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小老头一个机灵，很快迎上了董合身上的那一双灰白眸子。
这双眸子中不含一丝感情，却能透入到他灵魂深处。
“啊，这是正牌阴司，至少也是个判官。”
小老头毕竟是活了200多岁的人物，顿时浑身上下一个哆嗦，神魂本能的第一时间缩进了泥人躯壳中。
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泥人身子一颤，竟然双腿弯曲，向着董合直愣愣的跪了下来，头朝地，双手高举，像个遇到了天敌的鸵鸟。
这一幕，只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货郎嘴巴张得老大。
内心涟漪不断。
只觉得今天见到的一幕，彻底的颠覆了他的三观，“山神老爷居然一天显灵了两次，这一次比前面更夸张。”
“居然跪下了……”
纸人张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也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后目光死死落在董合身上。
原本以为他和货郎一样，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难道他身上另有秘密？亦或者有折服山神的神通？
纸人张虽然号称能通灵，但远远没有让神灵给自己下跪的本事。
眼看庙中局势剧变，他谨慎的招了招手，将跃跃欲试的小纸人招了回来。
斗笠男子更是表现得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难受，山神原本是他请出来打击对方的小帮手。
现在，小帮手是要叛变？
他同时也开始怀疑起董合的身份来。
庙中泥人惊天一跪后，董合也跟着微微的错愕了一下。
虽然他早就知道此‘山神’的真正身份，但对方好歹也是一个修炼了200多年的山中妖怪。
节操呢？
逼格呢？
就这样直接给跪下了？
“咳咳……”
董合很快回过神来。
他用手指了指庙中众人，问道：“你给我说说，他们中，谁才是鬼？”
泥人缓缓起身，在庙中环视了一圈，随后伸出了两只手，一手指向地上的小纸人，另一手指向背着竹筐的斗笠男子。
“你这老匹夫，莫非是昏了头？”
“被我家主人知道了，小心没有你好果子吃。”
斗笠男子顿时破口大骂。
骂完后趁其他人没留意，直接操起竹竿，幽怨的横了庙中众人一眼，尤其是在泥人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随后转头就跑。
董合按在朴刀上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董爷，现在怎么办？”
货郎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的从门外溜了进来，躲在董合身后。
董合望了望庙前的薄雾。
一会不见，薄雾好似活了过来，已经涌到了山神庙前的台阶下。
而且雾中波浪汹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东西。
“先将火堆和干柴搬进来，别让火堆熄灭了。”
董合身子一转，又看向供桌，“既然都显灵了，还不快快现身！”
在董合逼人目光注视下，那泥人浑身上下动了动，好似筛下一层糠，原本一寸多高的身子竟然像个菜田中的萝卜一般，缓缓成长到半米高，最后露出了一个小老头的身子。
他穿着一身红色布兜，脸上胡须布满了大半个脸庞，剩下的皮肤中露出一片酒红，嘴唇上还顶着一个硕大的鼻梁。
老头举着一根树干当拐杖，颤颤巍巍的从供桌上爬下来，畏惧的对着董合行了一礼，“小妖见过上仙。”
“不知上仙在此，先前多有得罪。”
老头的这一番举动，更是将屋内的货郎和纸人张惊得掉了一地的眼球。
好在先前的反转已经够多了，这会还能沉得住气。
便是那缩在纸人张怀中的小纸人，也好奇的停下了先前跃跃欲试的凶态，变得老老实实安安静静。
只是嘴中不知何时，又将纸人张先前咬破的那根手指头含在嘴中吸吮起来。
纸人张犹豫了一下回过神来，突然起身对着老人行了一礼，“上元县棺材铺纸人张，见过山神爷。”
人家虽然在董合面前自称小妖，但你不能没有眼力见。
只是他一时半刻还摸不透董合的真正身份。
抱着柴火进来的货郎则更干脆，直接惶恐的跪在了地上，连磕2个响头，“山神爷在上，村民赵小弓给你磕头了。”
“这……你们快快请起。”
“上仙在此，我可不敢妄称什么山神爷，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其实，我只是一颗……”
老头小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期间不断在董合身上瞟，生怕对方会生气。
他哆哆嗦嗦了半响，最后没忍住，竟然腰身一转，显露出了本体。
居然是一颗半米长的胡萝卜。
先前在牛家祠堂时，老鬼牛有田就向董合透露过，他认识一200多年的山妖，为了躲避大山中的危险，悄悄化身山神，藏在了上元县附近的一家破庙中。
董合之前进来看到这头泥人时，心中就猜出了七八分。
没想到这位200多年的山妖，本体竟然是一株胡萝卜。
董合又想起院中突起的怪雾和消失的斗笠男子。
对方既然把他误打误撞的当成了上仙，他就继续扮演一回上仙的风采。
此番直接逮着这位土著，毫不客气的问道：“我且问你，先前的男子是何出身。”
“你为何助纣为孽，选择帮他隐瞒身份？”
“上仙息怒……”
老头直起的腰瞬间又软了下去。
“老身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伥鬼为了投胎，没日没夜在附近寻找替死鬼，我并不是怕他，我是忌惮他背后的山君。”
“既然上仙来了，那山君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还请上仙为我等小妖主持公道啊。”
老头苦着一张脸，说着说着竟掩面抽泣起来。
如此胆小怕事，见人就跪的山妖，董合也是头一次见到。
你好歹也是一个200年修为的山妖好吧？
董合按了按额头，听出了对方话中的重点，“你是说，刚才的此人只是一头伥鬼，在为自己寻找替死鬼，他背后还有一位山君？”
“正是，那山君是山中的一员虎妖，已有……300多年修为，凶得很啊！”
老头搬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伸出了三根手指。
随后试探的反问道：“上仙来此，莫非特意为了收复这头虎妖而来的？”
这句话把董合问的一头懵逼。
他此番可不是为了虎妖，而是专程为了眼前的这头山妖而来。
我可没这么伟大好吗？
听牛有田介绍，这厮在附近冒充山神哄骗村民香火，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难道不该受谴责吗？
董合正是抱着‘打得过就为民除害’，顺便抢夺一下对方收集的香火，打不过嘛……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先留个标记，等以后打得过了再来。
哪里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小妖没收成，反而引出了一头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