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看曲依一点一点将笔记抄录下来,因初次受人委托而内心忐忑的潘梓婷忍不住问道。周四上午的专业课,为了将笔记交给昨天早退的曲依,她早早就来教室等候了。
听出她声音里极细微的不安,笔尖一顿,曲依转头微笑:“可以,很清楚,麻烦你了。”
见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潘梓婷脸一红,也略显羞涩地笑了。
这一幕让部分坐在后排的同学看得一头雾水。自从“曲依欺负潘梓婷”一事在班上传开后,“嫌疑人”和“受害人”双方并未就此向外界做出辩解或是回应,反而像现在这样,不仅有说有笑,每次上课也都比邻而坐。大伙私下就此事的看法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她们之间可能真的没什么,也有人说潘梓婷因为胆小被曲依当跟班使唤……无论如何,两人脱离“常情”的关系发展着实超出了“观众们”的意料。
然而,真正令曲依暂时松了口气的,不是谣言影响力的逐渐削弱,而是昨天真实发生的“冲撞事件”没有迅速取代前者成为众人新的谈资。
“你……放假有打算去哪玩吗?”终于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可以亲密交流的伙伴,潘梓婷此刻既兴奋又忐忑。
“要放假吗,为什么?”结束抄录,曲依将笔记本轻轻合上并递还。
“因为下周三是国庆啊,班主任已经发信息通知过大家了,你没看到吗?”
经人提醒,曲依也随之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直以来,基于回避式的社交态度,虽然和多数人一样使用功能齐全的手机,但曲依最常接触的也只有通话和收发信息这两项功能;因为没有太多与人沟通的欲望,也没有太多需要联系的对象,她对手机的依赖不像多数人一样走火入魔。过度依赖于电子产品的人,多半是为寻求安全感或宣告存在感,但无知往往也令他们变得更加不安,更加渺小。相比在人言冗杂的信息世界里大肆宣扬毫无营养的生活琐碎,她更愿意着眼于身边真实存在的一切。
就像有人依赖网络一样,过去的她也曾依赖伙伴,企图借此获得慰藉。但网络毕竟不是良药,不能治愈伤痛,长期沉迷只会使人堕落;“伙伴”往往也不是因多么神圣的理由而存在于身边,而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因为不想落单而试图拼命抓住的稻草——这些用以麻痹神经的东西一旦失去,人们往往会像缺氧一样难受,而这种难受,并不是因为所失去的东西有多么珍贵,而是强行改掉某个无益于身心的坏习惯,其过程之艰辛无异于自虐。
当她不再为了在别人眼中留下何种印象而劳心费神,不再总是看着别人——看着不会再回头的母亲,看着不会再次露出笑容的曾经的朋友——而是更多地回视自己,关注自己身边还未失去的一切,不过分在不重要的人事上耗费精力,甚至面对原本不认可的人或事,都能不动心绪;等到几乎完全受困于自己的世界里,她感到了暂时的安全,好像不迈出自设的囚牢,不去在意、不去感受,便不会受伤。
但事实证明,没有用眼去看过、用耳去听过,没有让自身去体验过、让心灵去感受过,便永远了解不到这个世界有多美。
面对面,心对心,因为去在意,她听到了看似胆怯的潘梓婷内心发出的勇敢声音;因为去感受,她看到了靳坤隐藏在恶劣表象下不被察觉的正义感。像是掘出了无限的宝藏,又像是发现了纯洁原始的□□,她好像变得更加贪心了,不知不觉,想要探索更多,了解更多,想要牢牢抓住这些珍贵的宝物,想要保护这些不受污染的灵魂。
真正的安全感,不应仰赖外援,而应发自内心。她深知,即使不像那些依靠外物却还是活得万分被动的人一样,但心若是空的,即便能够生存下去,也不过是原地打转……
见她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潘梓婷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乌黑松软的短发,微侧的脑袋,红润通透的面庞,忽闪的大眼睛——曲依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努力希望被接纳、被注意到的女孩——
“你呢,有打算去哪玩吗?”
这个不断试图将自己引出“墙”外的,真诚、坦率的女孩——
“我吗,我要去社团和大家一起训练,收假回来要参加和其他学校联合举办的比赛!”
也许,会是值得珍惜的,新的“伙伴”。
国庆长假的第二天,下午。
阵雨过后的空气闷热潮湿。懒洋洋窝在沙发里,手指不断点击遥控器上的调台键,电视屏幕在曲依眼中一闪一闪的。近期,似乎是接了一个大单,曲航的工作忽然变得更加繁忙,为了应酬常常要很晚才能回家,难得放假,父女俩却连面对面吃饭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正当曲依有点想念在学校的日子时,忽然幻觉似的,她好像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那部只存有几名专业课老师和父亲的号码的,放假以来除接过一次父亲的来电就再没响过的手机——居然在这个时间响了。
蜗牛般迟缓地将身体伸展了一下,曲依伸长胳膊去够茶几上“嗡嗡”震响的手机;见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号码,想到可能是推销电话,她原本不想接的,无奈电话那头的人也异常执着,过了大约二十秒,电话还在响,这使她不由想起已是保险公司中层干部的曲航,他年轻时也是从不见经传的推销员一步步做起的。
“喂?”
最终,还是点开了通话键。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您好,请问……这是曲依的电话吗?”
尽管,人原本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会有少许的不同,但听觉敏锐的曲依还是立刻“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潘梓婷?”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因吃惊而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好厉害,我还没说我是谁呢!”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接到她意料之外的来电,曲依心中忽然生出小小的惊喜与感动。长久以来,除了生日时会跟曲航找间不错的馆子简单吃一顿,曲依早已习惯独自度过各种节假日,别人结伴庆祝时,她就待在安静的个人世界中自娱自乐。
“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说出来你别生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了。就是你送我去医务室那次,本来想找机会谢谢你,但我想你也许并不希望被打扰,就问辅导员借来了班级通讯簿,然后……呵呵,就知道了。”
见电话彼端忽然没了曲依的声音,潘梓婷小心试探道:“你还在听吗?”
胸中忽然被一种比棉花更柔软的情绪塞满了,曲依奋力克制住话语中的颤抖:“在,我在听。”
“哦,那个,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想问你……”电话那头的声音,甜得如糖霜化开般,“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事吗?”
“我知道的一所体育馆,国庆期间会免费对公众开放……晚上吃完饭,我们去打球吧!”
“打……球?篮球!”
似乎听出对方被自己的话惊到,潘梓婷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篮球,我这种个头哪里打得了篮球!是羽毛球啦!曲依你喜欢……打羽毛球吗?”
羽毛球……被这三个字组成的电流在神经上重重一击,曲依浑身猝不及防地一抖,手中的电话险些滑落。
“晚场从下午六点开始,”没有觉出电话那头的异样,潘梓婷依旧沉浸在喜悦中,“因为是免费开放,人肯定特别多,所以我们要早点去占场地;我看看啊,从我家出发只需要坐两站公交……”
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潘梓婷忽然想起曲依还没给她答复,于是话锋一转:“怎么样,要来吗?”
潘梓婷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与期待,似乎不想让她失望,挣扎片刻,曲依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突然涌现的复杂情绪:“把地址给我吧。”
明亮灯光照耀下,体育馆内充斥着汗水气息的一隅,两个女孩坐在沿墙而设的长椅上:黑色短发、身段玲珑的正仰头大口饮水,马尾紧束、个头稍高的则用毛巾轻拭额上的汗。
“完全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能打!”放下手中的水壶,潘梓婷用圆润的手背蹭了蹭颈上的汗珠。在她的印象中,曲依总是独自待着,感觉上并不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然而,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她却仅是面色微红、口中轻喘而已。
“你也蛮厉害的……”曲依望向潘梓婷,身为学校羽毛球社的一员,平日个头娇小、性格腼腆的她在球场上竟反应迅速、行动敏捷,小小身体里像蕴藏了惊人的动力;虽然技术还略显疏浅,身高也不占优势,但曲依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每一次挥拍都竭尽全力,长距离跑动也丝毫不吝体力,那种认真投入的劲头令人刮目相看。
被对方不经意地一夸,潘梓婷反而腼腆地一低脑袋。垂目的瞬间,她瞥见了曲依的手:和多数女孩细而无力的手不同,曲依的手虽然纤细、干净,握紧球拍后,皮肤下一缕缕交错的筋脉却清晰可辨;视线沿着那双有力的手缓缓移动,她继而看到了那只被曲依紧握在右手的羽毛球拍,仿佛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拍头有明显的剐蹭痕迹,拍杆上的纹样也模糊不清,又似乎出于被长期拿握的缘故,拍柄外层的材料也有一定程度的磨损。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极其普通,甚至不再完美的球拍,却被曲依宝贝似的紧紧握着,哪怕休息期间也不曾离手片刻。
“曲依,”抬眼定视身边的女孩,潘梓婷忽然很好奇,“你……很喜欢羽毛球吗?”
许是太久没像今天这样剧烈运动过,伴随急促的心跳,曲依感觉喉咙里涌来阵阵腥气,透明的汗珠自鬓角滴落,“啪”地在体育馆干净的木质地面上摔碎:
“以前,喜欢过……”
那默默凝视着旧球拍的目光,既不欣喜,也不哀伤,如同考古学家指间的刷子,似要将覆盖在尘土下的历史层层揭开,却又迟迟不能动手。
面对这样的曲依,潘梓婷想要追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应该比我更喜欢吧,”意识到气氛被自己忽然生出的情绪弄僵后,曲依若无其事地冲潘梓婷微笑道,“看你跑得那么卖力。”
“啊?”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潘梓婷先是一愣,随后腼腆地抓了抓头发,“那倒不是。刚入学的时候,看别人都积极加入各种社团,我也想试试看,但考虑了很久,似乎都不太感兴趣,后来也是听同宿舍的女生说羽毛球社在招人,就报了名。其实吧……我以前也没怎么打过羽毛球,也是一点一点跟社团的前辈们学的,可能是经常跟大家一起活动的关系,渐渐地,好像也真的喜欢上羽毛球了。”
“是因为这个,你才约我出来打球?”曲依说着,感觉口有些渴,便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水壶。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潘梓婷边说边将汗巾搭在肩上,“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十月中旬要和其他学校打一场友谊赛,参赛者大多是社团成员,也有少数业余爱好者。虽然是友谊赛,但比赛场地毕竟由我们学校提供,事情也在学校论坛上传开了,到时应该会有蛮多观赛者,在主场惨败的话,好像挺丢人的。”
“你也是选手之一?”
“是啊,”说到这里,那红润通透的脸庞不觉显出凝重的神色,“和大家相比,我的技术还差太多,所以我想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练习。因为天气太热,除了一些非本地的社员放假离校外,大家约好每天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在学校体育馆进行集训,下午和晚上休息。我爸爸妈妈要顾店,晚上没时间陪我练,我不想这么多空余时间被白白浪费,就想到你了。”
“原来如此。”
此刻,曲依心中寂然一片:为了不拖团队的后腿,那样拼命地挥拍、抢救、跑动、跳跃的潘梓婷,不得不使她忆及曾经那段,为了一个目标,为了共同的荣誉而挥汗如雨、全力以赴的,闪闪发光的岁月……
“……明天晚上再一起来打球吧?”
因害怕受伤而轻易放弃的过去——
“你说真的!”
已经回不去——
“反正我也没别的活动。”
成全潘梓婷此刻的心愿——
“干脆……放假这几天晚上,我们都约在这里打球吧!”
是现在的自己能够给予“伙伴”的——
“好。”
唯一的支持。
国庆结束后,周六,校际羽球友谊赛在E大体育馆拉开序幕。
忽略掉观众席上热烈的呼声,任颖姗将球拍递给做完热身运动后显得精神焕发的张锡京:“等会儿看你的了。”
“必须的!”瞥了眼出神望向一旁的王琪,张锡京故意咳了一声,“还是你讲义气,不像某人,厉修一来魂都丢了,哥们儿要上场了也不给声加油……”
“说什么呢!”虽然眼睛没往这边看,但王琪还是将好友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不给你加油,我来这里做什么?”
“哼……”张锡京嘴角一扁,眼珠向上一斜,正要说些调侃王琪的话,四处游移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般朝一个方向聚去;以为他临时怯场,任颖姗打趣道:“怎么,见鬼了?”
见他木头似地杵着,王琪本想接着任颖姗的话开开他的玩笑,却不料看见两个男生正往这边走来:前者个头适中,戴眼镜,面色温和;后者身材高挑,刺猬脑袋,神色淡漠。
“他怎么会……”正当张锡京为来人感到诧异时,一个明朗阳光的人影从他后方忽然出现,并匆匆迎上那两人:“暄皓,靳坤,你们终于来了!”
不可置信地望向忽然出现的闻蕙芯,张锡京动了动嘴,结巴道:“是学姐……叫靳坤来的?”
“是啊!”闻蕙芯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着已经换上一身运动服,除了轻轻遮住前额的刘海,其余头发都梳在脑后,显得明媚自信的闻蕙芯,王琪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抢先张锡京一步道:“为什么?”
“这个嘛……”闻蕙芯先是一顿,随后极自然道,“为了感谢他上次来学生会帮忙。”
“那算什么帮忙,”张锡京立刻反驳,“帮倒忙还差不……”
“——曲依!”
怨气尚未痛快撒尽,一个甜得如糖霜化开的声音再次将他的话打断了;被那声音晃的腿都酥了,懵懂之间,张锡京只见一身白色运动套装的潘梓婷小鸟似的从他身旁掠过,径直向体育馆入口处奔去;体育馆半敞开的大门边,那穿白色运动衫和黑色运动短裤,马尾高扬的女孩正循声望来。
“那不是曲依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闻蕙芯显得更加兴奋,弯月似的笑眼里迸出更多的喜悦。
又是他们两个,总是他们两个——看着再次同时出现的曲依和靳坤,张锡京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今天是鬼节吗!
被潘梓婷一路小跑着拉过来,只听“砰”的一声,曲依不慎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像是撞在冷硬的水泥墙上,侧脸磕得生疼;几秒之后,那一阵接一阵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便不受阻碍地,在她耳中不断扩大,扩大……
为了将那声音听得更清楚,她一时竟不能动弹。
让人没头没脑地一撞,男生英俊的面容也随之显出一丝讶异——
“喂……”
看着那样毫无顾忌地“贴”在厉修身上的曲依,王琪第一个坐不住了;紧接着,几名已经到场的E大代表队选手和体育馆一侧的观众也纷纷向这边注视过来。
被曲依忽然后滞的胳膊一拽,潘梓婷的身体也猛然一倾,回首便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厉修的左手握住曲依的手臂,缓缓将她与自己拉开一些距离,这时,她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的胸口——
“对不起啊学长,是我跑得太快,忘记她还在后面了!”潘梓婷见状,连忙道歉。
“是你叫她来的?”张锡京匆匆上前问道。
“是,是啊……”被那目光炯然的男孩一问,黑色短发的女孩不禁怯意顿生。
“她又不是选手,来这里做什么?”
“她是我朋友,你不也带了朋友来吗……”见张锡京这样说,潘梓婷悄悄瞥了眼王琪和任颖姗。
“我……”看着已经满面通红的潘梓婷,向来伶牙俐齿的张锡京竟也不寻常地涨红了脸,话语也变得不那么连贯,“我说你,还有时间顾别人,第二场就是你了……还,还有闲情在这里跑来跑去!”
“我知道啊,安排好曲依我就去准备……”潘梓婷说着,挽了曲依的胳膊垂着脑袋便走。
经过闻蕙芯身边时,曲依本想和她打招呼,却意外迎上了靳坤黑白分明的眼睛。
本就鲜有交集的二人自那日匆匆一别后,想不到又在这里遇见,两人的视线仅重合片刻,便触电似地躲开了。
E大选手席这边热闹才落幕,另一边,F大代表队里,一个女生边戴上护腕,边对身边另一个女生道:“不错吧,刚才那个高高的男生,他们学校的校草哦。”
“快要比赛了,还有心思犯花痴?”
旁边的女生穿耀眼的红色短袖运动衫,搭配白色裙裤,一头乌黑长发整齐束在脑后,右手执拍,左手五指紧扣并摁压拍网。
冲一脸凝重的队友做了个鬼脸,已经戴好护腕的女生用目光示意道:“喏,那边那个,E大女子组压轴的闻蕙芯,你的对手。”
根据队友的描述,那黑发束起、红衣白裙的女生望向赛场对面,先是看到正含笑与人交谈的闻蕙芯;视线慢慢移动,当她看到人群中,那穿白色运动衫和黑色运动短裤,马尾高扬、面容淡静的女孩后,不禁目光一冷。
近一个半小时后。
脑袋向负责管理记分牌的傅暄皓微微一侧,闻蕙芯小声道:“最后那记扣杀又快又狠,会不会……太不给对方面子了,怎么说也是友谊赛。”
傅暄皓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应道:“正因为是友谊赛,他才手下留情了。”
以他对厉修的了解,无论在公还是在私,将对手死死压制或打得毫无还击之力,才更符合厉修一贯的作风。
“学长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把第一局拿下了。”
看着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首战告捷的厉修,潘梓婷不由地赞叹道。
这次比赛分为女子和男子两个大组,两大组又各分出四个小组,共计八场比赛,通过抽签决定比赛名单,男女交错出场,每场三局两胜,赢一场记一分,得分最多的一方胜出。
厉修下场后,紧接着就是潘梓婷了。
曲依安慰地拍拍她紧绷的肩膀:“放轻松,就像我们在体育馆练习时那样。”
吸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对曲依笑了一下,潘梓婷拿了球拍正要上场,刚起身就被同样在一旁观赛的张锡京叫住了:“那个戴护腕的女生是F大羽毛球社的社员,算是他们学校数一数二的高手,你小心点。”
“嗯,我知道了,谢谢。”
冲那模样青涩的小个子男生甜甜一笑,潘梓婷转身向赛场中心跑去。
望着张锡京怔怔出神的模样,曲依不禁唇角一弯。
第二局比赛结束后,张锡京的担忧应验了:F大记分牌上的数字由“0”,变成了“1”。
潘梓婷下场后,张锡京是最先给她递毛巾的人。
“抱歉,我输了。”
眼里有晶莹的泪花在打转,潘梓婷接过毛巾后直接将通红的脸捂住。
“喂……你也别难过啦,等会儿我会赢回来的!”同样脸憋得通红,张锡京笨手笨脚地安慰她。
等张锡京上场后,第三局开始了。
静静坐在曲依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那个不断腾空、击杀,个子不高却活力四射的男生,潘梓婷紧紧握住手中的毛巾:“张锡京好厉害……”
曲依将一瓶水递给她:“你也很厉害。”
猛地摇摇头,那黑色短发下通红的小脸埋得很低:“可是我输了,还是连输两局……”
“和比自己实力高出那么多的选手比赛,你觉得自己尽力了吗?”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被曲依这样问,潘梓婷立刻仰起脸,眼神笃定地回应,“因为只是以两校学生交流为目的普通比赛,社内本就稀少的几个女生说不喜欢大热天汗流浃背的感觉,在蕙芯学姐报名后都说要当拉拉队,为了不让社长为难,我才主动说要参赛的,好不容易能够替学校和社团争一回光,社长那么相信我,我却……”
“有能力替学校和社团争取荣誉的人没有参赛,能力不如他们的你却上了赛场,而且打得很努力,这样还不算尽力吗?”
“曲依……”
正当潘梓婷为曲依的话愣住的片刻,一声急促的哨响后,裁判员的宣告声再次响起:“E大,再记一分!”
“他赢了!”闻声而起,看着在几个男生簇拥下得胜而归的张锡京,那原本眼眶通红的女孩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好像也注意到此刻喜不自胜的潘梓婷,走到她跟前的张锡京边用毛巾擦汗,边孩子气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体育馆内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灯光,众人簇拥之下孩子般可爱地笑着的潘梓婷和张锡京……
被身边热烈的气氛包围着,E大选手席的长椅上,默默观望一切的曲依却静得出奇,仿佛有看不见的围墙,无声地将她与馆内的喧嚣隔开了。
女子组第二场比赛开始还没多久,选手席边,只见一个男生不顾身边同伴的阻拦便捂着肚子跑出了体育馆。
“那不是林铮吗,着急忙慌去哪儿呢?”听到动静,正大口饮水的张锡京径自向几个学生走去。
一个神色焦灼的男生应道:“说是好像吃坏肚子了,要去上厕所!”
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张锡京顿时像炸了毛的猫:“开什么玩笑,男子组下一场就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