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丰瑜俯身去看?,一个人摸摸索索的从门中走了出来?。
那不是正常人应有的动作,只有瞎子才会这?样走。雷丰瑜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皓月繁星,再低头看?那个摸索着前行的人,皱起了眉头。
那人摸索着走到那些?央金白天立起来?的木桩子前,伸手?摇晃了一下。
那些?木桩子被草草的插在地?上,稍一摇晃就是一幅摇摇欲坠的模样。
那人轻声低笑一声,嘀咕了一句吐蕃语。
雷丰瑜听不懂吐蕃语,但看?那人表情,八成?是早猜到了央金弄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么渣。
他?蹲在地?上摸索着,半晌找到一块砖头,用这?块砖头将所有木桩子都重新钉了一遍,钉得牢牢的,再也晃不动分?毫才算满意?。
丢了那块砖头,他?拍了拍手?走回屋去。
许是嫌天气,他?没再关?上房门,就那么让它大敞着。
雷丰瑜从敞开的房门看?进去,只见央金团成?一团睡在床上,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身上,他?的模样宛如一个不染凡尘的婴儿。
那个瞎眼?的此时爬上床去,盘膝坐在那个不染凡尘的人身边,然后他?两指突然快若闪电的向?央金脸上戳了下去。
雷丰瑜一惊,但他?的肩膀却被龙十四及时的按住了。
这?时下边那瞎眼?的已经收回了手?,而睡着的那个人依旧睡的安稳。
不消片刻瞎眼?的那个又接连出手?几次,直到他?出手?第三次上,雷丰瑜才看?清楚,他?出手?的目标是一只小虫,估计是蚊子。他?眼?不能?见,但出手?却奇准无比,每次两指一夹,必然捏死一只蚊子,绝无失误。
“他?会整晚在那捉蚊子,为了让央金能?睡好觉,每晚都是如此。”龙十四在雷丰瑜耳边低声说道,说完对雷丰瑜一摆手?,“走吧。”
雷丰瑜跟在龙十四之后下了树,又随着他?身后走了一阵,居然又到了镜湖边。
龙十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坛酒和一只烧鸡。
估计那酒和那鸡都是从御膳房偷来?的。他?这?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雷丰瑜老实不客气的拽过一个鸡腿来?。
两人在镜湖边央金堆起来?的那个玛尼堆边坐了下来?。好半晌两人各自吃喝都没有说话。
半晌,龙十四那一坛子酒下去大半的时候,他?抹了抹嘴,说道:“噶尔多吉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像我十一哥。”
“这?世上夜盲的人多了。”雷丰瑜说道。对于浅野十一郎,雷丰瑜只记得他?是龙跃衷心的死士,并且功夫很好,其他?的就没太?注意?过了。
“不只是夜盲,还有那种默默的守护。”龙十四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想起了十一郎。
“原来?浅野十一郎对阿跃也有那个心思。”雷丰瑜倒也并不意?外,龙跃招蜂引蝶的本?事向?来?不差,冷冷一哼,“他?一个侍卫可也真敢想!”
“是啊,也只能?藏在心里头想。”龙十四说道:“我十一哥对于老大的情意?,只怕他?到死也没有说出来?。”
“但即便是这?个噶尔多吉也一样不够看?。”雷丰瑜咽下鸡腿肉,丢开鸡骨头,说道:“吐蕃的一个贵族而已,就算是吐蕃之王松赞贡布,在我面前也依旧不够看?。”
“是不够看?。在陛下和我家老大的面前,的确这?世上没几个人是够看?的,可现在的这?个,不是我老大,他?是央金。”龙十四说道。
雷丰瑜愣愣片刻,然后道:“小子,几年将军没白当,会用激将法了!”
伸手?拿起龙十四剩下的半坛子酒,仰头像嘴里倒。
酒虽不算是最烈的酒,但比之雷丰瑜平日惯喝的果子酒要烈很多,一口下去如同刀子刮过喉咙。
酒浆顺着喉咙注入腹中,瞬间就如同一团火落进了肚子里,烧着了五脏六腑,紧跟着那股热气又从肚腹中升起,往头顶上冲。
“哈!畅快!”雷丰瑜抬起头仰望那一轮圆月,那一轮圆月,在他?醉意?朦胧的双眼?中渐渐现出清秀的轮廓,眉眼?弯弯笑意?嫣然。
酒喝的急了,雷丰瑜很快便醉了,嘴里喃喃着:“阿跃,阿跃,今夜随着这?酒,能?入我一梦便好。”
“想结新欢又觉得对不住我老大吧?哼!”龙十四打了个酒嗝,他?也有点醉了,倒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那一方星空:“天音女神有两只鹰奴,他?们?守护着自己的主人……,两个鹰奴……”
两个人都醉了,这?时却有另一个人从他?们?身后的树林里走出来?,他?用腰刀当盲杖,刀尖点地?走到近处,弯下腰,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酒坛子,晃了晃,里面还有一点酒,他?仰头将那所剩无几的酒喝干。
然后丢开酒坛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怎么,难道我也像谁吗?”他?若有所思的琢磨起来?。
……
这?一夜雷丰瑜喝下半坛烈酒,烂醉在镜湖边。
而这?一夜我睡的很实沉,梦里我又回到了大雪山,那寒冷却圣洁之地?。梦见我和嘉措放牧的河,梦见我亲手?堆起的玛尼堆,梦中似乎有一对情侣手?挽着手?在河边走过,经过我堆起的玛尼堆,我觉得他?们?应该就是天音女神和他?的爱人,再后来?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这?梦该是一个好梦,但不知为什么梦醒了我却流了满脸的泪。
茫茫然坐起,看?窗棱上映照的红日,好半晌不知道身在何处,直到噶尔多吉挽着他?的弓挎着他?的箭囊从外面推门进来?,我才回了魂来?。
噶尔多吉看?到我的样子,问道:“怎的了?”
我用手?抹了把脸,“没什么。”走过去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烧倒是退下了,不过刚好些?你不说多睡会儿,这?么早起来?折腾个什么?”
他?手?一扬,一条鱼丢到了我怀里,“这?个你看?怎么弄了吃。”
“咦,哪来?的?”鱼挺大一条,足有半米多长,鱼头上被一箭贯穿,“又开始找鱼练手?了?”
“隔水射鱼有点难度,不过练了个把时辰,也找到些?诀窍。”昨晚那两个人来?时都甚小心,噶尔多吉起初没有发觉,但后来?那两个人在头顶上嘀嘀咕咕的,以噶尔多吉的耳朵还能?发现不了?他?就尾随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央金……”噶尔多吉似乎有什么想问,但欲言又止。
我正用短刀刨开鱼肚子,清理着内脏,见他?这?样,问道:“才来?中原多久,一向?爽快的白羽箭,怎的也学了汉人的吞吞吐吐?”
噶尔多吉一摆手?,“快弄你的鱼吧,我要吃烤的,烤透点,也不能?烤焦了。”
“啊嘞!”我答应一声。我们?吐蕃人本?来?是不吃带鳞的东西的,但在来?中原的这?段时间,沿途招待我们?的驿站也曾多次用鱼来?款待我们?,这?东西刚吃的时候觉得腥气重,但多几次就习惯了,觉得还不错。尤其在吃了多日‘绿油油’之后,现在看?着鱼肚子上白花花的油脂都想流口水。
把鱼去肠刮鳞之后,涂上昨天还剩的一点蜂蜜,用小火慢慢焙烤着。
鱼还没烤好,每天送菜的那个小太?监来?了,而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风不服。
风不服跟往常不太?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模样跟梦游一样。
“一会儿去找齐燕去。”他?对我说。
“齐燕?”
风不服没多说,摇摇晃晃梦游着又走了。
我满头的雾水。
匆匆吃过早饭,让噶尔多吉看?着那条还没烤好的鱼,我出了宝盈殿。
找齐燕干什么呢?我心里琢磨。齐燕我还是知道的,我这?人记性?还行,记得他?是皇宫的侍卫统领,这?宫里凡是带刀的就要听他?的。
我拍了拍腰间的刀,莫非……
心中琢磨着,想找个侍卫问问哪里能?找到齐燕,结果发现能?看?到的侍卫都跟风不服一样的熊猫眼?。
我摸了摸下巴,估摸着顺着谁眼?圈最黑,就能?找到‘熊猫’的老大了。
别说,还挺准,没多久我就找到了那个眼?圈比别人黑了两圈的齐燕。
齐燕两眼?呆滞的坐在侍卫换班房里,“齐将军……,齐将军……”我连喊好几声,齐燕的眼?珠才动了动。
“风总管让我来?……”
齐燕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像是认出我来?了,然后他?一下子就激动了,“兄弟啊,全?指望你了。”说着将一叠衣服塞进我怀里。
“这?,这?是?”
我还没闹明白这?是什么状况,齐燕哐当一声,直接趴在桌子上,随即就传来?了他?的鼾声。
这?是困成?啥样了!
我抖开那些?衣服一看?,是全?套的侍卫服,还连同一块侍卫腰牌。
天语尚黑色,这?侍卫服也是黑色的,不过跟送给我们?吐蕃兵穿的衣服不同,领口处加了一圈银边,袖口处也以银色丝带抽口,威武之中又多了份贵气。
我脱下身上的袍子,换上侍卫服,挂上腰牌。
莫非我现在已经算是侍卫了?
换班房的墙上,有一张侍卫排班表,我趴在上面看?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本?侍卫的名字。
站岗的地?方在,紫微宫!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有点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