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胜男身边,跟了曲婉儿、汤昊田和刘白莲。
李永生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来,冲着曲胜男一拱手,笑着发话,“曲老怎么来了?”
“来给你做主,”曲胜男大喇喇地坐下,没好气地发话,“你眼里没我这老太太,我可是还记得,谁帮我起了沉疴。”
“曲老您这话说得,”李永生闻言就笑,“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你老人家?”
“那是,你现在又有朱塔任家,又有政务院撑腰,”曲胜男冷笑着发话,“手握赦免卡,眼里自然看不上我这个乞骸骨的老太太了。”
要不说老小孩,别人求她,她嫌麻烦,但是李永生不求她,她也生气——关键是刘白莲告诉她,李永生差点被人构陷成功。
刘白莲会做人,喊来了朱捕长不说,眼见那龅牙仗了褚三的势,竟然令城南捕房束手无策,她就想到了联系曲胜男。
这不光是李永生的事儿,刘师姑也想借着这个师侄,跟京城里一些权贵搞好关系,曲胜男身后的坤帅,那是相当了不得的。
不过她知道这番因果,是因为汤昊田,身为好姐妹,她不能绕过汤家姐弟,所以才托了汤昊田,正式拜见曲老——事实上,她身为名医,也曾经见过曲老太太。
不多时,陈师姑也来了,姐妹们一场,有些好资源,当然要共享。
陈师姑已然是高阶司修了,跟曲胜男修为相当,但是两人的资历差得太远了,人脉更是天壤之别,所以她对着曲老,也是恭恭敬敬。
来去书苑开席比较晚,来的都是过夜生活的,就在他们吃喝正酣的时候,很多酒席已经散场。
褚三今天陪两个赦免回来的弟兄喝酒,比较早就散了,饱暖思淫欲,他想起刚得手不久的小美人,打算去她那里过夜。
不过,就算他打算上马车的时候,黑影中走过来四个人,四人的手上,都握着短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握草,”褚三这边的跟班不干了,也掣出了家伙,“敢埋伏三爷,胆子不小!”
四人也不说话,继续前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慢着,”褚三大喊一声,“敢问可是御林军的内卫?”
当头那人听到这话,将气势松懈了下来,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居然识得内卫。”
“不敢,我也是瞎猜的,”褚三笑眯眯地一拱手,“我也只是识得你们手中的戮心刀,敢问几位大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御林内卫,是从御林军中挑选出的高手,主要是用来保护官府中的重要人物,这是朝廷对官员们的爱护,同时也算是耳目。
褚三虽然有根脚,但是也憷军队,尤其是这种御林内卫,可是有杀人执照的,而且这些人出动,身后肯定有大佬示意。
当然,褚三真想抵抗的话,对方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御林内卫主要是用来保护人的,攻击力有所不足,起码他们手上略带弧度的短刀,就是用来近身肉搏的,并不适用于战阵冲杀。
但是褚三根本不敢反抗,只要他一动手,那就是大典期间惹事,万一再伤一两个人,他只有亡命天涯这一种选择。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没敢动手。
对方一开始威逼过来,显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被识破之后,才有“运气不错”四个字的评价。
所以褚三断定得出来,对方是存了浓浓的恶意,所以他很委屈地发问:你们认错人了吧?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小弟们吓得顿时把武器收了起来,在京城跟御林内卫斗殴,那不但得胆子超大,还得足够无知才行。
四名内卫并不回答,走上前将褚三围了起来,才冷冷地发话,“褚老三是吧,跟我们走。”
这尼玛……居然不是误会?褚三的眼珠不住地转着,浑身的酒意全化作了冷汗——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请出御林内卫对付我?
内卫的权力极大,但主要负责的还是保护,主动出手抓人非常罕见,很多官员甚至指使不动身边的内卫做这种事。
他勉力笑一笑,“诸位大哥,不知哪位大人召见小的?小的也好备份厚礼。”
“少废话,”带头的汉子冷哼一声,“你告诉我,走还是不走?”
“我走,我走,”褚三硬着头皮点点头,他在京城发展得不错,不想就此亡命天涯。
四名汉子挟持他上了一辆普通马车,扬长而去,褚老三倒是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弟,远远地缀着这辆马车。
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了来去书苑,褚三和跟踪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商业场所,并不是可以动用私刑的深宅大院或者荒郊野外。
四名内卫裹胁着褚三走了进去,根本不理会吊在身后的阿猫阿狗。
事实上,他们也有这个底气,内卫行事从来不遮掩——捕房都无权过问。
将人带到一个小亭子处,四名内卫默默地退下。
褚三茫然地看一看面前的一桌人,五女两男,有老有小,七人自顾自地吃喝聊天,根本没人看他。
对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乖乖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主动开口的后果,绝对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上首的老妇侧头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城南褚三?”
“正是小的,”褚三抬手一拱,弯下半个身子,恭敬地发问,“敢问老人家是?”
“一个乞骸骨的老不死,比褚三爷名气差远了,”老妇幽幽地叹口气,“我是早就该死的曲胜男,三爷不识得,也是正常。”
褚三先是一怔,然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曲老饶命,小人一向景仰您,其生也晚,不得瞻仰尊面,如有什么不敬之处,任曲老打杀。”
这一刻,他是真怕了,他在官府里见到个化修,也不会怕到这样的程度,若是对头的话,他甚至可能只有稍稍的表面恭敬。
但是曲胜男是何人?军中耋老坤帅心腹,是活着的传说,这样的人想杀他,根本都不需要找理由——最多事后寻个由头就是了。
听曲老的话,大概是自己手下的人,不知道谁做差了什么,惹得她老人家大怒。
他足足磕了三四十个头,额头的血都流到了地面上,然后才听到一声轻哼,“这里是文雅之地,起身!”
他立刻停下,乖乖地起身,甚至都不敢为了表示诚意,继续磕下去——在这种能轻易碾死自己的人面前,任何主见都不要有,乖乖听话才是正理。
“这是我的恩人,”曲胜男指一指身边的年轻男人,缓缓发话,“褚三爷给我这老不死一个面子,放他一马,可好?”
“曲老您饶命,”褚三吓得不住拱手,“这位兄弟……这位大哥的事儿,明日午前,我小褚定然给您一个交待!”
他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堂堂的曲胜男,居然动用御林内卫将他带来,绝对可以确定事情是他的人做的。
曲老的愤怒,他也感觉到了,什么“给个面子”“放他一马”,这种反话,听错了会死人的——他不尽快给曲老一个交待,能活着逃出京城都是不错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瞎了眼的家伙。
于是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两眼,将其相貌牢牢地记在心中——很好记的相貌,非常帅气的小伙,面上一道显眼的新伤。
若是曲胜男不说反话,他还敢上前问一问缘由,现在真是连问的胆子都没有。
他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辞,只见曲胜男身边的中年妇女一摆手,连话都没有。
褚三又看看曲老,发现她没什么表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了。
这次,那四名御林内卫并没有拦着他,也没有跟上去监督他行事,丝毫不怕他跑了。
这是曲胜男爱惜羽毛,不想公器私用,很多老派人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褚三作怪,她派内卫将人弄来,就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当然,褚三要是不给曲老面子,敢阳奉阴违的话,曲老也不介意破一次例。
这种放手的味道,褚老三当然也知道。
他狼狈地跑到来去书苑门口,招来跟踪的小弟,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查,马上给我查……最近谁招惹了一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少年,我只给你们三个时辰!”
小弟们顿时四散而去,不多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是他的智囊“军师”到了。
军师将他接上马车,低声发问,“三哥,点子很扎手?”
“何止扎手,是要命啊,”褚三愁眉苦脸地回答,他都快哭出声了,“曲老……曲胜男说了,要我放她一马,别为难她的恩人了。”
“曲胜男?”军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好一阵,他才不可置信地发话,“这岂不是说,咱们找不到人的话,想活都很难?”
“谁说不是呢?”褚三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过了一阵,他抬手一擦眼泪,阴森森地发话,“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我要死了,谁也别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