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突然接到了王强的电话,说有事要告诉他。宋杰说好的,我马上就到。王强说,你别来找我,晚上九点钟,你到沙漠公园的后门,我在那里等你。挂了电话,宋杰就把杜晓飞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告诉了她这件事。杜晓飞一下激动了起来,高兴地说:“说不准这次能有所收获。”宋杰说:“所以,就必须要分外地谨慎,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杜晓飞说:“知道。”
宋杰和杜晓飞已经找过王强两次了。第一次,他们来到水果批发市场,通过再三询问才找到王强。王强正在水果摊前忙于批发水果。当他得知宋杰和杜晓飞是公安局的之后,没好气地说:“你们是不是要批发水果?要是批发水果,我就批给你们;要是不批发水果,你们就忙你们的去,我没有时间奉陪。”
杜晓飞说:“我们是为上次案子的事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能与我们合作。”
王强说:“不是我不合作,该问的你们都问过了,该说的我也向你们说过了。能破了案,你们就破,破不了,我也不逼你们。反正现在人已经死了,再怎么着也活不过来了。死了的死了,活着的还得活,我还有两个孩子,还得养活他们,还得供他们上学。”
一时间问不出什么,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在回来的路上,杜晓飞说:“这个王强,咋是这么个态度?好像我们是逼债公司的,去向他逼债,啥态度嘛!”
宋杰说:“这也难怪,妻子刚死,心情肯定不好,可以理解。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对我们公安人员有点不信任。这里面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杜晓飞说:“我也有这么一种感觉。是不是因为我们一时没破了案,他有情绪?”
宋杰说:“好像原因不在这里。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又不是特别的明显。我们还得来一趟。等下次来的时候,到他家里去。”
杜晓飞说:“回去我再看看卷宗是怎么记载的。哦,对了头儿,上次,你把这个案子交给了老毕,我们应该问问他,上次他是怎么调查的。”
宋杰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不必再问老毕了。他当时只不过是勘查了一下现场,还没有接触到案子的实质,就把这个案子与李英被杀案当做了并案,问他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
杜晓飞说:“我觉得有点怪,王强不应该对他妻子的死那么无动于衷。”
回来后,杜晓飞查了刘梅案子的所有卷宗,也没有看出个什么。宋杰说:“这个案子必须重新查。上次,因为忙李英的案子,我们的眼睛都盯在了那个杀手身上,可是,我们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跑,华容道不仅仅是一种走法,也许换一个思路,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们找到了王强家。王强是河南人,一九九九年带着老婆孩子从老家农村来到边阳做生意,现租住在市郊的民用平房里。宋杰和杜晓飞来到他的家中,见两个孩子正挤在一张小桌上做作业。王强在另一间屋子里瞅着巴掌大的一台黑白电视在消磨时间。宋杰和杜晓飞的再次来访,显然使他感到震惊,他有点木讷地说:“怎么,又是你们?”
杜晓飞说:“白天你忙着做生意,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你,晚上,我们想同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王强说:“你们坐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心情怎么能好?”
宋杰说:“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我是宋杰,这位女同志叫杜晓飞,我们都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今天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你的妻子刘梅在遇害前跟什么人接触过,或者,跟什么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地告诉我们,这对我们破案非常重要。”
王强说:“我们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除了同顾客有生意上的交道之外,与其他人很少有来往,更不会得罪什么人。”
杜晓飞看到桌子上放着刘梅的遗像,拿过来认真看了看。刘梅虽说是从农村来的打工者,可长得很中看,慧中带秀,遗憾的是她这么年轻就走了。杜晓飞把遗像放到桌子上,无不痛惜地说:“她这么年轻,路还长着哩,没想到这么早就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宋杰说:“所以,我们绝不能让那些作孽者逍遥法外。”说着,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到王强面前说,“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破案的,为你死去的妻子报仇雪恨。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王强把宋杰和杜晓飞送出门外,才说:“你们和派出所是不是一回事?”
杜晓飞说:“我们都是公安系统的,但是我们的分工又不太一样,派出所是负责小区治安的,我们刑警队是负责破案的。”
王强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嗫嚅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宋杰只好无奈地上了车。
这次,王强主动打电话找他们,并且,又选择了一个秘密接头的地点,说明他肯定有什么重大情况向他们反映。在这一点上,宋杰和杜晓飞的看法是一致的。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在杜晓飞的提议下,他们俩假扮成情侣,装作去公园散步的样子早早来到了公园后门处。
春天的夜晚空气袭人,街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三三两两的同性者,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杜晓飞看着对对情侣或揽腰搭肩,或挽臂牵手,不觉羡慕,就启发宋杰说:“你看看人家。”宋杰说:“人家怎么了?”杜晓飞说:“你好像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们这哪像个情侣呀!”宋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是假扮吗?”杜晓飞说:“就是假扮,也得假扮个差不多。我们这跟平时有啥区别?”说着主动挽起了宋杰的胳膊。宋杰说:“别别别,这样让同事们瞧到多不好。”杜晓飞说:“这有啥不好?瞧到就瞧到了,我才不在乎。”宋杰说:“你不在乎我在乎,让人家说我利用工作之便占女下属的便宜。”杜晓飞生气地抽回胳膊说:“去去去!冷冰冰的,没一点儿情调。”宋杰笑着说:“明明是假扮,你要哪门子情调?你想要情调,就动真格儿谈去。”杜晓飞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又突然收回笑容说:“谈就谈,你以为本姑娘找不上?”就在这时,王强从一辆出租车中下来了,宋杰说:“他来了。”说着迎了过去。
王强也看到了他俩,他向他俩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向公园里头走去。宋杰和杜晓飞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了进去。
进入公园,王强向左一转,进了一片树林,他们也跟着进了那片树林。
王强说:“自从那次你们来过我家之后,我一直在想,该不该告诉你们实情。如果不告诉你们,我妻子的冤屈怕永远都无法得到伸张。如果告诉了,又怕……我的孩子还很小,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或者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后来一想,我看你俩不是那种人,就把你俩约到这里来了。”
宋杰说:“你的判断完全正确,不要怕,我们会绝对保护好你和你孩子的安全。”说着拉他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王强说:“你们真的跟派出所不是一回事?”
他为什么这么惧怕派出所?这里面肯定存在着误解,或者有什么问题。宋杰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就说:“我们和派出所是同一系统的两个不同单位,不是一回事。”
杜晓飞也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想法尽管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王强这才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强来到边阳已经三年了,早先在城东摆个水果摊卖水果,积累了一点资金后,于今年年初来到南郊租了一个摊位搞批发,想多挣几个钱。没想到一个月前,他的水果摊前突然来了两个收保护费的人,言称要向他收取今年的保护费,一共一千元。王强不解,摊位费、工商费、税费、卫生费、治安费他都交过了,现在又出来了一个保护费,而且数额又是这么高,就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不是已经交过治安费了吗,怎么又交保护费?”来人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还懂不懂规矩?让你交你就交,啰唆个啥!”王强说:“一千元太多了吧?我哪能交得起?”来人一脚踢翻了一个水果箱,骂道:“你想在这里混下去你就交,不想干老子就砸了你的水果摊,你给我走人!”就在这时,他的妻子刘梅赶来看到了这一幕,就说:“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随便砸我们的摊子?该交的费用我们哪一项没交?”来人气狠狠地说:“明天这个时候老子再来,要是不交,你就别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混!”说完,又是一脚,将另一个水果箱踢翻后,扬长而去。
待那两人走后,旁边的人告诉他,你刚来,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他们这些人心黑着哩,惹不起。你要想在这里干下去,你就忍个肚子疼交了算了,你越不肯交,他们越要多收。到头来你还得交,再不交,他们啥事都能做得出来。刘梅问,他们是哪个单位的?旁边的人说道,他们哪有单位!
王强天生胆儿小,回到家里,就准备好了钱,打算次日交给他们算了,免得再生事端。刘梅却不同意,嘟嘟囔囔地说,这都是我们的血汗钱,挣得多不容易,就这么交了,不便宜了他们。王强说,就算花钱消灾吧,不这么着又能怎样?
第二天,他们来时,王强把那一千元钱交了。
事情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的老婆刘梅却想不通,觉得这一千元钱掏得太冤枉了,就悄悄写了一封检举揭发信。整个过程王强都不知道,待刘梅把检举信交给了辖区的派出所之后,刘梅才告诉了王强这一切。王强埋怨她惹是生非,别人都不敢管,你操哪门子闲心?刘梅说,我就不相信没人管,共产党的天下能容他们这样横行霸道?王强说,以后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能饶了我们?刘梅说,亏你还是个男人,吓死了?我和派出所的同志说了,他们管就管,如果他们不管,我还要上告,我就不相信能让他们翻了天?王强一听,越发担心害怕,就生气地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你要是再上告,我砸断你的腿。
没想到,事后不到一星期刘梅就出事了。
王强说:“刘梅一出事,我首先怀疑的就是他们。因为在出事的前一个小时,我还接到一个恐吓电话。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那男人说,要管好你的嘴,否则,你就别想再见到你的老婆和孩子。放下电话,我出了一身冷汗,预感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事儿,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刘梅就出事了。”
宋杰说:“你能不能从声音上听出来,那个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向你收保护费的人?”
王强说:“听不出来。我想,如果不是他们,也肯定是他们一伙的。”
宋杰说:“刘梅给你讲过没有,她把检举信交给派出所的什么人了?”
王强说:“没有。其实她不认识派出所的人。”
宋杰说:“那两个人长得什么样?如果你再见了,能不能认出来?”
王强说:“两个人都是中等偏上的个头,一个瘦一点,一个胖一点,瘦一点的留着长发,胖一点的留着一个小平头。两人都长得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是我再见了,肯定能认出来。”
宋杰说:“你谈的这些,对我们很重要。这件事儿,你千万要保密,除了我们俩,你任何人都不要告诉。另外,你要注意一下,如果再发现那两个人,你立即给我打电话,同时,还要注意你的安全。”
王强说:“好。”
分手后,宋杰对杜晓飞说:“回局里,郭局还等着我们汇报呢!”
郭剑锋听完了宋杰汇报后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怎么看的?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宋杰说:“第一,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就是那两个收费的人。据分析,最初他们只是想给刘梅一点教训,没想杀害刘梅。但是,由于他们骑着摩托车来刺刘梅,失手过重导致刘梅死亡。第二,为什么刘梅交了检举信后,王强就接到了他们的恐吓电话?这其中肯定有必然的联系,这说明南郊派出所有他们的人,接到信就马上给他们通了风。这个败类是谁呢?我们必须把他找出来。第三,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判断,刘梅的案子与李英的死案当做并案显然是错误的,她俩的死因截然不一样,犯罪对象也不是同一伙人,我们只能当做个案来侦破。”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至于下一步怎么办,我还考虑得不太成熟。我想我们把侦破的重点应该放在南郊一带,明察暗访,无论是电子批发市场、服装批发市场还是水果批发市场,只要有谁再收保护费,我们就可以逮起来,从中仔细排查,找出那两个怀疑对象。”
郭剑锋点了点头说:“别的小组还有什么进展吗?”
宋杰说:“暂时还没发现什么新情况。”
郭剑锋问杜晓飞:“你有什么想法?”
杜晓飞说:“我建议,行动的目标不能太大,太大了会打草惊蛇,搞不好还会威胁到王强和他孩子的安全。”
郭剑锋点了点头说:“我同意。下周市里召开人代会和政协会,我们的任务重呀,破不了案,我如何向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交代?这两起案子表面上看是孤立的,但是,也有内在的联系,如果某一个方面有所突破,说不准就会由这个案子带出另一个案子。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仅仅是可能性而已。你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破案,一边摸清黑窝点,条件成熟,一举拿下。”
与此同时,老毕正在南郊一带挨个儿医药店盘问着有没有人买过伤疮药和消炎药。出了一家,来到另一家,店老板是一个大胖子,他一边用牙签剔着大黄牙,一边没好气地说:“有呀,买消炎药的人多的是,他们不买我的药,我这店儿能开下去?真是笑话。”
老毕马上客气地递了一支烟过去,大胖子挥挥手说:“不抽不抽。我们当医生的比你们更懂得抽烟的害处。”
老毕知趣地收回烟说:“是的,你们当医生的比我们会保养得多。大夫,你别嫌我啰唆,我是说,有没有人买过治枪伤、刀伤或者外伤的药?”
胖子不耐烦地说:“我是卖药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买去是治烫伤、枪伤还是治肛周炎、阴道炎的?”老毕一看胖子的这副德行,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不好发泄,只好出门,到另一家去问。
刘国权在家里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这个电话是省委罗副书记打来的。罗副书记说:“国权,我是罗正业,你现在在干什么?”
刘国权激动地说:“罗书记好。这会儿我正没事儿翻着当天的报纸。”
罗副书记这才说:“噢,我看到了省委的内参,报道你拒收贿赂十万元。很好,做得很好!”
刘国权一听,头皮子一阵发麻,他不知道罗副书记说得很好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好,还是闯下了什么大祸?他越说很好,他的心里越发虚,紧张得直冒虚汗,嘴里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直到罗副书记有了下文,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罗副书记说:“当领导干部的就得有政治头脑,不该收的一分都不能收。在这一点上我看你很成熟,做得很到位。看了内参我真高兴,你这样一做,大大减轻了我的工作难度。下午,开省委常委会,讨论了你们边阳市市政府的班子,你被确定为下一届的市长候选人了。你估计边阳那边不会在选举上出现问题吧?”
刘国权听完,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谢谢罗书记的关心,这都是您一手栽培的结果。在边阳,我估计不会出现漏子的,请罗书记放心好了。”
罗副书记说:“光估计不行,必须要有足够的把握。你觉得哪些地方是薄弱环节,可以多做做工作嘛!”
刘国权说:“谢谢罗书记的指点,我明白了。”
罗副书记说:“这就好,这就好。”说完便挂了电话。
刘国权握着电话久久不肯松手。
刘国权终于在边阳市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三次会议上,以绝对优势的选票当选为边阳市市长。多年的梦想在一刹那成为现实时,刘国权激动得差点儿热泪盈眶。是的,他没有理由不激动。在副市长的岗位上他一干就是八年。八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许是一刹那,可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却有几个八年?八年前,当他被人民代表投票选举为边阳市副市长时,他才三十五岁。三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时候,那时,他就下定决心要为党为人民多作贡献,以此来报答边阳人民对他的寄托与厚望。五年来,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着,满以为凭着他的业绩、凭着他的能力在下一届当上市长,从而使他的许多想法、许多抱负能够在更大的平台上得以实施。然而,他错了。高中信因为上面有人,从省城下来还是一个小处长,在边阳当了两年半副书记,下面的工作还没有摸透,就一跃成了边阳市的市长。他虽说成了常务副市长,但是,还得服服帖帖地跟着他转,还得听他的瞎指挥。你如果稍有不满,或者持相反的意见,他就会把你当做异己分子来排挤你,他就会把你搞得声名狼藉,让你无法待下去。现实社会就这么残酷。这种社会的不公正,用人上的长官意志,造成了对正直善良者的严重伤害,也导致了他心灵上的失衡。于是,他的思想开始慢慢地变了,也开始在上面寻找靠山了。
就在他的思想慢慢变化的过程中,他才更加清晰明了地认识到,问题根源不仅仅错在社会,而是错在人们的灵魂。自他当了常务副市长,进了市委常委班子,有了资格在干部的任用和提拔中参与他的意见和建议时,他才发现,人的灵魂是那么的顽固不化。你虽说极力地想做到任人唯贤公正客观,但是,你对客体的认知能力的局限,又无法做到公正客观。如果这个人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但是,你不认识他、不了解他,甚至还没有听说过他,你能提拔他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你熟悉了解白发祥,觉得他对你不错,觉得提上他对你有用,所以你才提拔了他。道理其实就这么简单。以此类推,小到某一个单位,大到市一级,甚至省一级,掌权者的心理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他们亲疏关系不同,这就决定了所提拔的对象也有所不同。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在上面寻找一位赏识他的领导。他当然知道,要想让上级领导赏识你,你没有实际行动是不行的,而实际行动的体现,又必须要靠实力来完成。这就好比一个生物链,断了其中的一环,你都会寸步难行。于是,他便开始广泛地结交朋友,有政界的,有商界的,有上级也有下级,有男的也有女的。于是,于又川成了他的铁哥们儿,周怡成了他的红颜知己,白发祥成了他忠心耿耿的死党,罗正业成了他的政治靠山。于是,他才有了今天,才当上了边阳市人民政府的市长。
选举那天结束后,大会会务组以他的名义宴请了与会的所有代表、列席代表。会务组安排让新市长为各桌的代表敬酒,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每到一桌,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笑脸,听到的是一片片祝贺,他没有理由不高兴,没有理由不同各位代表们碰一杯。一桌一杯,几十桌下来,他已喝大了,但是,他高兴,他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在敬酒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见到向副书记。他问秘书长,秘书长说向副书记好像说家里来了客人,没有参加晚上的宴会。他会心地笑了一下。这是官场中逃避某一件自己不想参与的事的最好托词。他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向副书记的这种心情,要是今天当选的是向副书记,说不准他刘国权也会到家里去陪所谓的客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然法则就是这么残酷无情,谁也奈何不得。
回到家里,他醉得一塌糊涂。
他的夫人田菊花给他沏了一杯浓茶让他解酒,他把茶杯一推说:“我成市长了,你知道不知道?”田菊花说:“你喝多了。”他说:“在边阳市,我再也用不着看谁的脸色了……他们……他们却要看我的脸色,都要听我的。我……我……我是边阳市的市长,是市长……你懂吗?”
刘国权上任不久,很快就着手召开了沈阳路步行一条街的招标会,将这个上亿元的工程交到了于又川的手里。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似乎是一种普遍现象。探究这些新官们的心理,也无非是常人所共有的一种心态,就是要干出一些与前任领导不同的新成绩来,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来实现他的人生抱负与理想,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尊重。刘国权也不例外,也想漂漂亮亮地干几件事,以此证明他的能力,赢得社会对他的尊重。他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加快步行街的修建。这是一件于公于私都非常有利的事,于公,这是一件政绩工程,是被市政府列为近三年要干的十件大事的其中一件,他必须要抓紧抓好,抓出个样子来,对上对下都好有个交代。于私,他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还了于又川一个人情。在还没正式上任之前,于又川就急于得到这个工程。于又川的意思他非常明白,怕着手晚了他万一当不上市长,工程就不一定能落到他于又川的手上。而他却觉得这个工程太抢眼,怕着手太早了引起不好的舆论,影响到他当选市长。这其中就存在着一个政治判断的问题。万一他可能要失去当市长的机会,他就会赶在开人代会之前,孤注一掷,也要把这个工程交给于又川。当他与于又川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交心之后,于又川终于被他说服了。现在,通过很平稳的方式把工程交到了于又川的手中,对于又川好,对他也好。
“这一次多亏你了,给了我一个展示建筑才能的机会。”于又川在宴请酒会完了之后,在桑拿中心的贵宾间里对刘国权说。
“机会是给你了,但是,工程质量你可一定要保证。”刘国权说,“我们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这个工程是你们长青集团公司的形象工程,也是我们边阳市的形象工程。搞好了谁的脸上都有光,搞砸了,你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永远会被钉在边阳历史的耻辱柱上。”
于又川说:“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是个商人,商人是以利益最大化作为他追求的目标。但是,在这个工程上,我是把社会效益作为我的追求目标。搞了这么多年的建筑,至少我也应该在我的年轮上留下一个标志,这个标志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沈阳路步行一条街。我要把它当成我的一部作品去完成。它虽然无法同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媲美,但它至少要在我们边阳独树一帜。要说我的追求,这就是我的追求。”
刘国权说:“好,你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如果时光推到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之后,行走在沈阳路一条街上的人们一旦谈论起这条街,就会交口称赞说,这是一位名叫于又川的建筑商完成的杰作。如果能这样,比你得到什么都强。”
于又川说:“不,准确地说法应该是,在边阳的历史上,曾经产生过一个好市长,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沈阳路一条街就是他在任时修建的。他的名字叫刘国权。”
刘国权高兴地端起茶碗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一下说:“以茶代酒,让我们共同的梦想成为历史的现实。”
喝了一口茶,刘国权兴致勃勃地说:“又川,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认你为兄弟吗?”
于又川笑了一下说:“不知道。你说呢?”
刘国权说:“我很欣赏你身上不是商人的那些东西。”
于又川笑了一下说:“那说明我还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刘国权说:“不,你的成功恰巧就是多了商人之外的那些东西。”
说到这里,两人不觉会心一笑。
刘国权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于又川说:“是周怡?”
刘国权说:“你是怎么看的?”
于又川说:“周怡向我谈过她的想法,我觉得不错。她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女孩,聪明而又有胆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让她单独办个公司,肯定能成功。”
刘国权说:“那就让她办个公司吧,也算我给了她一个交代。”
于又川说:“只要你同意,别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一切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办。”
刘国权说:“那就多谢了。你知道,这种事儿,我出面不好,只好烦劳兄弟了。所花费用,先记到我的名下,过后给你付清。”
于又川笑着说:“大哥,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刘国权大笑着挥挥手说:“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老毕接到田七的电话是晚上八点半。
田七在电话中告诉老毕,说他刚刚发现了一点线索。老毕说什么线索?快说!田七说有没有奖赏?没有奖赏我就不说了。老毕气得大骂道,你小子真是个财迷,你快说,看有没有价值,有价值了才有奖赏。田七这才说,刚才我在南郊的一个私人诊所里看到有个人正在胳膊上换药,好像是胳膊上受了伤,我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他?老毕说那个诊所叫什么名字?在南郊的什么地方?田七说,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很偏僻。电话中我也说不清楚。老毕说,你在什么地方?现在就带我去。田七说,就这会儿?我饭还没吃呢。老毕说,少啰唆,你先带我去找那个地方,完了我请你吃。田七这才说,好吧,我在南关小十字路口等你,真够麻烦的。
老毕收起手机就要走,他的老婆在后面说,早点回来,不要太晚了。老毕不耐烦地说,你唠叨个啥?我又死不了。他老婆气得又叨叨起来,乌鸦嘴,你就不能说一句人话?
老毕出了门,本想给宋杰打个电话告诉他,又考虑等把情况落实清楚了再告诉他也不迟,免得放了空炮,让宋杰认为我办事不老到。为了赶时间,他打的飞速向南关小十子路口赶去。
到南关小十字路口,田七果然等在那里。车刚一停,老毕招了招手,田七迅速跳上了车。老毕说,什么地方?田七说,继续向前,然后拐过旧货市场,再向左。走吧走吧,说起来挺麻烦的,走到需要拐弯的地方,我随时指路。嗳,毕警官,我真的还没吃饭,现在还饿着肚子。老毕说,好好好,完了我请你的客还不行吗?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田七说,不瞒你说,我的一个哥们儿在南郊被人打了,受了一点皮外伤,就近把他送到了附近的那家私人诊所里去包扎。我们进了诊所却没有大夫,就到里边的病房里去找。我刚推开一间病房,嘿!看到大夫正给一个人在胳膊上敷药。那个人看见我好像怔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我看他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他。老毕说,那人在几号房间?田七说,那是一个小四合院,好像没有门牌号。进了走廊一直朝里走,到了顶头就是。老毕说,有没有后门?田七说,这我哪儿留意了,好像没有。
车到岔路口,田七说,向左向左,拐过这个弯儿再向右。老毕说,你注意盯好路,别走错了。田七说没问题,这一带我熟悉得很。过了一会儿,田七又说,毕警官,我把你带到门口你自己看去,我就不陪你去了。老毕说为什么?田七说,我得防着点,倘若那个人果真是你要找的,他肯定会记恨我,没准儿哪一天把他放出来,他来报复我怎么办?老毕说,你小子可够滑的。行,你在外头等我。
车拐进一个小巷中,田七说,你看,前面不是有个台球案子吗?过了台球案子就到了。车刚一停,老毕就把钱付给了司机。司机说,还要我等吗?老毕说,不用了。
老毕进了诊所,一看果然是个四合小院。他按照田七说的进了走廊,准备朝里走,却忽然看见长青集团公司的副总左子中带着两个随从正从顶头的病房里出来,有个胳膊上兜着绷带的人出门刚要送,却被左子中挡了回去。就在左子中一回首的时候,老毕看清了左子中,左子中也看清了他。他们几乎同时怔了一下。就在这时,门诊部里出来一个老大夫,上来拽了一把老毕说,你这人是干啥的?怎么不打招呼就乱窜?没规矩。老毕说,对不起,我是来看病的。大夫说,什么病?进来说。老毕在进门诊部的当儿,左子中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左子中出来后,如此这般地给两个随从吩咐了一番,两个黑影立即隐蔽到了门外的黑暗处。他一个人上了车,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大哥,情况不妙,刑警队姓毕的小子盯上了我们,他已经进了诊所。你给那个人招呼一声,让他想办法立即把姓毕的小子骗到城东市外科医院的后门处。电话那边说,这样岂不暴露了他?左子中说,大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必须让他把人支开,然后我会给他消除隐患的。对方说,好的,别的事儿你安排好,我这就告诉他。
老毕进了门诊部,直截了当地亮出证件说:“我是刑警队的,到这儿不是看病,是找一个人。”
大夫很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说:“找人?到我这儿来找人?我这里除了病人还是病人。请问你找的人叫什么?”
老毕说:“你最顶头那间病房里住的是什么病人?”
大夫说:“那个病人嘛,胳膊上起了一个疙瘩,刚刚切除。怎么?你找他?”
老毕怔了一下问:“疙瘩?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
大夫说:“好好好,我给你查找一下。”说着就找出登记册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就在这时,老毕的手机响了,老毕听完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挂了线,老毕对大夫说,你先忙着,过一会儿我再来。说着便迅速离开了诊所。
老毕来到街上,好不容易才挡了个的士,刚上车,田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老毕说,有任务,回头见,你先帮我盯着点。田七说,你还欠我一顿饭哩。老毕说,我还你。老毕一听目标已被锁定,就顾不得许多,直接向目的地——外科医院赶去。
老毕刚刚离开南郊,两个黑影又窜进小诊所,不一会儿,和那个兜着绷带的男子匆匆忙忙地出来上了车,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出租车开到外科医院的大门口,老毕刚下车。突然,从旁边“呼”地过来了一辆摩托车,老毕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砰砰”发出了两声枪响,老毕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摩托车却风驰电掣般地开走了。出租车司机吓得面色苍白,好半天才叫出声来,然后立即给“110”打电话报了警。
宋杰正在办公室值班,接到了报警电话,便迅速下楼,车刚发动着,看到杜晓飞就叫上她一块儿向现场赶去。他俩来到外科医院大门口,现场已被“110”的同志保护起来了。他俩分开人群进去一看,倒在血泊中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毕大海。他一下惊呆了,失声大叫了起来,老毕,毕大海,你怎么了?杜晓飞也大叫了起来,老毕,老毕,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宋杰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敢相信毕大海就这么走了,走得不明不白。早上,开完案情分析会,老毕还与队里的人又说又笑的,晚上,他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老毕死得太蹊跷,身上中了两枪,都打在了要害处,这足见凶手早有预谋,就是想把他置于死地。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杀害老毕呢?这其中的可能性肯定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老毕发现了他们的什么,或者盯上了他们,他们无法摆脱,只好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第二种可能性是不是他们要杀另一个人,却找错了目标,误杀了老毕?凭宋杰的第一感觉,他认为肯定是老毕发现了什么秘密,触摸到了这张黑网的一角。宋杰立即组织人力对现场进行了勘查,他却盯着出租汽车司机,向他询问起了情况。
“你看清了没有,是什么人向他开的枪?”
“是一个骑摩托车的。”出租车司机颤颤巍巍地说。
“是你主动停车,还是他强迫让你停车?摩托车是从什么地方开过来的,车速快还是慢,车上几个人,对方怎么开的枪,又向什么方向去了?说详细一点。”
“是这位警官让我停车,我刚停下,他付了钱,刚下了车,一辆摩托车从侧面‘呼’一声开了过来,突然叭叭响了两枪,他就倒下了。我吓得赶紧趴下身子,没有看清摩托车的去向,摩托车上好像是两个人。”
“他是在什么地方搭上你的车?搭上车后说过什么没有?”
“他是在南郊占家巷搭的车。他当时看起来好像有啥急事。刚上了车,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子。那小子说,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好像说有任务,让那个小子盯着点儿。”
“那小子长得什么模样?你再见了他能不能认识?”
“他长得蛮机灵的,再见了我肯定能认识。”
宋杰马上吩咐道:“杜晓飞,你负责勘查现场。王忠,你跟我来。”然后又对出租车司机说,“麻烦你上我的车带个路。”说着就上了车,疾速向南郊开去。
宋杰到了南郊,在老毕搭车的地方认真观察了一番,他没有找到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那个小子,却看到了一家私人小诊所。他想问题是不是出在了这里?就带着王忠闯进小诊所里。一个胖乎乎的老大夫堵住了他们说:“你们找谁?”
宋杰亮出证件说:“我们是公安局的,刚才这里是不是来过一个人?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很威武?”
老大夫怔了一下说:“没有来过这样一个人。”
宋杰说:“你必须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
老大夫说:“没来过就是没来过。”
宋杰又问:“最近,你这里来过受枪伤的病人没有?”
老头儿似乎微微颤了一下,胆怯地说:“没……没有。”
宋杰说:“说实话。”
老头儿镇定了一下情绪说:“没有,真的没有。”
宋杰说:“我们看看你的病房行吗?”
老头儿点了点头说:“行。”
宋杰带着王忠挨个儿查看起了病房。查到最把头那间,是一间空房。
宋杰出其不意地说:“他人呢?”
老头儿说:“刚走。”
宋杰说:“他是不是枪伤?”
老头儿反应过来,说:“不……不是。”
宋杰说:“他是什么伤?”
老头儿说:“他……是重感冒。”
宋杰说:“他住了几天?”
老头儿说:“三四天,大概三四天。”
宋杰说:“我看看他的病历档案。”
老头儿说:“我这小诊所,哪有病历档案呀!”显而易见,从老头儿吞吞吐吐的回答中,宋杰早已看出了破绽,老毕肯定来过这里,那个受枪伤的凶手是从把头的这间病房里溜走的。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病房,让王忠用塑料袋装走了开水杯和几个烟头。然后对老头说:“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
老头儿说:“我……你们怎么随便抓人?”
宋杰说:“因为你不老实,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说老实话。”
老头儿说:“我这还有病人哩,你们带我去,一旦病人出现了什么问题,你们可要负全部责任。”
宋杰说:“你知道不知道,你干了你不该干的事,现在处境很危险,你只能跟我们走才能脱离危险。”
老头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走就走,反正你们也不能把我怎样。”说着跟着他们出了小诊所。
刚出院门,突然“砰”地一声,老头儿应声倒在了地上。宋杰回头一看,一个黑影迅速窜进后面的树林之中,便命令王忠看护现场,立即呼叫急救中心。他掏出枪,向那黑影追了过去。
宋杰追进树林,黑影不见了,环顾四周,一片静谧。宋杰正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追,这时,他看到前面突然开过一辆摩托车,那黑影飞身一跃,坐上了摩托车,很快遁入黑夜之中。
摩托车,又是摩托车。这足以说明,这一条线索的重要性。它牵扯的不止一个杀手,很可能有更多的人,甚至,还有重要的人物,否则,他们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地杀人。
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刚赶到,老大夫已经死了。
宋杰从现场捡到了一枚子弹壳。这枚子弹壳同杀害老毕的那颗子弹壳是一样的,毫无疑问,从作案的工具、作案的方式、作案的时间来断定,两起血案的凶手是同一伙人。如果算上刘梅和李英的那两桩血案,凶手已经在边阳市制造了四起血案。
此时,于又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地上踱来踱去。坐在一旁的左子中微闭双目,显得非常沉静。突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中的沉寂。左子中打开手机,轻轻地“喂”了一声。对方说:“按你的吩咐,我把那老头儿也做了。我要是晚去一步,就被警察带走了。你这两宗买卖真危险,一起是做警察,一起是从警察手中夺人,所以,费用应该要加倍。你看怎样?”左子中说:“既然你按道中的规矩做了,我也就按道中的规矩给你加价。不过,你拿了这笔款子,必须要远走高飞,离开边阳,你能做到吗?”对方说:“这好说,你们需要安全,我也需要安全嘛。说吧,在什么地方让我接货?”左子中说:“在开发区旧糖厂。”对方说:“地点你定了,时间就得由我来定。”左子中说:“说吧。”对方说:“明天上午十点。”左子中说:“怎么是白天?能不能放到晚上?”对方说:“越是不安全的时候越是安全,越是安全的时候越不安全。经过一夜的折腾,他们会对晚上更敏感。”左子中说:“好吧,就按你约定的时间,明天我派人准时给你送过去。”
挂了电话,左子中对于又川说:“大哥都听到了?”
于又川说:“都听到了。子中,你不认为留着这两个活口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吗?”
左子中说:“我也有此想法。明天,就是个机会。就让冷一彪去吧。”
于又川说:“他的伤怎么样了?”
左子中说:“一点皮肉之伤,没伤到筋骨,已经好了。”
于又川说:“每一次血案,斩断了一条线索,却又留下了新的线索。这一次,子中,要让他做干净,做一次彻底的了断,否则,我们都搅和到这些事中,怎么干正事?”
左子中说:“这也是我的心愿。如果不就此打住,终有一天,火就会烧到我们身上。”
宋杰等人清理完了现场,回到局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事发后,郭剑锋和其他两名副局长都先后来到了事发现场,面对两起血案,面对死去的毕大海,郭剑锋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朝宋杰大吼道:“限你十天,必须给我破了这个案子,破不了,你就给我主动辞职。”宋杰也认了真:“你放心,在十天之内,我一定会破案,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要是破不了案,我主动辞职。”
宋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满脑子想的就是两个字“破案”。老毕的死对他的触动非常大,这伙王八蛋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不及早破案,还会有血案发生。就在这时,他突然又想起了出租车司机的那句话:“他说他有任务。”是什么任务?是谁派给他的?老毕在出事之前先后收到过两个电话,如果能把这两个电话的出处查清,也就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谁。他不由得按事件发生的前后在纸上写下了“老毕”、“电话”、“南郊”、“电话”、“外科医院”、“摩托车杀手”等几个关联性的词语,试图构成一个较为明晰的线条,然后再从某一个链条中找到突破口,查出事情的真相。他这么想着,反复地推敲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脑袋一沉,就趴到了桌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杰听到办公室的门响了一下,他一抬头,是郭剑锋推门进来了。宋杰站起来,郭剑锋伸出手,朝下摁了摁,示意他坐下。
“十天内破案有没有把握?”郭剑锋问。
宋杰说:“既然我已经立了军令状,就有这个把握。”
郭剑锋说:“把握有多大?”
宋杰说:“说不准。我怀疑问题还是出在了我们内部。”
郭剑锋禁不住“哦”了一声:“说说看。”
宋杰说:“据老毕的夫人说,老毕在家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知情者的举报电话,说是在南郊一个诊所里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人。老毕于是火速赶到了那里。当老毕发现了问题的实质时,他们马上又为老毕设置了一个陷阱。然后,由那个人出面,打电话把老毕调到那里,事情就在那里发生了。”宋杰刚说到这里,门外喊了一声:“报告!”宋杰说了一声“进来”。杜晓飞进来说:“郭局、宋队,电话单子调出来了,这是老毕出事之前所接的两个电话。”说着将单子交给了宋杰。
宋杰扫了一眼电话单子说:“这两个电话号码你查了没有,它的主人是谁?”
杜晓飞说:“查了,第一个电话的主人叫田七,身份证的号码也有。第二个电话查无此人。这两个人的通话记录单我也调出来了,在下面。”
宋杰翻看了一下两个单子上的通话记录。然后对郭剑锋和杜晓飞说:“第二个电话卡只用了一次,这唯一的一次就是打给老毕的。持这个电话卡的人,就是在关键时刻给老毕下达任务的那个人。郭局,有权给老毕下达任务的人,除了你和我,还有谁?这个人就是谋害老毕的真正凶手,也许就是我们公安内部的那个叛徒。”
郭剑锋说:“这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俩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千万千万再不能出现类似的问题了。现在马上上测控室,分别给这两个电话的主人打个电话,看看他们在什么位置,有何反应。”
三人来到测控室,接通电源,宋杰拨通一个电话,等了好长时间,没有反应。再打过去,还是没有反应。郭剑锋说,这个号码,怕他永远不会再用了。打田七的吧。宋杰又拨通了田七的电话号码。通了,响了好长一段时间,对方才“哎”了一声,好像还没睡醒。宋杰说,你是田七吗?田七说,我是田七,你是谁呀?宋杰说,我是公安局的。田七说,你是……是不是毕警官?宋杰说,我是毕警官的同事,是刑警队的宋杰。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儿。田七说,毕警官呢?他说我给他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就给我奖赏。昨天我就给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他怎么不跟我联系了?宋杰说,他委托让我同你联系,你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田七说,我这地方不好找,半个小时后来南关小十字路口,我在那里等你。宋杰说,好。
放下电话,郭剑锋说:“你们马上行动,他可能有危险,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宋杰和杜晓飞起立敬礼道:“是!”
上了车,杜晓飞说:“头儿,你怀疑我们内部的那个内奸是谁?”
宋杰说:“多用脑子,少议论。”
杜晓飞小声嘟哝道:“我不是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嘛,看你凶的。”
来到南关小十字路口,停了车,宋杰用手机给田七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通了,田七却没有接。宋杰心里一慌,一个可怕的念头刚刚闪过,从旁边就走过来一个人,他说:“你就是宋杰?”
宋杰高兴地说:“我是宋杰,你是田七?”
田七说:“是。”
宋杰一看这小子果然机灵,就说:“上车吧,上了车我们再说。”
田七警觉地说:“你们是不是想把我带到局子里去?我可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你不相信问毕警官,他可知道。”
杜晓飞说:“你不要害怕,他是我们刑警队的宋队长,是我的上级,也是毕警官的上级。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昨天晚上的事。”
田七这才将信将疑地上了车,问:“毕警官咋没来?”
宋杰说:“他光荣地牺牲了,就在昨天晚上。”
田七吃惊道:“什么?他牺牲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天晚上他还跟我在一起呢!”
宋杰说:“就是昨天晚上和你分开之后牺牲的。”
田七说:“他不是说要去执行任务吗?去了就牺牲了?”
宋杰点了点头说:“所以,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我们才能破了这个案子,为毕警官报仇。”
田七想了一下,就从老毕怎么给他安排任务,他昨天发现了什么,然后打了电话,又和老毕一块儿去了南郊小诊所,末了才说:“毕警官进去后,诊所里出来了三个人,他们出来后,其中一个人好像和另外两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就隐藏在了旁边。过了一会儿,毕警官出来后,我本来要告诉他这些。他却说他有任务,样子很着急,说回头见,让我盯着点儿。我就站在台球案子前一边看着他们打台球,一边观察着小诊所门的动向。真是奇怪,毕警官刚一走,两个黑影迅速进了小诊所。过了一会儿,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出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那个胳膊上受了伤的。他们出来后就过来了一辆小车,他们三人都上了车,一溜烟似的跑了。”
宋杰说:“车开到哪个方向去了,你看清了车牌号没有?”
田七说:“他们向着城里头的方向开去了,但是,车牌号我没有看清。”
宋杰说:“那几个人你过去认识吗?”
田七摇了摇头说:“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宋杰和杜晓飞相视看了一眼,杜晓飞说:“田七,谢谢你,你给我们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对我们破案很有用。不过,我还要告诉你,昨天晚上害死毕警官的是两个骑摩托车的人,你要是发现什么情况立即和我们联系。”
田七吃惊地说:“是两个骑摩托车的人?”
宋杰说:“怎么?你知道他们?”
田七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昨天晚上,我看着那三个人上车走了以后,我就回去了。路过南郊小十字路口,看到路边的小吃摊点,想吃点东西。刚下车,‘嗖’地一下,一辆摩托车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差点撞着我,我大骂了一声,‘去找死’!回头看去,摩托车已经开远了,上面骑着两个人。嘿,原来是他们两个呀!这两个人我不认识,但是,他们经常骑着摩托车从这条道儿上来来往往,好像很神秘。”
杜晓飞说:“这说明他们就住在这一带?”
田七说:“好像在开发小区那片废弃的旧厂房里。”
宋杰说:“谢谢你,田七,你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田七说:“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宋杰给了他一张名片说:“如果发现什么新情况,立即同我们联系。”
田七说:“我提供了这么多情况,你们给不给我点奖赏?”
宋杰说:“有,肯定会有的,不过,得等我们破了案之后。”
田七下了车,又将头伸进来说:“那你们就赶快破,破了我好拿奖金。”
宋杰说了一声“好的”,说完,“呼”地一下将车启动了起来。
杜晓飞说:“上哪儿?”
宋杰说:“你说呢?”
杜晓飞说:“当然是开发小区。但是,我们不能犯老毕那样的错误,应该给郭局打个电话,必要时,让武警部队来增援,来个拉网式的大搜查,我就不信逮不住他们。”
宋杰说:“你是不是看警匪片看多了?抓一两个小蟊贼,动用一两百人的警力,是显示公安部门的强大,还是说明犯罪分子长着三头六臂不可战胜?荒唐!”
杜晓飞说:“我是说,我们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一重要线索,如果再让他们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怎么办?我们面对的是持枪的歹徒,是一伙亡命之徒,不是一两个小蟊贼。”
宋杰说:“有进步,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现在不能确定他们就在开发小区,如果他们转移了地方,而我们却动用了大批的警力去搜查,结果扑了空,其效果又是如何?或者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地方,但是,他们现在不在那里,我们声势浩大地去捉拿他们,岂不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必须先做一番前期侦查,必要时,还要蹲坑,等摸清了他们的情况,确认他们就在那一带,再采取行动也不迟。你说,这样行不行?”
杜晓飞有点爱慕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说:“好吧,听你的。”
从南关小十字朝东一拐,再走五六里路,就能看到一片废墟,那就是边阳市的开发小区。前几年,市里只管盲目投资,不注重投资后的实效,有的厂房刚刚修起来,还没来得及投产,企业就倒闭了,有的甚至还没有修起来,就停工了。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肥了一批干部,倒了一批厂房”。一些干部捞足了、捞肥了,屁股一拍,该升的升了,该调的调走了,新领导不理旧事,他们又瞅准新的政绩目标、新的发财之道,谁还愿意去给别人擦屁股?
不一会儿,车快到开发小区时,宋杰和杜晓飞同时看到离他们大概有三四百米的地方,一辆摩托车在他们的视线中横穿而过,正好使他们看清了车上坐着的两个人。
杜晓飞激动地说:“头儿,你看,目标出现了。”
宋杰说:“看到了。从车速上看,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说着,车向左一拐,向摩托车追去。
摩托车好像不是去市区,而是向靠南段的那个废弃的糖厂驶去。与此同时,又见一辆从城区方向开过来的车也向那边驶去。宋杰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将车停在一个隐蔽处后对杜晓飞说:“看样子他们是去接头,我们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准备好枪,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留活口。”
杜晓飞说:“头儿,现在可以同郭局联系了吧?让他们赶快行动,我们一起来个瓮中捉鳖,保管他们插翅难飞。”
宋杰说:“只怕你电话打过去,我们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对方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早已做好了对付我们的准备。”
杜晓飞激动地说:“难道你对郭局也产生了怀疑?”
宋杰也激动地说:“难道你忘了老毕是怎么死的?他不是被某领导派去执行任务而中了他们早已布好的陷阱而死的吗?”
杜晓飞说:“那你也不能对所有的人怀疑啊!”
宋杰说:“在没有搞清事实真相之前,我对所有的人都怀疑,我有权利怀疑。”
杜晓飞说:“也包括我吗?”
宋杰说:“小毛丫头,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去怀疑你。好了,做好战前准备。”说着,一踩油门,车像离弦的箭,“呼”地一声冲了出去。
赶到旧厂房,宋杰和杜晓飞迅速跳下车,向厂房内搜索而去。他们穿过了一间旧车间,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一起逼到了窗口,然后一跃身,轻轻一个前滚翻,凭借水泥方柱为屏障,将枪口对准了前面的三个人。显而易见,这三个人中,一个是交货的,另外两个是接货的。交货的隐在水泥方柱的一侧,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接货的就是那两个骑摩托车来的。交货的说:“这是给你们的报酬,当面点清,免得以后节外生枝。”说着,飞过来一个黑色皮箱。接货的伸手接住,交给了手下的马仔让他验货。宋杰和杜晓飞相视点了一下头,宋杰突然跃身大喝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就在这时,交货的突然“叭叭”发出两声枪响,射向接货的。杜晓飞随即“叭叭”向交货的开了两枪。验货的马仔当场毙命,另一个随即一个侧身翻滚,人起枪出,“叭”地向对方开了一枪,随即一转身,将枪口对准了杜晓飞。说时迟,那时快,宋杰未待对方出手,一枪直击,对方当场倒地。待转身,一个黑影倏然一跃,从侧面的窗口逃走了。宋杰对杜晓飞说:“这两个人由你负责,赶快叫救护车,争取留下个活口,我去追他。”说完,一跃身,从窗口飞出。
一切真是来得太快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两个凶手就倒在了她的面前。杜晓飞过去下了被宋杰击倒的那个凶手的枪,看他嘴里还在冒着血泡儿,知道还没气绝。再看那个马仔,两枪都打在了要命处,已经气绝人亡。杜晓飞先给“120”打了一个呼救电话,随即又给郭局打了一个电话。郭剑锋说:“我们马上就到。”挂了电话,杜晓飞突然看到了那只皮箱,那只皮箱半开着,里面装着一箱子废纸。由此可见,他俩是被人收买了的杀手,事成后又派杀手来杀他俩,这两个人只是当了一次替死鬼,真正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呢?也许,宋杰所追捕的那个人会知道一切。
宋杰追出去之后,凶手已经逃远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在宋杰的视线中消失,只要他没有消失,他就要穷追到底,直到逮住他为止。宋杰开了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凶手凭借着厂房中的天然屏障,拼命地跑着,宋杰从后面拼命地追着。从凶手那敏捷地闪挪腾躲中,宋杰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正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先他一步,上东阳一刀毙命杀死了吴金山,又返回边阳抢先一步杀死了李英。后来,又从他的手中溜走了,他就是那个蒙面杀手。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他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会有一场殊死较量。今天,也许机会来了。他不想要他的命,他要一个活口,他要从他的嘴中掏出他所要的全部东西来。
宋杰穷追不舍,一直把他逼到最后一个车间里。对手向他开了一枪,子弹从他的身边擦过。他也向对方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了钢筋板上,“哗”地一声,冒出了一片火花。他们各自向对方射击着,但谁也没有打到谁。一阵枪声过后,随即而来的是一片寂静。宋杰找不到目标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往往是找不到目标的时候,有可能你就成了别人的目标。宋杰敛气收神,借助着废弃的钢管水泥柱,小心翼翼地感觉着对方的声音和气息,寻找着他的目标。他突然感觉到前面有一点细微的声音,几乎同时,双方都将枪口对准了对方。
他们默默相对了足有一分钟。
宋杰说:“冷一彪冷处长,你不是一直在用刀吗,怎么也用起了枪?”
对手冷笑了一声说:“宋杰宋队长,因为我玩枪同玩刀一样熟练。”
宋杰说:“可惜你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对手说:“难道你还有子弹?”
宋杰突然一闪身,双方同时扣响了扳机,谁的枪里都没有子弹。
对手将枪一扔说:“你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
宋杰说:“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别人的生命安全,你在犯罪,我必须要尽我一个警察的职责来制止你。”
对手说:“这个世界总是平衡的,只有一部分人失去什么,另一部分人才能得到什么,正如中国有这么多的下岗工人,才会有那么多的腐败分子,道理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人失去就不会有人得到。”
宋杰冷笑道:“错了。什么是平衡?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像你们这样的犯罪分子,才会达到真正的平衡。别给我讲你的人生哲学了,跟我走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对手说:“笑话!让我到监狱里去等死?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点儿。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同你做一笔买卖。”
宋杰说:“什么买卖?”
对手说:“放了我,我给你二十万,咱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宋杰说:“我还以为你多么成熟,结果你要比我更幼稚。二十万可以干好多事,但是,它却无法买走一个真正人民警察的良知。”
宋杰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箭步上去,对手一个腾空翻,正好避开他。两人同时回转身来,对手一个双风贯耳,宋杰一招鸳鸯戏水化开,随即使出腾空霹雳腿,一脚正中对方下颌,将对方踢了个趔趄。待上前去擒拿,对方一个兔子蹬鹰,将宋杰踹了出去。两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一招一式,足见功夫。他们从楼下打到楼上,又从楼上打到楼下,一个抄起了铁家伙,另一个拿起了长木棍,噼里啪啦,嘿嘿啊啊,一会儿宋杰占了上风,一会儿冷一彪得了便宜,直打得两人满身血污、精疲力竭。冷一彪突然掐住了宋杰的脖子,宋杰一脚踹向冷一彪的裆部,趁其不备,跃身一个飞腿,将对方扫倒在地。然后一转身,手铐一亮,“咔嚓”一声,一头铐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头连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两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谁也没有了力气。
过了半天,宋杰才说:“走吧,现在你该老实了。”
冷一彪终于开口了:“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下。”
宋杰说:“不是败在我的手下,而是败在正义的手下。任何与人民为敌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等待你的,将是法律对你的审判。”
冷一彪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最终。”说着,突然一抬腿,从脚腕处“嗖”地一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向宋杰。宋杰虽早有防备,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但还是被对手一刀划在了腿上。两人又是一阵搏斗。宋杰突然借助惯性的力量,一闪身用劲一推,一刀正好刺在了冷一彪自己的小腹处。冷一彪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头向宋杰碰来,宋杰猝不及防,趔趄了几步,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又是一阵厮打。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警车的鸣叫声……
宋杰有气无力地说:“你……还要做……垂死前的挣扎吗?”
冷一彪说:“我……今生今世……怎么就……碰到了一个你?”
宋杰说:“是缘分。”
冷一彪说:“不……是克星,你是我的……克星。”
宋杰说:“那就叫……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