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终
戚闻溪还是没有狠心将鲸潋扔下车。
两个衣服破损的人在车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戚闻溪气也消了。
她低头望了一眼鲸潋在迎着冷风吹的肚皮，心里的担心病又犯了。
祖宗到时候受凉了，还是得她来负责。
“上车吧。”戚闻溪说。
然后她径自先上了车。
几秒后,鲸潋也上了车,只不过这一次，她竟然没有坐在了副驾驶,而是坐在了后车座上。
戚闻溪一愣,随着车门关上后，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车座上的鲸潋。
对方一脸木木然地正襟危坐着。
惊恐的小眼神不知道该望向哪里，总之不敢朝着她戚闻溪这里望。
戚闻溪看出了对方不敢坐前面的原因是怕自己会生气，但她确实心里还有点怨气,索性什么话也没讲，鲸潋既然想坐后面，就坐后面吧。
她也不说了。
于是她启动了引擎,开启了车。
期间,车厢内难得的安静着。
戚闻溪望了一眼空位的副驾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未遇见鲸潋之前的状态。
一个人开车的状态。
她们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鲸潋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眉目低垂，过于苍白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安静的病患。
『搞砸了』
这是她内心唯一的想法。
她手足无措地想要让戚闻溪原谅自己把对方惹哭的行为,可是她解释了那么多,甚至按照了戚闻溪要求的付诸于行动,撕一扯了自己的衣服。
可最后，戚闻溪还是没有完全原谅她。
因为她们已经有十五分钟没有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鲸潋时不时看了看前方开车的人类女人,对方依然什么话都没讲。
戚闻溪甚至连音乐都懒得开,车厢内只有寂静。
鲸潋齩了齩干涸的嘴唇,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又全数憋了回去。
难过了。
鲸潋撇撇嘴，内心的忧郁让她身軆蜷缩了起来，整个人倚靠在车门上，以一种奇怪的姿一势。
在一个红绿灯档口，红灯一秒一秒地闪烁着。
鲸潋就垂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地倚靠在那里。
就在她又心心念念想抬头望一眼戚戚时候，一个毛绒绒的毯子扔在了她身上。
带着点蓝石花的淡淡香气。
鲸潋：“？”
“你如果受凉了，我会很头疼的，盖上。”前方驾驶位的女人淡淡地说道，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但对方打破沉默的举动，让坐在后面的鲸潋突然激动地濕润了眼眶，戚闻溪终于肯理她了。
“戚戚……”鲸潋有点委屈地叫唤了一声戚闻溪的昵称。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戚闻溪递给自己的毛毯，想要伸手去碰碰前方如冷硬雕塑一般的戚闻溪，只不过她又不敢，想触却触不到。
戚闻溪透过后视镜，完全看出了后排鲸潋这纠结可怜的模样。
她心里不是滋味，甚至因为鲸潋这小混蛋这个样子又心疼了。
她都觉得自己无语到家，简直就是该受罪的那种女人。
戚闻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不然她又会心軟。
这次她就是要把鲸潋晾在后面，直至到家，让鲸潋记得这难受的滋味。
“别说话。”戚闻溪冷硬吩咐了对方，之后掐着绿灯，直接开了车。
鲸潋身軆一哆嗦，她没想到戚闻溪气还没消，对自己这样冷漠，鲸潋憋憋嘴，只能将心里的漫天苦楚咽进了嗓子里。
她委屈巴巴地将毛毯盖在了身上，整个人蜷缩在后排的角落里，显得很可怜。
不要去看，不要去看。
戚闻溪心里默念着，强一制自己不要去可怜瘪犊子。
然后她就一直匀速开着车驶回家。
或许是因为戚闻溪没有身旁家伙调皮捣蛋惹得她杂念丛生了，或许是今晚天气还不错，戚闻溪开的很稳，所以这就导致当车停在了地下车库后，戚闻溪熄灭了火，发现身后的小东西竟然睡着了。
戚闻溪望着后视镜里将头抵靠在车窗上，安静闭眼睡觉的鲸潋，明明后排那么宽敞的地儿，结果对方非要像个小兔子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挤在门缝里。
怎么的，是要别人看见以为是她戚闻溪欺负对方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鲸潋鬼精鬼精的。
手劲还很大。
戚闻溪一想到这点，她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也不知道红了没，那会鲸潋掐住自己的脖子真的是要她老命。
下手不知道轻重。
就是这样睡觉像个温纯无害的小天使一样的人，做出来的事却那么惹她生气。
但为什么，自己却讨厌不起来呢……
难道她有隐藏的受一虐型人格？
戚闻溪烦躁地捋了下头发，打开车前镜，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眼窝凹陷，睡眠不足，面部憔悴，完全可以不化妆直接拍僵尸电影了。
紧接着，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后车排的鲸潋，对方仍然安逸地睡觉着。
真羡慕，睡眠质量真好。
戚闻溪心里想着，然后趁着鲸潋睡着的这段时间，她拉下车窗，点燃了一根烟，默默地发着呆。
缕缕蓝烟遮掩着她的面容，她的思绪也随之飘散了很远。
甚至想到了她年少的时候，很想融入集体，却总是融不进去，遭人排挤的场景，就是因为她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爷爷也去世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谣言就传开了，同学们都认为她是丧门星，没人愿意跟她玩，跟她亲近。
所以，她也变得慢慢接受了被人孤立的结局，也就不在意不难过了。
她也不需要这些。
一个人挺好的。
一直到现在，她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为什么她的情绪会因为这样一个突然闯入她黑白世界的人而喜怒哀乐。
真是奇怪。
还在对方面前气哭掉眼泪，有够愚蠢的。
戚闻溪啧啧舌，觉得身为成年人的自己做的非常失败，然后掐灭了烟蒂，挥散了有可能会进车里的烟味。
她转过头，果不其然，鲸潋还在呼呼。
所以，没心没肺的人活得长并不是没有科学道理的。
戚闻溪抽出一张纸巾，糅成团，对准鲸潋那张安详的小脸扔了过去。
鲸潋：“！？”
瞬间，鲸潋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瞳孔在那一刹那显示着如野兽般竖立的瞳仁的。
这让回望的戚闻溪吓了一跳。
只不过，很快，大概快过一秒，鲸潋的瞳孔就恢复成正常人的形态，一副懵懵地回望着她亲爱的戚戚。
戚闻溪糅了糅眼睛，感觉自己是看错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起来。”戚闻溪不咸不淡地开口问着。
“啊？哦，我……我睡着了。”鲸潋立马坐直了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挠了挠发丝，小心翼翼将身上的小毛毯叠好交还给戚闻溪。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几秒后，戚闻溪白了对方一眼，最后没接下，说着：“放后面就行，下车。”
“哦哦，”鲸潋就慢慢放在身边，看戚闻溪下了车，她才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毕竟，她害怕戚闻溪真的把她扔下去。
她这一看，倒是让她傻了眼，她们都到地下车库了。
自己竟然一不小心睡了那么久，戚闻溪都不叫醒她。
“戚戚，我……”鲸潋小步走到戚闻溪身边，戳了戳对方的手，不知道戚闻溪是不是还气着呢。
“你什么你，你要是平常也能这么乖，我早就谢天谢地了。”戚闻溪在等着电梯的同时，忍不住嘴里碎上一句。
鲸潋眨了眨眼睛，那她以后尽量克制一点冲，动，克制不了再说。
“那你可不可以，不生气啦？”鲸潋揪了揪戚闻溪的衣袖，她可不希望对方还和自己怄气，这样不好，她会受不了。
“看你表现。”戚闻溪说完，就进了电梯。
于是鲸潋也跟着进了去。
到家之后，鲸潋非常主动地将拖鞋给戚闻溪穿上，然后还不用叫就用洗手液洗手手，还给戚闻溪剥了葡萄。
总之，活脱脱的就跟刚进门的小媳妇儿一样，讨巧卖乖的典型。
戚闻溪有些不适应地坐在沙发上，望着那满满一玻璃碗的葡萄。
身旁站着等待夸奖的鲸潋。
“行了行了，你别忙了，我不气了。”戚闻溪可不想鲸潋来回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搞得她看个资料都不得安宁。
“好的，戚戚。”鲸潋终于得到戚闻溪亲自说原谅她的话后，开心地后背都快冒出小翅膀了。
眼看着鲸潋又要黏糊上来的架势，戚闻溪赶紧催促对方先洗澡去。
鲸潋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
“终于走了……”戚闻溪轻轻嘘一声，因为鲸潋在她身边，她没办法查阅资料。
嗯，查阅韫蓉的社交平台资料。
所以，这时候她可以专心看一些她需要了解的东西。
刚刚韫蓉还发来消息，说是明晚她将会邀请鲸潋去看歌剧，看完歌剧再进行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她是这样发给她消息的。
问着戚闻溪的建议。
戚闻溪望着屏幕好久，还没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更甚至是不想回。
所以，她竟鬼使神差看一看韫蓉在国外的社交账号，因为她的表妹喜欢把自己的趣闻趣事发在网络上分享。
只不过，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对方任何蛛丝马迹的情感。
直到她找到了下方的泛搜索界面。
#韫蓉和莉伊#
她点了上去。
搜索页面跳出了很多关于韫蓉和莉伊的照片，有逛街牵手、去海滩拍照……的画面。
戚闻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再往下拖。
这些搜索界面在韫蓉的个人账户里并没有，都被对方删除了。
所以，这个女人是韫蓉前女友？
于是戚闻溪为了证明这个猜测，又搜索莉伊的个人资料。
对方还是一位时尚圈非常有名气的平面模特，混血，有着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而莉伊社交账号的最新博客仍然是爱情失意而难过的文字。
网络上说是莉伊被韫蓉甩了，韫蓉结识了新欢。
戚闻溪摘下了眼镜，糅了糅眉心，她有点惊讶于自己妹妹的无情，对方的博客里确实连莉伊的一丁点影子都不存在了。
可想而知的决绝。
不行，她怎么能把鲸潋交给这种把人玩了就甩脸走人的薄情女人的手里。
即使对方是她的妹妹，
那也不行，
绝对不行！
***
第二天
潋潭市的天气就跟戚闻溪的心情一样，阴沉到零下四十摄氏度。
这就导致，上生化课的所有学生都不敢在戚教授的课上打瞌睡，对方那禁一欲十足却低气压的脸很吓人。
而且戚教授一改往日还算温和做派，这次上课居然随机抽点学生回答问题。
好恐怖。
下午课程结束后
迎面走来的许樊星刚想和戚闻溪打招呼，甚至想约一约对方，比如今晚一起下班更或者是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之类的。
“闻溪，晚上你有空一起”
“抱歉，没时间。”
戚闻溪急匆匆地连望都没朝许樊星望一眼，只是低着头看着腕表，好像家里出事了一样！
“哎，闻溪教授……”
许樊星望着从自己身边奔跑去停车场的戚教授，满脸疑惑着。
这大概是第一次见戚闻溪下班如此着急的模样。
戚闻溪开着车，边看着车内的时间表。
下午四点五十，如果路上不堵的，她开快一点，五点二十就能到家。
她为什么着急是因为，昨晚韫蓉打了她的电话，亲自说了今晚邀约鲸潋的事情。
她们要约会，两个人，单独单的。
当时她是想让韫蓉再等等的，毕竟她觉得这样匆忙的见了一面，就提出喜欢对方，想跟其交往有点太过着急了。
但韫蓉不这么想。
在国外生活很久的她，向来觉得主动出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喜欢鲸潋，她认为鲸潋的外表是她的菜，兴趣爱好之类的，到时候再了解罢了。
首先得是眼缘。
戚闻溪见与表妹说不到一块去，她本想再跟对方说鲸潋或许没时间去听歌剧或者吃饭来着，想搪塞过去。
奈何，她在与韫蓉打电话的时候，鲸潋正好洗完澡出来了。
“戚戚，你在和谁打电话？”鲸潋边擦拭着头发，边走到她跟前。
即使她那时候已经用手指抵住鲸潋的唇不让对方吱声了，但电话那头的韫蓉已经听到了鲸潋的声音。
“姐姐，鲸潋在你家？”韫蓉问。
“呃……”戚闻溪算是默认。
“韫蓉？”鲸潋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眼神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她甚至有种想要将戚闻溪电话夺过去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姐姐，那你让鲸潋接个电话，我直接邀请她，就不麻烦姐姐了。”电话里，韫蓉是这样跟她讲的。
戚闻溪并不想给。
但最终，这种情况，她没有不给鲸潋的确切立场，“鲸潋，韫蓉想你接电话？”
她那时候心里希冀着，是鲸潋会拒绝。
但鲸潋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欣然接了电话。
现在想起来，戚闻溪心里还有点不好受，她本以为鲸潋是不会与她之外的人亲近的，但最后的结果是，鲸潋答应了韫蓉的邀请。
答应了韫蓉陪她去听歌剧，和共进晚餐。
而今晚，韫蓉会开着车来她家接鲸潋。
“哎，好烦。”戚闻溪回忆着昨晚韫蓉邀请鲸潋那些话，心里很烦，导致她今天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课堂上还批评了回答错误的学生。
当戚闻溪匆忙赶回家后，发现鲸潋的鞋子还在家里。
幸好。
她还没走。
“戚戚，你回来了。”
鲸潋正穿着一套新衣服，是她上次给鲸潋在商场买的灰蓝色风衣，鲸潋身姿挺拔，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很漂亮。
“嗯，今天下班早，”戚闻溪进了屋，看着鲸潋这身装束，忍住了几秒后，还是问出了昨晚想问却没问的话，“鲸潋，你为什么会答应她？”
“嗯？”鲸潋对着镜子拢了下头发，然后回望戚闻溪。
“就是你跟韫蓉只是吃过一次饭，她约你，你就答应她了。”戚闻溪拿起餐桌上的一枚苹果，放在手里，试图抚平不安定的心。
“喔，就是感觉，很新奇，她说的歌剧之类的，”鲸潋挑了下眉，让自己表情夸张一点，高兴一点，掩饰自己要去表明正宫的地位，“所以就答应了。”
她恨不得将韫蓉齩成稀巴烂。
“这样啊，其实我、我也”
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的。
戚闻溪没说出口，因为她觉得已经迟了，她阻止不了鲸潋和韫蓉的约会。
她再说下去，就要变成阻止人家甜蜜的恶人了。
“那你”
滴滴滴——
戚闻溪的手机响了。
她只好从皮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是韫蓉的电话。
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
“姐姐，你在家吗？”
“在。”
“呦，你下班那么早啊，我刚要问你家门牌号多少的，想直接去接鲸潋，既然你到家了，你跟鲸潋说一下，我已经将车开在小区门口了，她一出门就可以看见我了。”电话那头，韫蓉轻快明朗的声音传过来，很显然，对方的心情非常好。
对啊，因为要见到喜欢的人，并且一起约会，心情当然很好。
“……行，我跟她说一下。”
“嗯，今晚我会带她去很好玩的地方，谢啦，闻溪姐姐。”
挂断电话后，戚闻溪看向已经准备好行装的鲸潋，表情淡淡地说道：“你也听到了，韫蓉说她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你了，你可以去了。”
“喔，那太好了。”鲸潋听到后，笑得很动人。
这让戚闻溪看愣了一会儿。
她见鲸潋穿鞋出门之际，也跟着走到玄关处，犹豫片刻，还是支支吾吾问着：“需要，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当然不需要。
鲸潋换着鞋子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她怎么可能让戚戚见那该死的韫蓉，然后她站了起来，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戚戚，我很厉害的。”
“嗯……那你路上安全。”
随着房门关上，戚闻溪的心也空落落了。
她握着苹果，又放在了桌上，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最后，她拿起手机，想要跟韫蓉交代一下。
交代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对了，韫蓉说的‘很好玩的地方’是指什么。
难道不是歌剧院，不是餐厅吗？
她们还要去哪里？
戚闻溪双眸死死盯着韫蓉的手机号码，记起韫蓉今晚电话里轻一佻的声音，戚闻溪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甚至想到了即将发生的真实画面——
韫蓉见鲸潋打扮漂亮，直接对着鲸潋上下其一手，“鲸潋，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怎么样？”
“真的吗？”
“嗯~我们可以去酒店开个房间，然后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你不懂的，我都可以教你。”
“好。”
……
鲸潋这么单纯一定会跟着韫蓉去的！
而且到时候哪怕鲸潋反悔了，韫蓉也有可能连哄带骗睡了她的！
戚闻溪想到了这里，她已经在家坐不住了，果断拿起钥匙就奔了出去。
她本来想开自己的车，但想来不太好，只能快速跑到小区，她已经看到了鲸潋上了韫蓉那辆白色轿车里了。
正好来了一辆计程车，她赶紧拦了下来，进了去。
她气喘吁吁地跟师傅说：“师傅，麻烦你一定要跟上前面那辆白色奔驰！”
司机老师傅一听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立马来了劲，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姑娘，你可要坐稳了，我跟车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年头，老公还是得看紧点啊，别让小三这么嚣张跑家门口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