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那道人发须凌乱嘴角溢血,两眼定定的望向林季,极不可信的说道:“这……这可是太一剑阵!你,你又是怎么……噗!”
一语未毕,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孤鸿真人,这可是你自取其辱!”林季停住脚步,猛然喝道。
太一门傲视九州,厉以天下
除了门徒广众,杰出弟子遍布天下之外,最为得意的便是在道成老祖玄霄之下,另有三位入道大能!
孤、落、惊三鸿齐飞,名传天下谁人不知?
当年,林季初登太一,孤鸿并未偏袒弟子徐定天,反而对林季数有教言。
道门尊老,何其伟正?
那时,扬州妖乱,孤鸿只身前来,化北极、聚七星遥遥一剑伤妖尊。
人族泰斗,何其威然?
如今,却被林季一念破法,露了真容,伤了魂身。
跳梁魍魉,又是何其狼狈?!
孤鸿真人嘴角微颤,脸上表情极不自然的接连变幻几番,突而怒声吼道:“胜负由天,何辱之有?!小儿,你可知老夫修道至今八百多年。可一眼望去前方无路,再破无门又该是何等绝望!”
“你小子是气运之子,得天眷顾成其造化,短短数年光景就破境入道!又从天出,道成不远,天人在望,可老夫我呢?!”
“太一虽大,也不过是一片枯山秀水。哪比得上世间繁华?位高名尊,也不过是落水浮萍,哪又比的上烟天下!”
“你可知,为了修道!老夫一曾错付几许?”
“当年,我文惊四海,状元榜首。剑鸣九州,天下俯首!曾被誉为不世奇才,万世独有!”
“我有万贯家财,金银如山百世不竭!我有红颜无数,游林伴舟不尽风流!我有拥趸亿万,随处尊享不若仙皇!”
“可最终,我舍了这万般一切,拜入太一潜心修道,整整八百六十四年!一日未暇,半日无休!天天面山临水,艰辛向道!可最终呢?”
“这一切都将化土成灰尽成虚妄!整整八百年的苦修都将付之一炬,谁又能心平似水眼望成空?若有良机,谁能不取?即是百死一生又如何?便是回溯倒流让我重选一次,老夫仍若如此,致死不休!”
孤鸿真人仿若把苦苦憋在心里八百余年的话一口倒出,完全不顾横溢而出的鲜血,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是越发红润了起来。
林季冷声一笑道:“真想不到堂堂太一道尊竟还凡心未死别有所想!看来,有你这样的师傅,徐定天受惑入魔从而走上邪途,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是他蠢!”
提起徒弟徐定天,孤鸿真人不但没有半点惋惜之意,甚而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那宋苍虽是以梦破境独创一韵,可其转世三生也不过入道而已!徐定天若肯安心苦修,以太一之底蕴又是何愁入道不成?这说起来,他也是被你逼的!”
“起初,徐定天受梦侵扰尚且不深,仍能自控。可自打与你当面赌斗一番后,便自傲心受挫一心速成,这才被梦魇之术逐渐侵化,从而走上魔路不归途的!”
“哦?”林季奇道:“这么说,你倒是早就知道徐定天身陷歧途,可却一直佯装不知?”
“不错!”
事到如今,孤鸿真人也没什么好推诿的,直言说道:“那宋苍看中了徐定天的肉身,想以他为转世炉鼎。而我,也想借此看看他长生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连太一先祖冯师姑几经转世后,也加入了长生殿,想必,定是有益可图。于是……”
“于是,你就佯装不知。舍了徒弟徐定天为线,一直在暗中窥察?”林季接道。
孤鸿真人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指了指脚下道:“林天官,你可知此地为何方所在?”
林季愣了一下,忽而醒悟道:“与长生殿有关?难不成……这是长生殿的总坛所在?”
“林天官果然聪慧过人!”孤鸿真人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随而又一顿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早在千年之前,秦烨创国之初,征战天下最大的敌手并非旁人,正是司无命!当时的司无命以岁月为道横极一时,亦如后来一般,对九州龙脉天下气运也是势在必得!秦烨与之硬碰的话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
“白洛川被秦烨骗去极北,灭杀了秋茹君之后也元气大伤不肯再次联手。正在秦烨无可奈何之机,兰先生破境而出,于是……秦烨就借了兰先生之手,重伤了司无命。”
“重伤后的司无命,一路逃亡三百多年,直到兰先生无故失踪后这才敢重现于世。可惜,那时的秦烨早已一统江山多年,借了九州地脉之力,其之威力早已远胜当初。司无命暗知不是对手,这才独闯道阵宗,想要借一件宝物再找秦烨的麻烦。”
“可道阵宗从不牵扯世间争斗,自是不许。司无命一怒之下,硬闯山门。却被原道阵宗老祖舍命困在九离封天阵中,这一困,又是三百多年!”
“司无命再次逃出后,修为大降。一边暗养生息,一边着手重建长生殿。再之后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林天官,你也不曾助了他一臂之力么?”
“司无命先后两次死里逃生,进而又都从濒死边缘道境有成。他所藏匿之地就是这里!”孤鸿真人说着,又点了点脚下那座被万丈深渊所笼罩的石佛巨像,以及落在佛头正顶那间破落不堪的小庙。
“你不是想知道,老夫三人为何一路骗了萧家后人径来此处么?老夫如今就跟你说个明白!”
“眼下这处司无命藏匿之地,原是一处太古废墟。早在当年凶象冲天,万里方圆寸草不生。后被三位高贤联手封印。”孤鸿真人指了指脚下的巨佛道:“来自佛家的高僧,远在西土佛主如来之前,早已不知法号何名,可在他未曾出家前,却留了条血脉在世。”
“萧家?”林季惊声说道。
孤鸿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随后又指向横在天上渺渺云层中的持刀巨像道:“极北怒神素来以血传承,这位奥大师,便是当年怒神使者之后!”
林季听至此处,扭头看了看旁侧两边重伤在身的枯瘦老者和早被灰尘埋落宛若石雕一般的癞头和尚,甚有诧异的问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