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切就像是一个瑰丽的梦境。

我抓紧裙摆,回过头,在棕发和金发极度震惊的目光中,看见领席员朝我弯腰行礼,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垂地帷幔一重一重地分开,铜雕灯盏顺次点燃。

古老的穹顶彩绘下,宽阔的大理石台阶上,一个身影朝我缓缓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摘下风衣里衬的黑色皮手套,戴在手上。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迷惑,因为即使是最荒唐的美梦,也未曾出现过这种场景。

视线突然变模糊,鼻尖酸涩。他走到我的面前那一刹那,心几乎停止跳动。

我仰头看着他。真奇怪,明明现在的他和一个月前是同一张脸庞,可不知是否心境不同的缘故,感觉也发生了变化。一想到他是魅影,他的轮廓,他的眼睛,他的鼻梁,甚至是他高耸眉骨下的阴影,都开始散发出难以抵挡的魅力。

我紧张得指尖一阵阵发抖。想要拥抱他,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告诉他,这一刻的欣喜与激动,但又怕眼前的他不过是个幻影。原来,喜欢一个人的顾虑会那么多。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我,瞳孔是冰中焚烧的黄金。本以为他会绅士地对我伸出一只手,没想到他直接扣押犯人般,单手扣住我的后颈,半强迫半亲密地把我带了出去。

走出包厢的一瞬间,他那只手立刻下移,牢牢地搂住我的腰。我几乎是贴着他的腿在走路。滚烫的血液涌入头脑,我不自在地动了动。他看我一眼,轻打了一下我的脸:“动什么。”

“我……”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上我的唇,强横地打断:“让你说话了么。”

早在一个月前,还不知道他是魅影时,就觉得他的控制欲强得有些恐怖。一个月过去,这种恐怖的控制欲不减反增。但莫名地很开心,我一定是病了,被人这样对待,第一反应竟然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不过,喜悦归喜悦,一些问题还是要问的。走进空旷的后台,我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垂头看我:“怎么。”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我忽然想到昨天那个……让人手脚发软的吻。好头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想说什么全部忘光了,脑中只记得他当时用一条腿顶起我,箍着我的下颚,粗暴而近乎疯狂的吻……

他等了片刻,见我迟迟不说话,转身就走。浓烈的感情在这一刻汹涌而出,我拽住他的衣角。他微微侧过头。也许是错觉,这个角度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上辈子他看我时,森冷而不带感情的目光。瞬间,那种至死也无法得到他关注的恐惧包围了我。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喜欢我。我知道,似乎有很多证据都表明他对我有好感……但这些好感到底有多少,能否构成喜欢,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无从下手的谜题般,只要他不亲口告诉我,我就永远也不能确信。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能出演他的歌剧,能穿他亲手制作的衣服,能得到他的拥抱,能和他接吻……我就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只是,幸福的同时,那种空落落的距离感却变得更重了,尤其是在知道赫斯特也是他之后。

当时光顾着震惊去了,现在回过神,发现内心的欣喜居然和难过一样多。可能是在难过,永远也无法匹配他的才华吧。想到《牧羊女》试演时,他一次又一次不假思索地即兴弹奏,惊艳的唱功,天才的作曲能力……真的,在他的面前很难不去自卑,很难不去多想。

有的时候,对方没有点破一件事,大概就是想保持现状。所以,我把一些感情藏在心底,不说出来,可能是对彼此最好的做法。可是感情怎么藏得住,真的快要藏不住了。

握住他的手,走到他的身边。不敢与他对视,我闭着眼环住他的腰。他的衣领、袖口是熟悉的清淡香味。暴雨夜那天,送我回来的人果然是他。一时间,感情更加汹涌了,是一股热流横冲乱撞,冲得胸口发痛,撞得鼻子酸胀。

对他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喜欢。

我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踮起脚,捧着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而是不能克制的爱。

本想吻一下就分开,谁知后脑勺忽然被他大力按住。

他手掌是炙热的镣铐,被他按住的地方,立刻有些发麻,连带着思绪也是空白一片。他毫不怜惜地捏开我的下颌,咬住我的下唇,舌尖撬开我的牙关,吻得几乎带上浓浓的攻击性。

我忍不住发出痛呼,双手撑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开却又舍不得。

他的控制欲再度发作,接吻的间隙,竟然还有闲心去注意我的动作,俯身在我的耳边命令道:“松手。”

我耳廓全是他微急的呼吸,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没有重复,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略一用力,直接将我横抱了起来。身体骤然失去重心,我不由自主地搂紧他的脖子。

他离我太近了,喉结滑动着,带着一种强烈的、来自异性的吸引力。我原本就对他无法抗拒,这下头脑更加不清醒了。等我反应过来时,已张开双唇,凑上去“啵”了一下。

他之前所有的动作,给了我一个错误的信号——只要我主动,就一定会有回应。然而,这一举动,却让他露出清醒的眼神。

他立即与我拉开一段距离,扯下我的手臂,像托起小孩子般,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我有些发窘,可想到刚刚自己的举动,又觉得他这个动作实在不算什么,但还是不好意思,想坐到他的身边去。

稍微一挣扎,他就已觉察到,立刻想要强行合拢起我的双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连别人膝盖摆放的位置,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最后,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用两条腿紧紧地封死了我的退路。我本来就很羞窘,被他这么一弄,更是羞.耻到到无地自容。

如此亲.密的一个姿势下,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房梁上挂着的一个金丝鸟笼:“你真的知道我是谁么。”

这问题他似乎已经问过一遍,可惜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是在什么时候问的。

“……当然知道。”

他的视线扫来:“说说看。”

我喉咙一下子堵塞住,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幽灵,太不尊重他了;说魅影,不怎么合适;至于埃里克,更不行,那是上辈子克里斯汀告诉我的名字,这辈子他和克里斯汀,好像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胡说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忽然发现,此时此刻他在我的面前,似乎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赫斯特。但联系《双面人》的剧情,我始终觉得那并不是他真实的身份,反而更像是他脸上的一枚面具。

双面人、魔鬼、幽灵、赫斯特……他的身上,萦绕了太多我无法解释的诉求与秘密。

见我不能回答,他别开视线,轻轻地说道:“想不起也没关系,等会儿上了台,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玫瑰色水晶瓶,侧头拍了拍我的脸,下令道:“张嘴。”

我出于对他的信任,再加上以为是润喉水,没有犹豫地张开了嘴。然而,当喷雾进入咽喉的那一刻,我对上他冷静到几近扭曲的目光,忽然就感到了极度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