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发消息的时候, 仔细小心地修改了无数遍,但是叶深回的时候措辞却很快。“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只闪了不到两秒, 叶深的回复就发了过来。这样快速的回复与其说是因为随意, 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本来想问这话已经很久了。
:所以,你想要在一起的人,是他?
陶鹿快被自己蠢哭了。
【一只鹿】:不是啊啊啊啊啊!是你啊啊啊啊!
【一只鹿】:大哭(。﹏。*) 我错了……
在陶鹿哭泣认错的表情包攻击下,叶深不慌不忙回复了一条。
【叶深】:很晚了,睡吧。
【一只鹿】:哭泣,所以我的表白是失败了么?
天贸大厦19层基地客房里,叶深按灭了大灯,在暖黄色的夜灯下,看到女孩的问话,似乎能想象出她就在跟前儿耍赖的模样。他翘了翘嘴角,修长的手指轻触按键。
【叶深】:嗯。
陶鹿瞪着那个“嗯”,缩在被子底下哀嚎一声,泄气沮丧,连回复的心情都没有了。换位思考一下,她今晚干的事儿,就像是一个暗恋刘亦菲多年的男人,好不容易有了跟女神表白的机会,一张口说的却是“我特别喜欢你拍的《还珠格格》”一样。没让保镖把他请出去,都算女神涵养好。
陶鹿拿脑袋撞着枕头,自己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犯了这样的蠢呢?她等到脸上羞愧的燥热褪下去,才有勇气切回聊天界面,像做阅读理解那样咀嚼着叶深的只言片语。
这一咀嚼,那句“你对我都了解什么?”就让陶鹿看出了不同的意思。
也许他不是像平时那样带着轻讽随口怼回来。
如果他是认真在问呢?
陶鹿看着自己底下一串不正经的回复,无疑是给出了最糟糕的答案。
她脸上表情淡了下去,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如果他是认真在问呢?她对叶深都了解什么呢?
将近凌晨,迷迷糊糊要沉入睡梦中之前,陶鹿想着,不然,给叶哥哥写封情书吧?
第二天齐珊珊从起床就对陶鹿意见很大。
“你昨晚不睡觉都在做什么?”齐珊珊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冷眼看着陶鹿,“吵醒我好几次!”
陶鹿理亏没说话。
齐珊珊越发气焰高涨,“晚上不睡,白天还要不要训练?你不训练,也不让我训练啦?”她的坏情绪,从宿舍一直延续到体能训练。
连每天来查看半小时的董真教练都察觉了不妥。
董真把陶鹿叫到一旁说话,笑道:“这宿舍关系是怎么回事儿?当初你劝我把齐珊珊留下,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她不知道这事儿?”
当初董真在分数相同的齐珊珊和李薇薇之间犹豫,刚好楼下等电梯的时候遇见陶鹿,随口问了一句,“你看她俩怎么样?”
陶鹿道:“教练您是为了2022年的冬奥会在选人吧?”
董真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额外选拔她可压根没往外说,因此笑道:“说说看。”
“一般国家队选队员培养,花滑都是在十到十二岁,像这次的额外选拔,年龄放宽到了我这样十八岁都能参加,那应该是为了比较近的赛事在做准备。最符合的,就是会在我们国家举办的2022年的冬奥会了。”
“是这么回事儿。”董真教练看着她,目光中露出赞许,“花滑女单青黄不接,急需外部支援。为了四年后的冬奥会,从小培养队员是来不及了,所以要找沧海遗珠啊。但是资源和教练精力都是有限的,要怎么好钢用在刀刃上,就要看怎么选出好苗子了。”
“既然您要选的是冬奥会上能拿奖的,那当然更看重潜力。”陶鹿淡淡道:“标准动作做得再优秀,也只是好学生而已。如果我是您,我会选敢于冒险的。也许这次冒险是失败,但是不冒险,永远也不会有惊喜。”
“所以你是看好齐珊珊?”
陶鹿耸耸肩,“我只看好我自己。不过我的建议是,敢于冒险的选手才能冲击金牌。”
当晚,最后选拔结果就出来了,董真留下了齐珊珊。
此刻见董真教练问,陶鹿淡淡道:“我没帮她说话。她能留下,是您的决定。”
董真教练和蔼笑道:“嗐,看着你们,叫我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年轻气盛,其实何必呢?”她叹了口气,拍拍陶鹿肩膀,放她离开洗漱换衣服,转身对着齐珊珊招手,示意齐珊珊过来说话。
陶鹿洗漱换衣,在楼道电梯口的大窗户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做肢体伸展,忽然电话响了。她随手摸出手机,却见来电人是“陶振华”。
手上一顿,陶鹿后槽牙一瞬咬紧又松开,她接通了电话,没有出声。
陶振华一开始也没说话,静默半响,他透着尴尬不自在的声音传过来。
“说是你进国家队了?”还算平和的语气,刻意粗嘎的声线,妄图掩饰掉那份尴尬。
陶鹿冷漠道:“是。”
“教练没嫌弃你的腰伤?”
“没。”
又是短暂的沉默。
“那算你好运,好好跟着训练,别瞎折腾。”陶振华恶声恶气的,忽然话题一转,诘问道:“你欺负你妹妹做什么?说是把她东西都弄坏了。”
陶鹿脸上的冷漠绷不住了。她能忍受家暴,却受不了别人拿她没做过的事儿来冤枉她,而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寒心,止不住的寒心。
“不是我。”
话说出来,陶鹿才察觉自己的哽咽,她猛地噤声,藏住这份软弱。
“不是你是谁?你们宿舍不就你们俩?”陶振华声音猛地拔高,陶鹿熟悉的凶恶粗暴又冒了出来,“你齐阿姨还能故意冤枉你不成?啊?就算不是你,你们一个宿舍,你不知道照顾照顾你妹妹?你说说你都多大了,一点事儿不懂!……”
漫长无止境的指责。
陶鹿已经麻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听下去的意义何在。也许是想看看陶振华的下线在哪里?也许是想干脆让恨意深到底,消去所谓的亲情。
终于,陶振华喷累了,惯常的威胁怒骂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不能哭,不能掉眼泪。
哭的话,就输了。
陶鹿握着手机的手发颤,迫切的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对,写给叶哥哥的情书!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切进写满情书草稿的手机日记,陶鹿盯着上一行的,“每次去颐园,在木屋里望见你等我的背影,就会觉得很安心”,接下去要写什么?思绪全是乱的,隔着泪水那行字也渐渐模糊。只有一个念头,倾注在她颤抖的指尖,化作屏幕上一又一行的“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手机屏幕一亮又一亮,她要喜欢叶深的念头占据她全部的思维,盖过另一种想哭的情绪。
“陶鹿。”齐珊珊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陶鹿一愣,眨掉眼中的泪水,带着讥诮回身看去。
齐珊珊脸上有点不自在,侧着身子看着窗外,没有留意陶鹿的异常,“董教练都告诉我了。”她绞着手指问道:“你为什么……”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别扭中透着羞涩,“……要帮我说话呢?”
陶鹿冷笑一声,讥诮道:“因为我要你平生都受我的恩惠。我要你从今而后,在花滑上拿到任何的成就,都记着是因我施舍而得!”她迫上一步,逼视着齐珊珊,字字恶意,“我要你——一辈子都跪在我面前!”
齐珊珊面色雪白,仰视着她,浑身发颤。
陶鹿转身就走。
“站住!”齐珊珊猛地追过来,拦住她的去路,少女眼中燃起羞愤的火焰,“今年9月的全国锦标赛,我一定赢你!你敢跟我赌么?看究竟是谁给谁跪!”
陶鹿轻佻一笑,“你跪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岗道理,鹿鹿这个表白,如果性别互换一下,应该就没下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