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祭祖这天,荆园里来了不少客人。
鹤家是大家族,主家加上旁支,大大小小百十号人,每年祭祖这日,都会从各地赶来。
天还不亮,整个园子都已经忙碌起来,外面吵吵闹闹的,褚欢下床看了眼窗外,已经来了不少人,佣人都在招待他们。
得亏鹤云归喜静,这南院还留得一片净土。
她现在也没了困意,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将昨天晚上鹤云归让人拿上来的黑色旗袍穿上,穿戴整齐,净手休沐,她才下楼。
鹤云归已经吃过早饭,手中还握着佛珠,背着身子,站在屋外的长廊上。
大概是祭祀仪式还没开始,他不想忍受现场的嘈杂,才在这儿躲懒。
褚欢过去,在他身边站定,陪他等了一会儿,才听他开口,“走吧!”
褚欢嗯了声,挽上他的手臂。
整个祭祀仪式都是鹤之年一手操办的,外面虽嘈杂些,到了祠堂,整个气氛都安静下来,在场所有人都肃穆、庄重。
到了时辰,祭祀开始,内外肃静,鸣炮声震天,执事者各司其职,提前安置过,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鹤之年如今贵为家主,一切都由他带领,诵读祝文后,行初献礼,三炷香,四叩首。
褚欢还不是褚家的人,她只有观礼的资格,她站在人群中,视线始终落在鹤云归身上。
今日的他一袭黑色中山装,每个线褶都压烫平整,他手持三炷香,与手腕戴的那串佛珠相映,弥散的烟雾缭绕,仿佛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佛灵站在他身后,颂赞他半生沧桑与曲折离散。
直到他起身,褚欢才回神。
仪式又长又杂,她收回目光,却毋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余荷的身影,身边还跟着秦妄。
她皱了皱眉。
余荷既然叫鹤云归一声舅舅,逢年过节总要来探亲的,可能今年赶巧碰上了祭祖。
前两年似乎也来过,但是褚欢那个时候不认识她,就没有多少印象。
毕竟,每次到过年的时候,鹤家那一点沾亲带故的客人络绎不绝。
只是现在褚欢与她认识,她不想被余荷看到,尤其是秦妄。
褚欢虽然恨他,可这到底是鹤家的地界儿,加上今日祭祖是大日子,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毁了人家的祭祀仪式。
更何况现在被余荷看到,事后肯定还有解释她和鹤云归的关系,她本来就难缠。
褚欢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然后趁人不注意,就自己从祠堂偷偷溜了出来。
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祠堂,其他院子倒是都空了下来。
没有佣人,也没有其他人的眼线,更没有人会说她不懂规矩,让她轻松很多。
褚欢百无聊赖,就自己在园子里闲逛,荆园很大,她在这里呆了三年,都没有完全的把这里的每条路都走一遍。
荆园后面有一片池塘,池塘上建着凉亭,褚欢就过去坐了会儿。
这里似乎已经被人遗忘,已经没有人再过来打理,池塘表面结了层薄冰,开败的荷花东倒西歪地浮在冰面上,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褚欢随手捡了支枯树枝,戳了戳冰面,故意让薄冰碎开。
忽然,她听到几声小孩子的嬉笑声。
褚欢连忙四处看了眼,以为自己这么点背,大白天的碰见了鹤家祖先还魂,她站起身,但是也没看到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邪门儿,赶紧丢了树枝离开。
她沿着碎石路往回走,刚经过后花园,忽然一个小小的影子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撞在她身上,褚欢没有防备,一连退出去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她低头,冷着脸看向撞到自己的小孩儿,她刚要开口,忽然有人赶来,急忙道:“舟舟,快给姐姐道歉!”
来的是一个女人,褚欢见过,叫孟瑶,是鹤长生的爱人,是跟她有着相同命运的女人。
她穿了件白色短款的羽绒服外套,长发扎了个低马尾,温婉漂亮,但依稀能看到几分岁月的痕迹。
小男孩儿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他看到褚欢冷脸,怯怯地后退半步,他小声说:“漂亮姐姐,对不起……”
褚欢:“……”
他这么乖,她忽然间有种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
孟瑶身边还跟了个小女孩儿,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容貌也相似,应该是龙凤胎。
小姑娘背上背着一个蝴蝶翅膀,手里拿了一对儿未燃的仙女棒,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偏着脑袋看着褚欢。
她顿时没了脾气,抬手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没关系,不能乱跑哦!”
“对不起啊,小孩子调皮!”
孟瑶也开口跟她道歉,眼里带着歉意。
褚欢摇摇头,“没事。”
她看向两个孩子,又低声问:“这是……”
“是长生的孩子。”
孟瑶也没有隐瞒。
褚欢却深吸一口气。
原来她和鹤长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可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没有得到鹤家的认可,甚至连一个妻子的身份都没有,也难怪鹤长生能与鹤家人闹得这么僵。
褚欢看到她,不由得再次想到了自己。
她是个胆小鬼,她做不到像孟瑶这样义无反顾,她忽然庆幸自己的选择。
她们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两个孩子就在一旁玩,也不打扰她们。
看着那两个乖巧的小孩儿,褚欢率先打破僵局,“值得吗?”
为了一个人,甘愿这样委屈自己,委屈孩子。
可孟瑶却笑道:“值得啊,如果这个人是长生,就值得。”
如果这个人是他就值得。
褚欢心里微微触动。
鹤长生给了她多少底气,才能让孟瑶毫无保留地说出这句话。
可仔细回想,鹤长生虽放荡不羁,却在每一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