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
李慕挑了一下,把最好看的捡出来,放进抽屉,另外拍了一张发给他:“这些贝壳还要吗?”
“我那天还想问你来着,我以为被我弄丢了。”庄钦连续拍了几天也很吃力了,好不容易休息了下来,就在酒店床上躺着,虽然环境一般,不如李慕那里度假般的神仙别墅,但睡着了也就无所谓了,反正空调一样的凉快。
他在泳池边捡到一大堆的贝壳,是庄钦那天在海边捡了,忘记带走的。
李慕换了条泳裤,游了几个来回,从泳池里冒头,在岸边擦手拿手机,看见消息一下就有了画面感,回复他:“你是经常弄丢东西,冒失的小朋友。”
月底那天,是放假,李慕进组后休息得少,这才是第一天完整的假期。
庄钦:“?”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有可能这么体贴。
这称呼让他略微不适,感觉有亲昵的成分在,虽然两人在戏里面关系是亲密,但戏外不能这样。
李慕很少收人礼物,但这些小东西,却让他很喜欢,认为非常体贴。
“……也不是经常……偶尔。”他打字回复。
都是些很小的东西,单价没有超过五十块的。
在他想事情比较多的时候,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经常拿着手机问手机呢,戴着耳塞到处找耳塞。不过最近都在剧组,也就没怎么丢东西。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庄钦给他送了一些小礼物,润喉糖胖大海之外,还给他送蒸汽眼罩,说:“这牌子我喜欢用,没味道,我睡前戴,这个耳塞也是我用过最好用的,两个尺码,你看你用哪个合适。这个降温贴,我拍戏贴身上,你也可以试试,这个防晒喷雾很方便,我给你喷一下……”
李慕想自己撞见就有几次了,如果不是知道,会以为这种巧合是故意的。
他偷摸拿给小连,让他偷偷喝掉。
庄钦发消息给他:“那我下次来拿吧。”
算了算了,好歹是份好意。
李慕打字:“我等一下给你送过来。”
庄钦每次都迫于压力不得不接受,好几次都想说他喝太多了喝腻了,结果对上李慕那真诚的表情,就说不出口。
庄钦:“……明天给我吧?”
夜戏拍完,从第二天开始,李慕就开始给庄钦带酸奶。
李慕从泳池里出来,浑身都是**的,水珠从黑发滚落,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男性身躯上短暂停留,很快就在高温下蒸发。
庄钦之所以跟李慕说这些,一是因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二是觉得李慕这人绝对是不可能嘴碎,跟他说话可以放心。倒不是说可以交心,起码跟这种人聊天是很放松愉悦的,因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有涵养懂分寸,说话聪明,会带点幽默,跟他这个人看起来其实不太一样。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回:“明天的戏,你想今天提前对,还是明天直接拍?”
因为庄钦身材也很不错,加上还会武打,就去做替身,替身没做两年,居然走运混上了主演。
他不提还好。
他长得太好了,出头就更快,一边学习文化一边学习表演知识。
一提起,庄钦就想起了,原本定在23号那天应该拍的吻戏,在自己的干预下,被调到了5月1号。
“我运气比较好。”一开始那段时间,的确运气好,庄钦不能否认,“刚开始他们都不同意,我师父反应比较大,要把我赶出戏班,师娘不让,因为学表演挺花钱的,我那时候都是自己在家看电影学,然后听说可以去影视城跑龙套,我就去了。”
庄钦如临大敌,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是明天。
李慕没有问,只说:“你聪明又厉害,这个年纪有这么多人喜欢,师父师娘应该很为你骄傲。”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李慕为什么不删掉那些戏份,虽然不删自己的戏份更多,但心底他是抵触拍这些的。
李慕又想,什么样的父母会送小孩去唱戏,而不去上学?关于这点,他在网上是没有搜到的,庄钦在公开场合里,只提过师父和师娘,没有提过父母。
庄钦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功课,他是演员,演出来的都是戏,都是假的。
“我师父和师娘都是唱昆曲的,他们说我是个好苗子,所以从小就栽培我,想让我当昆曲艺术家,结果我喜欢演戏,就去做了演员。”
这么一想,果然是好受多了。
李慕听他练功很苦,问他:“怎么想着去学唱昆曲?”
自己是敬业,李慕也是敬业,自己心里感觉不适,别人一个洁癖癌还没说什么呢,说不定李慕比他还痛苦。
庄钦也真是什么都说,在戏班里的小事啊也会说。
庄钦这边没回复,李慕靠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明天直接拍你会不会紧张,郭导不让过怎么办?”
两人一问一答,问题很随意,并不逾矩,但又能拉近关系,庄钦现在是渐渐开始觉得,李慕这个人其实不像前世他以为的那么不可接近。他看起来依旧是个冰冷的人,但并不是不可冒犯的,甚至可以开些玩笑。
庄钦:“……提前对一下就不会紧张了吗?”
李慕想,或许可以请个粤菜的厨师过来。他自己也很喜欢粤菜文化里的汤文化。
李慕:“分情况。”
“在广州。”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生的,但他是在广州大四喜班长大的,对他而言那里就是他的家乡。
这还能分情况的?
李慕把葱花和海苔倒进鳗鱼饭里,用木筷拌匀:“你家乡是哪里的?”
庄钦:“有哪几种情况?”
庄钦说家乡菜。
李慕:“看你心理素质。”
李慕:“你最喜欢什么菜式?”
庄钦:“?”
“还可以。”
想了想:“那我去问问郭导。”
庄钦比较喜欢茶泡饭的吃法,李慕看见了,就问他:“喜欢日料?”
他直接出房间门,下楼去118敲门。郭宝箴开门,身上穿一件白色短T配同色的短裤,乍一看很大爷的穿法,但他是张娃娃脸,就很像个学生。
“不用不用,我刚好不喜欢这个。”他很不喜欢芥末,研磨后的山葵就是日本芥末。
庄钦:“郭导在忙?”
李慕抬眼看着他:“山葵比较辣,刺激。你要的话,我这里有,分你。”
“没,在画分镜。”郭宝箴让他进来,“我房间里乱,不过凉快,有什么事吗?”
“诶,我这个没有山葵。”
庄钦进来,就站在门边:“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打扰您几分钟……”
庄钦食欲大增,哪怕李慕此刻在煞风景的喷消毒水,他也完全不介意:“谢谢谢谢,我刚好想吃这个,闻起来好香。”说着,他发现了自己的食盒跟李慕的有点不一样。
他看见郭宝箴房间的墙上,贴满了手绘分镜图,两面墙都满了。自己拍戏累,但实际上剧组里哪个人不累,导演也非常累,他是剧组的重心,所有人都等着他发号施令。要想的要做的是最多的。
剩下两份,李慕是打开看了一眼,才给庄钦的。
庄钦收回目光:“明天的戏……”
小连把食盒端起:“好的李总!”
“嗯?你说吻戏?”
李慕说:“我刚刚看见猫在外面,它有点孤单,你去陪它。”
庄钦想问李慕是不是没提过删戏,但性格使然,他没直接问,只说:“有提前对的必要吗?”
小连对李慕的印象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谢谢李总!”
“剧本预习好了吗?”
鳗鱼饭卖相相当漂亮,沉甸甸的食盒里有茶壶,小碗,山葵和研磨板,葱花和海苔,是典型是鳗鱼三吃。
“预习好了的。”其实剧本那里就写得很详细了,这是全片的第一场吻戏,两个男主之间存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但在吻戏的时候,就是男人之间的横冲直撞,在庄钦脑海里,这应该是一场疯狂咬对方的欲望对决。
李慕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给他:“这个。”
他一个人琢磨的时候,可是从来没琢磨过这种戏。
食盒有三个,小连惊了,似乎不敢相信:“还有我的吗?”
郭宝箴摸了摸下巴:“可以提前对,也可以不用提前对,我怕你们把嘴咬破了明天不好拍……”
“厨师从曼谷过来,只来得及做五份,另外两份我给导演了。”
庄钦:“……”
“我请来的。”李慕面不改色,“我想吃了。”
庄钦:“……不至于咬破嘴吧?”
“邱总请了日料师傅来?”
“这可说不准。”
庄钦也睁大眼,中午蓓姐才发了那些图,勾起了他的馋,现在就能吃到了?
“来。”郭宝箴喊他,“这个镜头的分镜是这样的,两个机位,大特写一个,定焦,另一个是中景,你们的身体也在画面里,所以不是说光亲嘴就完了,身体也得调动起来,两个人都有直白欲望,男男之间和男女之间的激情戏码可不一样,一个人状态不对,表情有丁点的不对,就NG。”
小连吸了吸鼻子:“咦……”
庄钦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嘴咬咬破了怎么办,不拍了?”
李慕大概是笑了一下,但因为稍纵即逝,根本看不清。他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厨师做了几份蒲烧鳗鱼。”
“如果咬破了还没拍好,那只能过两天继续补拍这个镜头了。”按照郭宝箴的想法,吻戏都集中在一块儿几天全拍算了,但他怕两个演员现在还拍不好,准备看完明天的状态再下决定。
庄钦:“等你一起。”
庄钦:“哦……还是得拍。”
他稍一低头,进来了:“你们没吃?”
“是的,所以你想办法一次就过吧,一条过不了,还得多吃点苦头,当然了,如果你不排斥李慕的话,其实是没关系的。不过作为导演,本着不能浪费镜头的考虑,你俩还是给我一次过吧。”
过了一会儿,李慕回来了,似乎是跑着回来的,进来时步子还有点急,高高的个头差点撞门框上。
“那……”庄钦顿了顿,“我就去给李慕说?”
庄钦想到要给蓓姐的鳗鱼饭店铺拍开业祝福视频的事,只是现在的自己有些狼狈,不适合拍这种视频。
“嗯,你要不愿意私下对我不勉强,但丑话说在前头,你明天拍不好浪费我镜头,拖剧组效率,我不客气的啊,别周导回头上邱总那里打我小报告。”
庄钦没有开盒饭,小连问他,他说等李慕:“一起再吃,这样才礼貌。”
拖剧组的进度,这种事庄钦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
戏拍到这个程度,他再去说,是两面不是人。
要拍就得一次过。
小连摇头:“我还是听您的。”所以哪怕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这部戏有些非常暧昧的戏份,而且他看了剧本后,知道有吻戏床戏,也没敢跟玟姐说。
庄钦:“我给他发个消息吧。”
庄钦进了化妆间,关上门数落他:“我们那是互相尊重,你也得学会尊重其他演员,玟姐说话比我管用吗?你听她的不听我的?”
郭宝箴重新打开门:“你俩今天温柔点,找个安静的地方,别真把嘴咬破了。”
“那我反正觉得不对,他对你太好了点,对别人是爱答不理的,对导演都甩脸色呢。”
庄钦点头,听见郭宝箴说:“明天就留两个摄影师,周导我都要赶出去的。不用怕。”
“别人还是投资商呢,你别想多了。”
庄钦说:“我不怕的。”
“您是大明星啊!”
他一边上楼,一边给李慕发了消息:“还是在259对戏吧?”
“人家哪里至于抱我的大腿?”
李慕却不得要领地回他:“你助理要看着吗?”
小连低着头说:“我觉得他……是想抱您大腿吧,总之我得看好您了,这是玟姐交代我的。”
庄钦:“我不让他看着。”
庄钦端着盒饭回化妆间:“你怎么,不喜欢他吗?”
平时就算了,拍这种戏,他也不好意思让小连盯着。小连还没女朋友呢。
小连:“哦……”
李慕正在换衣服,猫凑到他的脚底,他看见消息笑了:“那好。”
庄钦看李慕走了,以为他是自己跑去抢盒饭了,只好训小连:“下次别这样了。”
他打字:“要不来我这里对,我过来接你。”
庄钦看了他一眼,旁边的李慕一边接电话一边摆手说:“没事,你去化妆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庄钦打字:“不麻烦了……”消息还没发出去,李慕:“我这儿来了个粤菜师父。”
小连说:“我只有两只手。”
庄钦删掉重打:“我自己过来吧?”
下午收工,晚上还有一场夜戏要拍,小连提前帮庄钦抢了盒饭,庄钦问:“你没给慕哥拿?”
“你认识路?”
“别看我这样,我采访过很多导演演员的。”郭宝箴说完,叫场务老师去叫演员来,继续拍下一场。
“认识,应该找得到。”
“看不出来,郭导,这是你第一次正式拍电影啊,这么懂行?”
李慕:“会开车吗?还是让司机送你来?”
七千万拍这部电影,现在看起来是有些吃力的了,郭宝箴控制自己的任性,不那么苛刻地对待两个主演。
李慕:“我在路上了,等我。”
“一直折磨演员也没好处啊,”郭宝箴语气理所当然,“这部电影很长,镜头很短,不用每场戏都用这一套,用多了也不好啊。”首先就是浪费钱。
庄钦回了个好。
周导跟他意见相左,此刻也没有说,每个导演风格不同,没必要去争论,他蹙着眉道:“那你今天怎么就让庄钦一条两条就过了呢?不是要让他进步吗?”
他换了件衣服,把剧本塞在胸包里,塞不下,就换回了书包,他认真地漱了口,在包里塞了口香糖,口气清洗剂和漱口水,这些都是从国内带来的,平时也会用到,但没想到头一次准备这么齐全竟然是为了拍吻戏。
郭宝箴道:“我知道是不能去打破那种味道的,所以你看我很少NG他,不教训他,就是不让他做出修改,出来的效果是最好的。”
庄钦外面穿了件防晒的外套,是打着伞出去的,碰上了在楼下走动的剧组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出去玩。
他筹备剧本那段时间,做梦都是这部片:“我昨天让庄钦NG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演技太好,太老练了,其实他恰恰缺的是生涩感,我以为他会有,没想到他表现过于好,就少了那点味道,我不磨他,当然也是一个好的镜头,但如果我不磨他,他要怎么去进步。反而是李慕身上,多了那种人情味烟火气,有那种纯真的味道,他气质克制,演戏就像禅师,特别高深莫测,就是你可以忽略掉他的存在,可又无处不在的气质。整个圈子里,我没见过几个有这种气质的男演员。”
庄钦说出去买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你觉得完美?但我不觉得,剧本我准备了很久,我知道要怎么拍。”
工作人员给他拿了个新鲜的椰青:“上午我们几个去买了一堆回来,给您一个。”
“那你昨天怎么一直给他NG?明明第一条就很完美了。”周导对昨天他浪费时间浪费镜头的行为特别不满,认为没有效率,而且浪费钱,拍电影,时间就是金钱。
“谢谢。”庄钦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椰青出去,正好撞上李慕的车停下,他下车来,稍稍垂着头,戴着墨镜。他的侧脸、喉结、脖颈和下颚,在五月初的午后烈日下呈现出完美的轮廓,整个人精神饱满,一点不像每天高强度拍戏作业的人,他看起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累”的感觉。
“是啊,本来走投无路,遇见了他,不计片酬要拍我的戏,当我的男主角,还有李慕,他好朋友邱总给我投资,这部戏现在才能这么拍。而且选角啊,选角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合适,”郭宝箴看着刚才的那几个镜头,浑然天成的,越看越觉得激动,“庄钦那么年轻一个演员,戏没拍过两部,居然那么老练,你看他一演戏就进去了。”
庄钦看了看他,低头看了看刚刚剖开的椰青,顺手给他了。
“那你还真是……”周导眼神有些奇怪,“运气很好了。”
“给我的?”
郭宝箴头也没抬:“去年他们学院期末汇演,我去找演员,给他发了剧本,本以为没戏,结果前两个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说对我的剧本感兴趣。”
“嗯。”
一场戏拍完休息,周导看他审镜头,这才忍不住问:“郭导,庄钦你是怎么签下来的?”
“谢谢。”李慕接了,嘴角是有笑意的,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墨镜后面的眼睛完全注视着他,“贝壳在家里,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你。”
周导就看着郭导发号施令指挥,心里头觉得这个新人导演,很没有章法,但偏偏两个演员选得真是特别恰当,若不是演员选得好,他看这个导演是不行的。
庄钦收了伞,坐上车。
有大片的对白,又是个长镜头,但却没怎么吃螺丝,就NG了一次,两条过。
几分钟后,就到了,他是第二回来,李慕捡来的白猫酸奶正慵懒地蜷缩在阳光底下的地毯上睡午觉。这猫每天吃得很好,带去宠物店洗过,毛发都亮了一圈。
下午的戏拍得挺顺。
日光直射进玻璃,在房间里空调开了很低温度的情况下,也称不上冷。庄钦是喜欢阳光的,喜欢阳光带给他的温暖感觉,所以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去拉窗帘。
下午开始拍戏,场记打板,各部门就位。
李慕给他拿了冰水和酸奶:“稍等,我上去拿剧本。”
庄钦说不吃了,两人继续对戏,过不久就开始换衣服上妆,化妆里布置了一个墙角的试衣间,就是一片布帘拉上的小空间,虽然简陋,但也只能如此了。
庄钦眼角一抽。
李慕满意地点了头,坐下来问他:“还吃不吃其他的?”
拿了一包纸把酸奶挡住了,眼不见为净。
“挺愉快的。”
他有些坐立不安,一路上都没吃东西,就怕吃了嘴里有味道,这么想着,从包里把口香糖拿出来吃了一个。
闻言,李慕想到昨晚上不小心听见的,嘴角稍微勾了一个很细微的弧度:“跟我拍戏愉快?”
嘴里嚼着口香糖,低头看这段昨晚上开始,就反复看过的片段。
他的第一部戏,因为一开始是郑风柏的替身,没想到真的替代了他,剧组里对他又有些同情,又有点看不起的意思,郑风柏在剧组里的友人刁难他,而第二部戏,他已经红了,但仍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什么都是一条过,导演拼命给你加戏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他扮演的角色安可是最开始被动,然后变为主动的那个,人物感情状态他剖析得差不多了,但要配合上动作,难度不小。
庄钦也摸出湿巾擦手:“我没拍过几部戏,前面就两部有跟人合作,不过不算特别愉快吧。”
庄钦起身,把落地灯搬来,李慕洗漱后,拿着剧本下来就看见这幕:“拿落地灯充当摄像机?”
“啊?”庄钦没想到他问这种问题,一时觉得不像他的性格,转念一想上午两人还在海边玩,其实他并非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
“嗯……两个机位,分别在这两个方位。”
李慕擦了擦手指:“你以前跟别人合作拍戏,有我这么好的吗?”
有了机位,就知道要怎么面对镜头,要怎么演,他脑海里的画面会更加清晰,就像有一帧帧图画般了然于胸。
李慕不是很喜欢这个词,在一个剧组里共事,的确是合作关系,但他们演的内容却不一般,对手戏份又很多,总该有点超出合作情谊的友谊吧?
李慕就说:“你挺适合去做导演的,你大学学过导演?”
合作?
“导演系的知识我们大一也上过课,不过不全面,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试试看导一部戏。”
“嗯,对,”庄钦对此有体会,李慕性格绅士,尽管不怎么笑,但一直都很有礼貌,态度也温和。他摆摆手表示不用投喂了,一边舔手指一边点头说:“我们是合作得挺好的。”
李慕注意到了什么,问他:“还有口香糖吗?”
李慕表情稍微好了一丝,一片海苔递到他嘴边,低头看着他道:“我对你不凶。”
“……有。”庄钦手探进书包,“你要吗?”
“你刚刚语气有点,但你平时就那样了,倒也没关系,不需要改。”其实他也知道,这就是李慕的性格。不过他平日倒是非常礼貌,刚才就显得没那么礼貌了,反而有种上位者的感觉,让人感觉到很重的压力。
“要一片吧。”
“找我干什么?”李慕不解,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我凶么?”
庄钦“哦”了一声,显然有点不自在,从一条里抽了一片给他,李慕接过,放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道:“花十分钟的时间先找状态?”
“就是剧组给你安排的助理,她刚才进来找你。”
庄钦:“好……”
“凶?”李慕蹙眉,“童童?”
他稍作冷静:“郭导说……要温柔点。”
“我吃一片。”庄钦伸手接了一片,咔吱咔吱地咬,很快就化在了嘴里,海苔非常香,李慕又给了他一片,庄钦继续吃,然后说:“你刚才对童童太凶了,把她都吓一跳。”
郭导说的?
鳗鱼饭在这里比较难买到现成的,李慕已经打电话去曼谷找了厨师,下午就赶过来。
李慕信了两分,声音掺着笑说:“好,我温柔点。”
“嗯,有点饿了,一起吃?”李慕拿了一包海苔出来,“你喜欢海苔吗?”
他坐在了庄钦的旁边,两人翻到同一页,看同一段。
庄钦放下笔来,看见他提的口袋里都是零食,问了句:“你买这么多吃的?”
李慕的剧本相对干净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在本子上做批注的原因,不过翻动的痕迹很明显,看得出他每天至少会翻几十次。
童童讷讷地“嗯”了声,转身走了,关门的时候特别小心,怕李慕生气。
庄钦的剧本就有点乱了,不是不爱惜,是他习惯于在上面写东西、划重点、标注心得、贴荧光色的便签,李慕总是看见他的剧本上花花绿绿的,但字迹潦草,看得也不太清晰。
李慕也没看她,淡淡地说:“你先出去吧。”
庄钦努力地进入状态,把心底那个“次人格”挖出来,他闭着眼,眼睛没看剧本,是用心在看。
“李慕老师回来啦?”童童喊,“您去便利店啦?下次有什么要买的,吩咐我去就好了!”
李慕注意到他垂着头,浑身都绷得很紧。
李慕提着711购物袋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女助理在跟庄钦聊天,似乎聊得不错,两人都在笑。
很想提醒他放松,可以躺下,但李慕没有干预他。
“好的童童,麻烦你了。”
他的方式和庄钦是很不一样的,在李慕看来,感情是无法再造的,虽然小朋友很努力地在入戏,在听导演的话,戏里戏外都付出感情,但李慕认为拍戏只有透过具体行动或形象,去刺激观众的感官,才能使得观众产生同感甚或不同的感受。
“我姓童,您叫我童童就好了。”
很多抽象的感情要怎么表达?是要靠具象的情境刺激的。
“等等。”庄钦叫住她,她回头,庄钦笑着问:“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所以他觉得肢体表达比入戏更关键,但不表示他不享受入戏的感觉,因为这次拍片实在是很好玩有趣的体验,人活在想象的世界里,工作给他带来的兴奋感和冒险感,是什么运动都比不上的。
“没事没事!”她终于找到事做了,很高兴的样子,“那我去了啊。”
大多数的演员,都是因为喜欢这种感觉,才会在这行里走下去。
“那你过去帮帮他,谢谢你了。”
十分钟很快过去,李慕把口香糖丢掉,庄钦睁眼,眼里的情绪变得很强烈,让人感觉到他已经入戏了。
小助理点头:“我家里有只布偶。”
庄钦也把口香糖吐掉了,李慕放下剧本:“还紧张吗?”
“他手里有只猫,是我们养的,你会养猫吗?”
庄钦摇头:“开始吧。”
“我认识连哥。”
这一场戏前面自己有一句台词,和其他的动作,李慕站起,庄钦坐在沙发上,在剧本中,他这里是坐在杂乱的被子上,周围是乱七八糟的衣服,房间很昏暗。
庄钦想了想就说:“那你去找我助理,小连你认识吧?”
他朝李慕伸出手。
进组后因为她没有专业经验,就配给李慕当助理,结果没想到演员这么帅,更没想到会这么闲。
李慕抓住了他,庄钦把拉到了身前,李慕抚摸他的脸,把他脸上汗湿的头发拨开。
“哦哦,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他有没有要我帮的,我挺闲的,他什么都不让我干。”这个被安排来做助理的小姑娘貌似是剧组某个员工的亲戚,刚毕业不久来泰国玩,发现亲戚在剧组工作,就觉得好玩想来。
很多时候,李慕是被他给带入戏的,庄钦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他的眼神戏很强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勾走。
“他好像出去了,应该是去卫生间了,你找他什么事儿吗?”
李慕望进他的眼睛,片刻失神,能感觉到他迫切的需要。
李慕出去了一趟,他出去的时候剧组配给李慕的助理进来了,问他:“庄老师,李慕老师呢?”
他心潮澎湃,根据剧本走,手掌温柔而真切地捧着庄钦的脸,两人眼神中都有不言而喻的情感。
庄钦不得不陪聊了十分钟,不过蓓姐也忙,庄钦说自己导演叫了,就跟她拜拜了。
“没关系的。”庄钦仰着头说。
这么快就又饿了?
和剧本不同,那刺目的光透过玻璃,折到他的身上和脸庞上,暖了他的手臂和脖颈,侧脸犹如渡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李慕注视着他,压下头去。
鳗鱼饭?
剧本里写,他们躺下、拥抱、疯狂的接吻。
李慕不小心晃到了一眼。
入戏的时候,庄钦并不在乎戏外的东西,两人嘴唇挨着一起,那瞬间他也只不过是可怜的安可,整个人胸腔里充满的是爆发的渴望。他手臂绕过去,把李慕抱住了,并用力地勒紧,两个人的身躯贴在了沙发上。
庄钦那视频点开后声音太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好好吃!这个太好吃了,入口即化我没了!”
李慕被他这样抱住,同时也按住了他,脑子里是很清晰的,剧本没有提到他被点燃了,但他想既然有“疯狂的”这个形容词,自己理应用力一些,或者粗暴些,也不会讲究技巧,而是遵从内心直接又鲜明的欲望。
庄钦看得都有点饿了,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可他没有,刚刚庄钦有说要他温柔一点的。
她发了一长串的消息,估计也是复制来的,还有各种蒲烧鳗鱼饭的配图、视频,酱汁淋在肥厚的鳗鱼上,下面盖着白色的珍珠米,配一碟翠绿葱花和海苔丝。
他一手拧着庄钦的下巴,但没有用力,庄钦的嘴唇是很柔软的,李慕头侧着,鼻尖抵在他的脸颊上,温柔的含住了吮、吸。
“哎呀!那就太感谢了,姐这家店叫‘鳗鱼的味道’,主打就是鳗鱼三吃,河鳗是从新加坡当天新鲜空运过来的,厨师是从日本老店请来的学徒,老师傅偶尔会来店里坐镇,姐上回在这家老店吃过一次念念不忘,就寻思自己开一家……”
几秒后,庄钦勾住了他的后颈,手掌按在了李慕的后脑勺上,从被动变为回应,但他虽然有了那种概念,可很缺乏技巧,就像是在舔什么糖果之类的,很贪吃,动作非常专注。
庄钦:“我等下给你的店录个视频!”
李慕不知道自己是出戏了还是怎么了,竟然感觉身体麻麻的,四肢有电流窜过,还被他用牙齿咬了一口。
庄钦发消息道:“谢谢蓓姐,我现在在外地拍戏,等下回去上海,一定去照顾你生意!”
整个镜头,在庄钦的脑海里,应该是十几秒,剪辑后或许就五秒钟,他的另一个导演思维卡得精准,到位了就停了。
他和这个女主持关系还算不错,经常上她的节目,但也只是互关加点赞的那种人际关系。
庄钦松开按在他脑后的手,头后仰,微微喘息。
庄钦秒懂。
李慕被他给推开了,庄钦拿起桌上那瓶瓶身化了水的冰水,喝了一口,那股子情绪还很激烈,埋在戏里出不来。
“我在上海的一家日料店开业了,亲爱的有时间你带朋友过来过来捧场,给你免单。”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妙,能通过想象,构造出这种从未有过的情感。都说演戏是演生活,如果没有经历是很难演出来的,但却能通过体验把情感复原了。
是一个主持人朋友发来的,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
他拿起水走到了另一边去,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李慕其实是早就回过神了,想跳进泳池里冷静冷静,他心底很质疑,刚才只是演戏吗?
李慕坐下了,庄钦看手机消息。
不对吧。
“这是实木的怎么会不重,你该叫我的。”庄钦挪了个位置,擦了下桌子,“这边你用。”
庄钦坐在地毯上,望着窗外午后阳光下安静的泳池,两种情绪在搏斗,一个是假的,却很像真的,另一个是真的,却很像假的。演员最怕的,就是入戏后分不清真和假。
“看你写得入迷了。”李慕擦擦手指说,“剧组人都在忙,桌子不重,可以一起用。”
他用力地咬了自己一口,不知道有多用力,痛感强烈地刺激了神经,方才回神。
“你一个人搬的啊?”庄钦刚才完全没注意到,他想到李慕的洁癖,就从包里拿了湿纸巾出来,“你擦下手,刚才怎么不叫我,剧组里没人帮你吗?”
“还好吗?”李慕在身后问。
“剧务那里搬过来的。”
庄钦面对阳光眯着眼,回过头道:“还好。”
庄钦把笔记本和剧本都放在桌上,问他:“咦,桌子那里来的?”
他对戏太认真了,不该这么认真的。
李慕道:“趴桌上写,别低着头,对脊椎不好。”
李慕走到他面前,弯腰:“你嘴破了?怎么有血?”
李慕把桌子搬到他面前了,庄钦都没发现,是包里手机响了一声,他才抬头。
他忍不住伸手,庄钦望着他“啊”了一声:“有血吗?”
庄钦在钻研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就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别人进来出去,他根本就不会发现,走到他面前说话,可能也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李慕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嘴角:“你自己咬的啊?痛不痛?”
两人对了几遍台词,庄钦掏出笔记本安静地坐在沙发边缘记笔记,李慕看他把本子摊在腿上,写得很辛苦,就出去给他找高度合适的桌子搬进来。剧组工作人员看见了,马上要过来帮他,李慕摆手:“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去忙。”
庄钦:“我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就痛了一下,没感觉到血腥味。
小连盯着两位导演把酸奶喝完,就把瓶子收走拿去很远的地方丢了。导演们继续讨论今天拍摄内容的分镜,而化妆间内,庄钦和李慕在对下午的戏。
李慕盯着他,声音低沉如令人微醺的夜风:“难不成,还是我给你咬的?我明明很温柔,都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