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天将晚,桌上的茶已冷了许久,一点烛火亮在桌中间,驱散了几分昏暗。
陆金考和小准两人相对而坐,神色黯淡,低着头,定在那里就像是两座漆黑的雕塑。那孤坟里究竟埋着谁,他们还不清楚,但肯定是张有寿和胡不全中的一人,可到底是谁呢?他们还是不敢去想。
“小金哥,怎么办?那孤坟会不是是一个陷阱。”小准开口问道,他在这小队里很少做决定,所以在面对这种棘手的问题时,他只能选择听从别人的判断,不敢轻易行动。
陆金考心里也是徘徊,若是按照暗卫规矩,人已经死了就应该赶快出城保全自己,可若是按着兄弟情义,几十年的感情不能把他带回江左也得在坟前拜一拜,以后万一这群丐帮暗探把坟平了,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了。
“小准,咱们要不趁夜色去看看?”陆金考试探着问了一句,又补上了一句,“虽说咱们可能带不走他,但怎样也得去祭拜一下,说不定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小准点头,他望着窗外已黑的天空,开口道:“不管是胡叔还是寿哥,咱们都该送一送的。”
说罢,两人下巴一顿便都是不再开口说话,他们就那么静静坐着,等待着天更黑,城里的人更少,好和老友道一声再见。
夜半,乌鸦落在枯树上啼了三声。
陆金考和小准两人翻窗出了客房,他们脚步轻快,在房檐上疾走就像是两只轻巧的黑猫。翻过高墙,躲过城门楼的守卫,借着乌云遮蔽月光之际,身子向下一跃,跃到城外。
他们贴着墙壁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缓步走向那小土堆。
小准捏着脚,眼角已有泪光,他轻声问道:“小金哥,你说他们会给他准备口棺材吗?”
陆金考道:“不会,应该就是软埋最多给裹了一个草席子。”
听着,小准的双眼更加黯淡:“等咱们再来,他可能就是一堆白骨了,咱们把他挖出来见最后一面吧。”
陆金考道:“不行,落土为安,哪能让死人再见光。在碑前面磕几个头就好了,有寿和胡叔会知道咱们的心意的。”
小准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就这么走到碑前,跪在地上还未说话,那身下的地面竟是猛地一陷,陆金考和小准两人还没反应,就是掉进那深坑之中。
陆金考反应还快,发觉自己下落的瞬间,单掌猛地用力插进土里,借力将身子打横。小准反应没陆金考快,等他发觉时,身子已落在了土坑正中,他也忙是将自己身子打横。
两人横在坑内,目光向下看去,坑底是密密麻麻、三寸有余的尖锥。
“小准,你抓着我的衣服,你先爬上去。”陆金考喊道。
小准看着那坑底的尖锥,喉头一动,又看了看距坑顶的距离,道:“小金哥,你踏着我上去,我这两边土牢固。”说罢,他那只手边上的土就是一松,身子也是一颤,险些失去平衡。
“别说了,荡起来抓着我衣服上去,要不咱们都得死在这!”陆金考急喝道。
小准只得点头,脚下猛地一踏,身子跃起,抓住了陆金考的背心,也就是这一抓,使得陆金考身子一颤,手掌、脚边的泥土四散。
眼瞅着自己坚持不住,陆金考心下一狠,足下猛地一踏,翻身向着小准拍出一掌。
小准受着一掌身子直飞出洞口,可陆金考却是径直跌下坑底,那三寸的尖锥立时透体而过,陆金考一张脸瞬时就被尖锥扎成了马蜂窝。
小准跌出土坑,刚一落地就是跪在坑边,双眼含泪冲着坑内大喊道:“金哥,金哥!”
他这般喊着,是丝毫没有在意他身后已有两人悄然而至。
这两人捏着脚,手中拿着长矛,瞅着那痛哭流涕的小准,一声齐喝,两矛齐刷刷地扎向小准。
小准伏在坑边痛哭,哪能听到那两人的脚步,他还在这哭着,那两杆长枪已是穿胸而过。
那两人一喝,长枪一撅,直接将小准也掀进了坑里。
“俩人。”那两人看了一眼土坑,“行了,这次三人一起上路,路上也不孤单。”
“没留下活口,这上面的任务怎么办?”
“靠,人都跑了,这回来的都是小兵,别管了,出了咱这片,就不是咱们的活了,埋了回去睡吧,阿六这计策是不错,他这一次说不定能升官喽。”
“确实,阿六有脑子,他迟早要发达,咱们可以跟着他。”
两人这般说着,埋完了人,长矛往肩上一扛,就往城里走去。
遂宁城西,六眼山,九峰顶。
九华带着阿楚、吴秋遥遥看向那远处的遂宁城,那城虽还是遥遥一点,但看在眼里确实分外让人安心。
“快到了,前面就到遂宁了。”九华展颜道,“到了城里,咱们这任务就算结了,吴秋,你活着就已胜过了大半暗卫,等进了城我叫你左手剑。”
吴秋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而在他身后的阿楚脸色也是难受,她的天真和纯洁并没有改变这些人,反倒是被当成了这些人笑柄。
“我这左手剑真的可以学成吗?”吴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脸上有些茫然。
“能,一定能。”
九华话音未落,树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一定吧,万一人死了,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
燕落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