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归队了,重回东嘎将军率领的吐蕃军中。
对于我的回来?众说纷纭,不过比较统一的看法是,我被中原皇帝玩过了,然后?又被抛弃了。
对于这些议论我倒也坦然。我哥他们有些愤愤不平,噶尔多吉看着我时常露出?深思的表情。
从逻些到京城我们走了半年,回程热巴们不用再唱歌跳舞,都骑上了马,速度自然要快多了,不过也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中原与吐蕃的边境。
因为我们中间走了弯路。本以为沿着怒江而上就能回逻些,但其实走起来?才发现,江边有些地方根本走不通,所以不得不再绕回来?,依旧走我们来?时的路回去?。
此时已经是三月间,三月的高原生机勃勃。
远远的看见我们入中原时曾经经过的界碑,还有界碑后?的玛尼堆,矗立在缤纷的的格桑花海中,心中的感?受非常奇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像是经历了一次轮回。
界碑边周剑和他的边军列队而立,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人牵马矗立。那人是风不服,他牵着的马是那匹宠物白马。此时这匹马没有戴金珠铃铛,也没有戴宝石额链,只?用五色丝绦编上了马的鬃毛,就像吐蕃马那样。
“有人让我将这匹马交给?你。”风不服将马缰绳交到我手上,然后?又拿出?一块木头牌子递给?我:“那人还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有这块牌子,吐蕃赞普也要卖上几分面子。”
终究还是怕我回吐蕃受欺负啊,呵呵!
“多谢了。”我将缰绳和牌子接了过来?,然后?打量着风不服身上的衣服,那不是宫里头公?公?的衣服,而是武将的甲胄,“你升官了?”
“没升,还是四品,不过是游击将军了,以后?不在京城,在卧虎关了,专治土鳖。”风不服答道。嘴角难得的咧了咧,算是个笑。
“哈哈,那恭喜你。”我说。
旁边周剑却嚎了起来?:“一个阉人居然可以上卧虎关了,为什么我不行?”
风不服不理周剑,继续对我说道:“月儿少主也想来?送行,不过被陛下拘起来?了,让他当太子,不过他让我捎话给?你,他说他觉得童江是骗子,一定找机会?戳穿他给?你出?气。”
“哈哈。”我再次大笑,“不忙着跟高娃早生贵子,整天想着戳穿这个戳穿那个,你说他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风不服跟我交代完差事,走到噶尔多吉面前,问:“你的弓还送我吗?”
噶尔多吉哈哈大笑,摘下肩上的弓,连同箭囊一起交给?风不服:“宝弓送英雄,他日我们战场上再分个高下。”两人把臂大笑,英雄相惜。
如此算中原一行最后?完美的落幕。
之后?吐蕃军与边军道别,然后?唱起豪迈深情的歌谣,“啊拉里咯,噻啊拉里咯咯……”整队催马走过界碑,踏入家乡的土地。
过了界碑,我们在第?一个玛尼堆前跪拜。回家了!感?谢佛祖一路保佑!
跪拜在第?一个玛尼堆前,我将风不服交给?我的那个木头牌子,放在了玛尼堆上。
噶尔多吉在旁边看着,他说:“央金,你不是一个无情的人,那皇帝据我的观察,也不是个无情的人,却怎么现在会?这样?”
“噶尔多吉,在京城的时候你曾说过,回到吐蕃娶我做阿佳。”我对他说:“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而且也已经别无牵挂,你还想娶我吗?”
“你故意跟那皇帝闹僵了,是为了回来?要嫁给?我?”噶尔多吉皱眉问,“是不是因为我像谁?”
我指着他胸膛胎记的地方,“当我看到你胸前的胎记时,就一直在想,可是十一郎回来?了?这一世你出?身名门,家世显赫,受人爱戴,却为何又要与我相遇?难道一世的苦痛还不够吗?”
“浅野十一郎?龙十四他哥?”噶尔多吉问。
我点?头,“我对十一郎承诺的并非一日,而是一生一世。”
噶尔多吉无奈的笑了笑,“我想你是弄错了。”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这眼疾我们家人都有,我父亲、我爷爷、我兄弟姐妹,这是家族传下来?的病。而这胎记也是。”他揭开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力?揉搓着让胎记显现,“你若说这是个汉字的龙字,也确实有点?像,但我家族称之为莲花胎记。据说是莲花生大士点?化?时留下的,我们噶尔家每一代的男丁中只?有带有这个胎记的才能成?为下一代的家主,所以我虽非我爹的正妻所生,但因为有这个胎记,就是下一代的家主。”
“明白了吗?”他捏了捏我的脸,“不要因承诺和愧疚将自己困住,你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
我看着那胎记一点?点?隐去?,也恰如一朵莲花慢慢闭合,笑叹一声:“可纠结死我了!”
“那现在你可以掉头了,去?找那皇帝去?吧。”他说。
“我纠结并非是选你还是选他,我纠结是因为我想要遵守承诺却又不想害你。”我说。
“我听不明白。”噶尔多吉说道。
“我以前也总想不明白,这两年才刚刚明白一些。”我说。
噶尔多吉看着我,等我继续说。
我叹了口气:“噶尔多吉,假如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龙大将军、龙皇后?,你会?想到什么?”
“很强大,很厉害的一个人。”噶尔多吉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我摇了摇头:“你应该想,那龙大将军比皇帝小不了几岁,现在最少三十五六岁了,而眼前的人却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噶尔多吉一愣。
我苦笑一声:“如果我是龙跃,岁月活去?了哪里?我的小个子,十几岁就不曾长?高过,我只?当天生矮小,那么其他的地方呢?”我将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喉结不突出?,我也当发育迟缓。”我又将我的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胡子呢?我至今不生胡子,难道是是毛发太过不发达所致?”
“龙跃身体一直不好,别人只?注意他苍白的脸,失血的唇色,却没有人注意过他的脸上不曾出?现过一条皱纹,他自己也不曾留意,只?觉得面相生的少。直到他以三十五岁的高龄,顶着十七岁的年龄再出?现。乔傻卖痴,做少年态。”
我轻轻轻轻的,长?长?长?长?的叹息一声:“龙跃没有老?,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该有他,他也没有死,而他早该死,却总也死不去?。”我将手按在胸膛上。换心手术这在那个时空里也是了不得的,而在这里医疗条件完全不具备,他竟然活到了现在。
“他一直不生不生半死不活,但他身边的人都死了。”我闭上眼睛,但眼中却没有泪,真?正想哭的时候,泪水是往心里流的:“陈锦堂、管仁华、浅野十一郎,还有许多许多人,细数他身边的人,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
“雷丰瑜。”噶尔多吉喃喃的道。
“是啊,只?剩下这一个。”三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但我却觉得全身都冷瑟瑟的,“我很害怕,噶尔多吉,我真?的很害怕,龙跃不强大,强大的是老?天啊!”
“管仁华本是江南第?一公?子,冰肌玉骨天人之姿,再加上家境殷实,本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过众星捧月一样的日子,但却落得身首异处。陈锦堂医学奇才,从小立志悬壶济世,但他一生都只?为了救一个人而费尽心思,最终他毕生钻研所得救了本该死的人,而他自己的心又在哪里?只?留下一缕青丝依旧缠绕在我的心尖!还有十一郎……”
“老?天那里一定有一笔账的,龙跃是账上糊了的那一笔,这糊了的一笔却偷了本该幸福的人的幸福,本该长?寿人的生命。曾国藩曾说过:命运这东西都是自作自受。一直作的是我,承受结果的却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道:“我现在不作了,只?愿活着的人都能好好的活者。”
天音女神和放牛郎的故事是否早已预示着我的结局呢?天音女神纵使神通广大,却也终究无法与她的放牛郎长?相厮守,因为她与他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时空里,永远走不出?那被称之为姻缘的那条线。
噶尔多吉扳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向他的肩头。
我靠在他的肩上半晌,再重新站直了身体。男子汉大丈夫何故作悲悲戚戚女儿样?
“不管你是不是十一郎的转世,我也还欠着你一个承诺。”我提高声音大吼一声:“噶尔多吉,我想做你的阿佳,你可愿意娶我?”
周围正在捡石头往玛尼堆上堆的众吐蕃汉子,齐刷刷的看过来?。
噶尔多吉满头黑线,以手捂脸。
我纵声大笑,终于笑出?了一脸的泪水。
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声,这号角声干净浑厚,是寺庙里用的牛角号!
随着牛角号的声音,远远的一队人走了过来?,他们身穿紫红色朗袈(袈裟),头戴黄色贝霞(僧帽),手持法器,步履从容稳健。
“这是哲布尊巴丹活佛要进京了!”
我们要回逻些,哲布尊巴丹活佛的尊驾要进京城,两厢在这里遇到了!
我看着越走越近的僧侣的队伍,到大哥强巴面前,跪下去?,深深的磕了三个头:“四兄弟的誓言,到此做弟弟的却要打破了,哥哥们保重。”
再签过宠物小白马,将缰绳塞进噶尔多吉手里,“这匹马给?你,将来?你冲锋陷阵用得着。还有,只?要你以后?需要人做你的眼睛,或者你需要帮手打架,都尽管来?找我,为你做任何事,甚至为你死我也甘愿,不为你像十一郎,只?为你是噶尔多吉。”
说完,我转身向哲布尊巴丹活佛的僧侣队伍走去?。
“央金!”噶尔多吉和嘉错伸过手来?,想要拉住我。
强巴和次仁一左一右拉住了他们。“央金是天柴,是受天音女神眷顾的人,能去?侍奉佛祖也是他的好归宿。”
我走向活佛驾前。红尘当真?深有万丈,万丈红尘美不胜收。
我眼前又似看见他湖水般的眼眸。红尘中有爹娘、有养子,还有你,再回来?看一次你们,我以为就可以了却这份眷恋,但却眷恋更深,正因为眷恋这红尘所以才要跳出?这红尘,余生不论长?短,我只?想在佛前求一个心愿,原你在红尘中安好,我便喜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央金进京的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央金后面的故事见《夺回主角光环》,已经开坑,请喜欢他的朋友移步到那边继续看。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