人谷救我,也是这么样的冲动而欠考虑。当然,我欠他的,早已经还清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我的朋友不是很多……”
“噢,陛下,您好像只有一个朋友。”昆吾道。
“你知不知道插嘴是一件很没有教养的事?”唐桑花大为的恼怒。
“失礼了。”昆吾不失优雅地欠身。
“哼。”唐桑花充分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对我的朋友的死活,就好像正常交往的其他人一样,就只有一点点的关心。当然,我是不落城的女王,来自于我的一点点关心,便是天大的恩惠。”
“噢,能成为陛下的朋友,真是一种荣幸。”昆吾道。
“嗯,昆吾,你跟子规去天上京一趟,看看是个什么情形。”唐桑花看不出表情地继续说道,“然后回来,确切地告诉我,我的朋友没有死,明白了吗?”
“没有死就够了吗?”昆吾笑着说。
“没有死就够了。”
……
精致的瓷器的摔碎,往往的让人心痛,如芝贵妃这么样精致的女人,被粗糙的巴掌打在铺着织锦的地面上,便是一个很大煞风景的事。连左右的跪着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的触目惊心,手掌和整张的脸都跟地面平行着,又不敢真的贴下去,那可是一种大不敬的死罪。
芝贵妃之所以的精致,是因为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岁月并不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薄施淡妆,相思扣的大红鲤锦缎,海排的广袖,如意天水冠,从妆容到扮相,都无可挑剔,完全贴合贵妃的位份。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她眼睛。她的眼睛在海蓝色的明珠照映下,显出碧蓝色的清光来,美丽之余,便仿佛连眼睛都是雕琢的一样。
她的精致,更在于这些的背后的宁静,是面对发怒雄狮一样的姬御宇,是右脸颊火辣辣疼痛着,还能保持着的从容的神态。
当然,除了从心底产生的某一种快感以外,她认为自己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她对于这快感,既有享受又有厌恶。
摔在了地上,爬起来就是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顺势跪住了,一如既往地在姬御宇面前摆出低眉顺目的样子。“陛下息怒,臣妾当真不知发生何事。”
姬御宇又抬手挥去,打在芝贵妃的左脸上,后者娇|吟一声,摔倒在铺着织锦的地面上,但还是爬起来,继续的低眉顺目。“陛下息怒,臣妾当真不知发生何事。”
“朕这些年来,待你怎么样?”
姬御宇有些腻了,就去上首坐着,还是看她。凭心而论,芝贵妃的姿色不输很多名花榜上的女子,甚至犹有过之,明明已经生了个儿子,却还是仿佛双十年华,在人前端庄精致,优雅从容,在床上又变成一个尤物,那紧致的,每每缠得他欲罢不能。
可惜的是,他无论怎么宠幸这个女人,都总感觉跟她隔了一层什么,她总是表现出顺从来,仿佛已被他所征服,可他深心里却能清醒认识到,这个女人并没有真的被征服,他甚至怀疑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征服她。
每到最激情时刻,她的眼睛里就会暴露出一些什么,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这龙皇圣朝的广大江山,都还容不下这个女人的野心。
她在算计什么?谋夺什么?这些,他通通不知道。
这也是皇后病死了那么多年,芝贵妃仍然是芝贵妃的缘故。
芝贵妃轻声地说:“皇上待臣妾自然是极好的,不但封了贵妃,还给了无虞那孩子莫大权柄,使他能在天上京的权贵圈子里立足。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最担心的莫过于无虞的将来……”
“够了!”姬御宇粗暴打断,拿起案上杯子就摔过去,在芝贵妃的头上摔成碎片,那娇嫩的肌肤,就被割出了伤口来。
“娘娘!”众内侍与宫女按捺住惊呼,但没有一个敢过去给主子擦血。
姬御宇扫了他们一眼,兴许是威严得到了施展,神色稍霁,道:“你不要再在朕面前演戏。你是隐山剑派的门主,以为朕不知道?”
“那已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芝贵妃还是低顺地说,“自从嫁入宫中以来,臣妾就解散了隐山派,一心只作为皇上的妃子,在这后宫之中,等候临幸。”
她说到这里,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些的幽怨来,眼神就很有些凄凉,“可是皇上一年到头,有几回来的?最近更是常常来了就走,臣妾只有忧苦在心中。到了如今,还如此粗暴对待臣妾,伤在臣妾的身上,难道皇上的心就不痛吗?”说着就轻轻地哽咽起来。
姬御宇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由得软化,可是一想到他最器重的儿子,就又冷怒道:“你这一门的人,表面上是高山隐士,实际上最喜欢到处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说了解散,那隐山五剑又怎么会出来,还杀了无忌,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姬氏最有可能突破最后关头的直系血脉,是最有可能壮大皇朝的人选,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
说到后面,已近于咆哮,桌案被他拍得“砰砰”作响,但还是有着控制,否则这个宫殿都不复存在了。
芝贵妃收了幽怨,很是吃了一惊的模样。“他,他们怎么会杀无忌?臣妾跟他们,早就不联系了,会不会是收了谁的好处?他们在从前,就靠着杀人谋生的。”
“谁的好处?”姬御宇冷冷道。
芝贵妃慢慢地冷静地说:“比如说,无忌的对手,那个据说很厉害,却没有人亲眼看过的燕十一。臣妾以为,如今不管真相如何,闯入宫中,冒犯了朝廷威严的贼人,是断然不能放过的,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才彰显龙皇的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