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灭门(二)

西域七圣看着栽倒在地的燕故渊与燕府上下宾客,嘴角一咧,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还想着这燕故渊多好对付,没想到你我兄弟,略施小计,便是手到擒来呀!”打头的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这迷天散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保不齐这些宾客里有高手,先灭口,再找东西!”

“都杀了?”

“都杀了!”

“那小孩呢?”

“也都杀了,不能留下活口。”

起初,那六人还有些犹豫,但听到大哥这么吩咐,也没有办法。他们纷纷从腰间拔出匕首,从燕故渊开始,逐个在宾客的心窝上捅上一刀。血液如柱般淌落在地,先是一支,随后一支支如江河支流汇集在一起,在偌大的厅堂汇成了一片血海。

西域七圣就这样一边杀人灭口一边在燕府上下搜寻着,他们翻箱倒柜却又对燕府的金银财宝视若无睹。

东厢房,燕卓的乳母听到大堂没了响声,胸中隐隐感到一阵心悸,她推开窗向外看去,正看到七圣中的一人在杀人灭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直冲脑仁,无助的眼泪瞬间汇聚在她的眼眶。她强装镇定,轻手轻脚地放下窗户,走到了燕卓身边。她抱起燕卓,挤出一个微笑,哄着怀里的燕卓,希望他安心睡去,不要哭闹。

但尚在襁褓中的燕卓,看着乳母眼泛泪花,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这哭闹如风骤雷动,声声打在乳母的心上。

“完了!”乳母心中一下子就蹦出这两个字,但转瞬间,她又沉下心来。“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听着卓儿的哭闹,也听着门外愈来愈近的脚步,一双梨花带泪的杏眼在房间四下搜寻着。

衣柜,不行。床下,不行。帘帐,不行。

哪都不行,这可怎么办?她急得直跺脚。

忽的,她目光向上扫去,看见透光的小窗。她来不及多想,抡起椅子将那小窗整个砸了出去。她知道她这一砸一定会引来更多的杀手,但也由不得,她现在只想救她的孩子。

乳母这一砸,整个窗登时整个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砸到了想要到燕府道谢要盘缠的张佑乾。张佑乾刚想给这个飞窗之人讲讲江湖公德心,但一扭头,一个婴儿正被一双胳膊托在半空。

张佑乾一怔,稀里糊涂的就把婴儿抱在了自己怀里。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刚一抬头就看到那双胳膊似被漩涡拽住一般被吸了进去,随后便是一阵女人的啼哭、哀嚎、惨叫。张佑乾知道不妙,一个提纵闪身而去,他一手抱着婴儿,一手不住地拍打着大腿,心里也是不停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燕府内,西域七圣还在搜寻着,但渐渐地他发现情况不对,这燕府内还有其他人,几人担心遇到硬点子,纷纷聚在一起。他们本名其实为迷天七圣,是渤海国流窜的绿林强盗,善用迷药,放在那如意幡里的迷天散便是他们的得意之作。他们七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寻着,直到翻到了燕故渊的卧室也是一无所获。

忽地,府外传来阵阵马蹄声。七圣跃墙一看,竟是周遭的官军赶到,他们顿感不妙,忙是风紧扯呼。而府外那些官军的头领推门看到一地的死尸也不惊讶,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他大手一挥吩咐手下的士兵进府,而他自己却悄悄地溜进了燕夫人的卧房。

那头领瞅着四下无人,推开燕夫人的卧房,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幅画像面前,扣动了桌上的机关。在机括的推动下,一个暗格出现在了卧房正中。那人又是四下扫视了一番,确定没人后,快步走到暗格边将里面的包裹取了出来。

只见他将包裹打开,露出一本书籍模样的东西,而那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刚劲有力的黑字——百炼玄光。他看着那本书,眼中不禁闪出贪婪的光芒:“大哥啊,大哥啊,这东西还是让兄弟拿到了。”

这个官军头领名叫许霸先,是燕故渊手下一名偏门将,力战渤海一役曾和燕故渊一同拼死力敌,也算得上共过生死的兄弟。但也是这一战,让他也知道了这渤海秘宝——百炼玄光,贪婪的种子自那时便种在他的心里。

正当许霸先安安得意之时,墙角一个身影如鬼魅般闪到他的身后,伸手一抓就要把《百炼玄光》带走。但许霸先也是行伍出身,反应奇快,眨眼间一双手抓住了封皮。不过那黑影好像有魔法一般,手掌一翻,一股霸道的掌力便将许霸先推了出去。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许霸先心里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奋力抓取间碰到了封皮,借着那黑影的掌力,撕下了《百炼玄光》的开头两页。

那黑影看许霸先被自己内力弹开,也不想纠缠,两个眨眼便跃到了屋顶,一路向城外奔去。定睛看那黑影,竟然是先前被小伙计拦下的老叫花。

这老叫花一路跑,一路寻思,究竟是本什么东西,竟惹得燕家上下与宾客惨死,又是什么东西能让兄弟反目。

这老叫花姓周名万通,乃是丐帮前任帮主,他自卸下帮主之位后游历四海,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颇有侠名,被尊称为周三太爷。这次他到这燕府也是误打误撞,他起初就想凑一个热闹,却正好在暗处看见那迷天七圣化妆打扮谈论如何抢掠燕家,他本想在暗处帮那燕故渊一把,但哪曾想那迷天香着实邪门。纵是他这般江湖泰斗,一时间也没办法破解,只能躲到暗处靠内力将毒逼出体外。等到他逼完毒,想要出门救人,这燕府上下已被迷天七圣屠了个干净……

周万通奔出城外,看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那本《百炼玄光》。因为封面被那许霸先扯去,他也不知道这是本书是个什么东西。他翻阅了几页,眼之所至,心之所想,竟感到胸中内力一阵翻腾——这竟然是一本武林秘籍!

他细细向后看去,这本书记载的武功,饶是他在江湖中闯荡半生也是闻所未闻,但有一点他敢肯定,这秘籍绝不是寻常之物。可如何处理这秘籍,他心里一时倒没了办法,这秘籍是燕家之物,他作为前丐帮帮主怎么能偷盗别人的东西,但这秘籍里记载的武功又实在是玄妙,他可放不下自己的心思不去看它。

思索间,周万通便陷入了两难之间。

就在周万通两难的同时,不明所以的张佑乾也出了城。

张佑乾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不住拍打着大腿,脑子里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我要是把这孩子带回点苍,师父会怎么看我,师娘会怎么看我,小师妹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下山游历,和山下的女子做了非分之事。还有这巴掌的孩子,还得喝奶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有奶。我要给他送回燕家嘛?或许燕家还有幸存的人,他这般想着,脑子里浮现出那乳母的哀嚎与惨叫。

不行,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可怎么办啊。张佑乾一下子也陷入了两难之地,一只手不住拍打着大腿,都快要把大腿打得瘀紫。

命运,是个很巧妙的东西。有时候它会让,两情相悦的男女分开,有时候也会让,素昧平生的两人相遇。

分开了,是命。

相遇了,是缘。

六月初三这一天,对于周万通与张佑乾来说是缘分的天定之日。他们一个在树梢,一个在路旁,但在不经意的回眸中,两人相遇了。

周万通一看张佑乾手里拿着孩子,立马翻身落到张佑乾面前,问道:“这孩子是燕家的孩子?”

张佑乾被这从天而降的老头搞得摸不到头脑,木讷道:“是啊!”

张佑乾话声刚落,周万通一把便将婴儿拉到自己怀里,身形之快,如飞燕归巢、狡兔奔窟。等张佑乾反应过来,怀里的孩子还有眼前的老乞丐统统都消失在了天边。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怀,空空如也,只有脑袋在嗡嗡作响。

他又开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心中呐喊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夕阳下,周万通随风狂奔,纵是一脸褶子,两只眼睛也是神采奕奕,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