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就这样,变不了。
万里嚼着那块沾了羊肉汤汁的馕饼,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悲凉:“可能那赵真极也尽力了,他在相爷手底下当差罚个半年俸禄如九牛一毛,哪像咱们这些做脏活的,没了一个月的俸禄都得气得三天睡不着觉。”
陆金考“呸”了一声:“他赵真极都没有官职他罚的什么俸禄。”
众人听了都是叹了一口气,他们低着头吃着眼前的牛肉面,再也不想说话,桌上也只剩下碗筷的交碰的声音。
万里嘴里的馕饼已经吃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上头说这次只是接人,问题应该不大,希望能够将功赎罪吧。”
胡不全道:“咱们他妈的有什么罪,他赵真极安排的活咱没给他干?”
“老胡,罢了,咱们在这个位置上也就这样,上面的人咱们惹不起,少发点牢骚吧,至少大家都活着,以后还有俸禄拿,比这些商贩还是好一点的。”万里说着,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子拍到桌上,“小金,你去买十匹马,在城外等我们。”
那商贩笑着收过银子,送过万里几人,刚一扭头一个大胖小子就是抱了上来,口中撒娇道:“爹爹,爹爹,要吃肉包子要吃冰糖葫芦。”
那商贩口中虽是嫌弃着“一天天就知道吃,功课温习了吗?”,但手里还是摸出三四个铜钱放进儿子手里。
万里都等人回头看着,脸上的笑意是三分苦涩七分羡慕,他们或许在想他们真的比得上这商贩吗?他们的儿子见他们会这么亲密吗?
“别看了,走吧。”万里道。
“万头,你说咱们的孩子以后会干什么?”
万里皱眉道:“干什么也比干这个暗卫强,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该做什么老天爷早定下了,让他们自己闯去吧。”
听到万头这么说,陆金考、胡不全几人都是撇了撇嘴:“干什么也别干暗卫了,受苦受累还上不得台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张有寿道,“听过这句话吗?咱们的崽哦运气好点可能有个好出路,运气不好也无非是当兵或者当个小吏,连个官都混不上。”
张有寿说的众人又都是沉默:“张有寿你会说话就说两句,不会说就闭上,大家这心里都够堵了,你还来添堵!”
“我说的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妈的,上头那些老爷的少爷千金,用他妈发愁出路,人家什么也不用干一辈子也是荣华富贵,咱们呢?”张有寿颇为不忿道,“咱们会武功也有那么几分手段,可咱们过的日子,你说咱们的儿子没权没势没背景能混出什么,妈的,不比我差劲我就他妈就烧高香了。”
胡不全听罢双唇颤抖,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清楚张有寿说的是实话,他反驳不了,他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将头低了下去。他们的孩子怎么能比得上那些少爷千金呢,他们之间隔得可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道裂谷一个仿佛天堑一般的裂谷。
山或许还有人能爬过去,而裂谷呢,你要跳下去摔不死然后再从悬崖峭壁爬上来,这才能迈过这差距,翻身成为人上人。
“就算是儿孙们出息了有什么用?”万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乱世,打仗是常事,就算是做了将军说不定战死沙场,能活着让儿孙陪陪就是咱们的福气,别想那么多了。”万里平静道,“把事办妥了,说不定这一次能回家。”
万头开了口几人也是收了话头,他们随着万里出了祁阳城向着那草原走去。
路上,一队白云游骑还打探了几人来历,万头搪塞几句说是要闯昆仑去挖虫草,那一队游骑见没有女人也是点了点头放了几人。
走了一路,天时已到了下午,几人上午吃饱的肚子又是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万里掏出几块囊饼分了下去,他们几人吃着囊饼四下望了望,周围皆是一片草青。
“妈的,这一眼望到头都是他妈的草,什么时候是个头!”张有寿道。
胡不全讥讽道:“老张,我记得你出来前还挺兴奋的,说能看看草原,这不看到了,怎么有骂起来了。”
张有寿头一歪,不想看胡不全那一张丑恶的嘴脸。
有时候,有些东西也只有在没看到或者身处其外才会觉得是美的,就像着草原和大海,只有你站在草原的边际和海岸边才能体会到这草原和大海的壮丽,但当你身处其中,处在他们的中心,那无边无际的单调和孤独会让那壮美一点一点变成恐惧。
“妈的,走多久了,接头的在哪呢?”张有寿又埋怨道,“走得我腿肚子都酸了。”
万里吐掉嘴里吸吮的青草,道:“快了,人影就在前面呢。”
众人闻言都是一皱眉,眯着眼看向远方,可远处除了那一片青色哪有什么人影:“万头,老花了吧?”
万头只是笑了笑,道:“坐下歇歇吧,等着他们来找咱们。”
“行,得嘞。”几人虽是没看见人影,但听到能歇歇自然也是欣喜,他们扑到野草,向后一趟,各自享受着片刻的休憩时间。几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倒是小准因为辈分最小,难免要替他那几个懒散的大哥捏捏腿脚。
胡不全见小准忙活,一把拉过他,贴着他耳根子问道:“小准,想找媳妇不,我家闺女刚十八,按年龄也到了出嫁的日子,被人娶她我不放心……”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张有寿便哼哼道:“小准,你别听他的,这闺女长相都随她爹,你看看你胡叔长那样子,他闺女能好看喽,别信,有诈啊小准。”
胡不全拿起烟袋锅子就朝张有寿脑袋砸去,口中还骂道:“你他妈儿子长得那熊样,大鼻涕挂在鼻子上能拖二里地,你还说我家姑娘,张有寿我今天不打你个王八犊子的。”
张有寿也不含糊,支起腰边钢刀当下这那烟袋锅子,口中骂道:“胡不全,你下手可黑,打头你给我打傻了怎么办!”他这话刚说,胡不全招式一变,转手又是一招撩阴棒,张有寿赶忙挥刀拦住,又骂道:“说你黑,你还真来黑的啊,我还想子孙满堂呢。”
两人正闹着,万里喝了一声:“别闹了,人来了!”
几人纷纷起身,半跪在地上,看向万里所看的方向,只见远处竟真有几个人影。
待他们走近,万里开口喊道:“对面的是哪片云彩?”
九华应了一声:“哪有云彩都有雨,万里是你吧?”
万里皱了皱眉头,聚起目光看向来人,神色是忽地一惊:“九华···九华大人……”他说着竟是站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几道身影。
九华也是一笑,走上前去,挥了挥手:“万里,想不到来接头的是你,怎么样二等卫升上去了吗?”
万里脸上苦笑,道:“上一个人物搞砸了,没升上去,现在还是个三等卫,大人,咱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众人见这两人竟是旧相识,都是面面相觑。
“这位是九华,是我入门时的队长。”说罢,万里有向九华介绍起自己几位兄弟。
九华一一点头,扭头道:“都是些雏儿,名字我也没认全呢,你们自己介绍吧。”
田猛等人尬笑着,各自报了姓名。
随后,几人汇成一队,带着阿楚向着江左战线的方向赶去。
“那女人就是这次的任务?”万里问道。
九华应道:“是,博尔塔拉部落长老的孙女还是女儿来着,也是罗涛那小子的心上人,有了她,咱们手里也算有点东西扼制着草原的威胁,要不然三线作战咱们可吃不消。”
万里点了点头,道:“祁阳城外有人接应咱们,有了马,咱们最多两天就能跑到江左那边。”
九华点了点头,道:“这草原太空旷了,得快点,这几天别睡了,早点送过去,安心。”
万里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一路上,九华和万里前后走着,身后是万里的一队,九华的那一小队跟在最后,而阿楚则被夹在两个小队中间。
“猛哥,那个万里和九华是老相识啊。”吴秋道。
田猛道:“可不,要不然能那么亲,关系不浅,万字辈也勉强算是内卫里的老人了。”
张麻子在一旁不屑道:“有什么用,人家就把咱们当雏儿,任务一完哪还管咱们啊。”
田猛听着脸上一暗,道:“别管人家怎么看咱们了,咱们好好干,得混出个人样,咱们要是混得好了,他们退下去,见咱们也得叫一声大人!”他说的气血翻涌,似有一道豪情萦绕在他周围,将他映得神采奕奕。
“你又是没听那大人说,十七个小组了有十个全军覆没,混出头,我就想活着。”张麻子摊了摊手,满不在乎道,“这世间上求名求利的人多了,可又有几个人能求得名利呢,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田猛和吴秋的脸上都有一丝不悦,但他们都没有说话,有时候这世上并没有对错之分,人人之间的矛盾也大多都是对于对的矛盾,这种争论并没有价值。
阿楚夹在两队中间,她垂着头,眼睛不时向四周看去,她手中的石头已经用完,没有办法再给罗涛留下线索。忽地,她心下生出一计,高喊道:“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众人看向她,又看向领头的万里和九华,不等九华开口,万里便道:“如果你能当着我们这几个男人的面尿得出来,你就尿。”
阿楚也是不惧反口讥讽道:“你要是能受到了我一声骚味你就别让我尿。”
“嘿,这娘们有点子野性啊。”张有寿双手抱胸,眼神上下扫摸着阿楚。在他一旁胡不全等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双眼盯着阿楚带着几分猥琐。
最后还是九华松了口,喊道:“吴秋,你带她去草丛里尿,别解开她的手,直接扒她裤子。”
张有寿闻言,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羞红的吴秋:“小伙子,可别闭眼,可得好好看看!”
吴秋领着阿楚寻了一块洼地,站在她身后,低头道:“我闭着眼,我不会看你的。”说着就伸手将阿楚的衣带解开,他刚往下脱,手指不觉就触碰到阿楚的肉里,当即胸中一阵狂跳,他口中不停念叨着“对不住”,暗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阿楚的裤子脱下:“你快尿,尿完你喊我。”
他说罢便是扭过头去,看着自己那双手暗暗发呆,这还是他第一次脱女人裤子,他很紧张,心跳得他喉头发紧。
蹲在地上的阿楚可没吴秋那一堆内心感受,她只觉得又羞又怒,恨不得将那吴秋的双手剁下去,但她这般怒着又想着吴秋对自己也还算规矩,似乎又不能迁怒于他,可不怨他们又要怨谁呢,难道怨自己?
“尿完了没有,赶快的,吴秋把她提起来,别闭眼了!”“娘嘞,小子还没看完,是在干别的吗,怎么没有动静啊!”
众人说着,都是笑做一团,只是可怜那草丛里的吴秋是烧得面红耳赤,他睁开一点眼缝,羞怯道:“你好了吗,快点。”
阿楚应了一声“好了”。
“你站起来。”吴秋说着,眼一闭心一横,抓起阿楚的衣裤就是提了上去。他抱着阿楚的腰,替她系着裤袋,热烈的鼻息赤裸裸地喷在阿楚的脖子上。
“好了,走吧。”说罢吴秋推着阿楚出了草丛,众人又是向着祁阳城外走去。
九华众人接着向祁阳进发,身后突然显出一匹快马奔向几人。
万里眼睛一瞪,忙是急领众人备战:“都抄家伙,来的是对头。”
那马上之人也是拔剑出鞘,催着快马冲向众人,自己脚下一点跳下马来。
见快马迎面本来,万里忙是吩咐众人散开,而在他一旁的九华一声不吭抽出后背的雁翎刀,直接奔向了来人。
刀剑一瞬交击,“铛”的一声,两人俱是退了三步!
九华暗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