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殍毒

第293章殍毒

“啊!!”

一道尖锐高亢的惨叫声撕裂了密林中的寂静。

老白瞳孔急剧收缩,惊骇欲绝的望着自己的双腿。

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却不知是什么毒,竟然能让人的皮肉腐败长毛,最重要的是,老白从始至终对此毫无所觉!!

老白之前还和我们谈笑风生,如今眨眼片刻的功夫,身体便已经表现出了毒发不支的状态,他想挣扎起来,却浑身乏力,瘫在老树凸起的根瘤上,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下,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脖颈不断往脸上蔓延,唇齿间不停有白沫子涌出来,就连瞳孔都开始涣散了。

这就像一个得了肺癌的人,没去检查的时候,虽说也会感觉到胸痛气闷,但基本不会太当回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可一旦拿到了医生的鉴定书,情况就会急转直下,用不了多久,人便成了一个卧床不起的病秧子,究竟是不是疾病摧毁了他不太好说,但可以肯定一点是,当人内心里的恐惧被完全释放出来时,便如江河决堤,形成一道足以打垮一切的铁流,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对抗。

我心知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老白恐怕都要被活活吓死了,当即扑上前去,两手捧起他的头颅,不停的摇晃:“嘿,你特么还没有死呢,振作点,我师父在这呢,你慌个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鼓励了他,还是他想起了我师父的本事,抽搐的症状渐渐平缓,原本涣散的视线也稍稍集中了一些,不过人依旧还是很虚弱,我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骨头犹如被抽走了一样,现在就剩下了一团软趴趴的皮囊。

“戒备!”

我师父低喝一声,让无双和李老头在外围戒备着,同时飞快蹲下身子来,让张歆雅撑着手电筒照着老白的腿,随后他直接探出手指去触碰老白伤口的那些霉斑,我有心想提醒他一下,让他稍稍注意一些,他一抬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用食指在伤口蘸了一点污血。

怪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污血落到我师父食指上后,竟像是墨水倒入水中一样,飞快渗入皮下,并极快的扩散了起来,一根手指转眼变得漆黑。

我师父闷哼一声,手指一震,上面“滋滋”冒出了白烟,那白烟气味难闻,散发着类似于点燃头发的味道,刚刚深入他皮肉里的毒血转眼就被逼了出来,从他指尖坠落。

这一手太惊人了,原本我们被这种不认识的奇毒弄的手足无措,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我师父是能对付的了的。

老白也生出了一丝希望,满汉希冀的询问:“张先生,我这还有救吗?”

我师父没有回应,而是对鹞子哥吩咐道:“把他的裤子脱了!”

鹞子哥上去三下五除二扯掉了老白的裤子,我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倒吸冷气,只见老白的双腿如今已漆黑如墨,而且黑气在不停的蔓延,如今已蔓延到了腰胯骨的位置,上半身和脖子上则青气纵横。

这明显是毒性正在不断的蔓延扩散……

老白眼尖,竟然瞄到了自己的情况,眼珠子一味往下瞧,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

他这是懵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不过我太了解他的德行了,几乎秒懂性命垂危之际他在担心什么,,情况不太妙,看的我都下意识的夹了夹腿,扭头有些僵硬的对老白说道:“金刚不败,万年不坏!”

老白犹如回光返照一样,忽然间来了巨大的力气,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力气大的吓人,捏的我手腕都生疼,咬牙低吼道:“说实话……”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老白脸一抽,不吭声了。

我师父盯着他下身的状况看了片刻后,闭目略一沉思,说道:“歆雅,从我的背包里取东西,鸡冠血一瓶,朱砂三钱,混合起来,拿一条工程线泡一泡,用力拴在老白的腰上。”

张歆雅立即按照我师父的吩咐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和鹞子哥合力将那红绳拴在了老白腰上,鹞子哥可不懂什么叫温柔,下手极狠,细细的工程线几乎都要勒进肉里了。

老白立即鬼哭狼嚎起来:“烫,好烫!!!”

不多时,黑气已然蔓延到了他腰间,不过,那条工程线拴着的位置就像是楚河汉界一般,黑气刚刚触及,老白腰上立即“滋滋”的腾起白烟,老白惨叫声愈发凄厉。

我师父观察片刻,见那黑气无法越过红线,终于是松了口气,看了老白一眼,说道:“毒气无法攻入心脉,你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随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子糯米丢在地上:“来个人拿糯米一直搓他脚底板,直到肤色变成淡绿,那时他便无恙了,残余毒素身体能抵抗。”

老独眼立即跳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说他来,表现欲很强,其实我们都瞧得出,他是怕自己没用,遇到危险被第一时间放弃了。

我师父说,这个事情有些危险,保不齐毒素侵体,一双手就保不住了。

老独眼立马怂了。

我叹息一声,就站起身来说还是我来吧。

老白立马感动的眼泪哗哗的,说关键时刻,还是过命的兄弟靠得住,然后一线裤衩子:“来,兄弟,先帮哥们搓搓这儿。”

我也有些受够他了,我师父都说了搓脚底板就能把所有毒素全都引出去了,你丫还惦记着那破玩意,当场吐了他一脸浓痰,老白这才讪讪,不再说话。

随后,我师父让张歆雅取了艾草,用水泡了,让我洗手,又如法炮制了两条工程线,拴在我手腕上,这才冲着我点了点头。

不过,老白那双靴子一脱,我立马后悔了,一股又酸又辣的臭气扑面而来,臭袜子湿气腾腾,在这阴寒的环境里都能看见冒着白气,我连连干呕,忍不住对老白说,实在不行哥们把借你的二十年阳寿还给你吧,咱俩两清,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认识谁。

老白嬉皮笑脸回应说这里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黑暗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他这是在给我提神,怕我不小心栽跟头。

我师父见老白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便放下心来,细细观察着地上的藤蔓。

如无意外,这些东西就是元凶。

藤蔓上长满尖刺,老白的裤腿被意外划破,这才中毒。

观察片刻,我师父忽然长身而起,“哐啷”一下拔出腰间祖器,挥剑猛然斩向地上的藤蔓。

咔嚓!

藤蔓被一剑劈断。

却见,那裂口处,竟然流出了黑血,而且这藤蔓还在抽搐蠕动,犹如一条大蛇一般扑腾了半响,方才无力落地,但那黑血却仿佛流不完似得,不停的渗出。

“是活物吗?”

鹞子哥悚然,下意识的就要拔刀。

不过,我师父却一抬手阻止了他。

“没什么威胁。”

我师父如此说,随后淡淡说道:“老白这个样子也走不了了,就原地休息吧,都小心一些,用东西把小腿裹上,小心再中毒!”

鹞子哥有些忐忑的问道:“叔,这到底是些什么毒呀?”

我师父面无表情的说道:“尸毒!”

“不可能吧?”

老独眼忽然插嘴道:“以前我见过中尸毒的,确实挺吓人的,但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瞧瞧这,都腐烂长毛了……”

“你懂个屁!”

李老头窝在一颗大树下,冷笑道:“尸毒也分很多种的,这种尸毒叫做殍毒,大都出现在殍地。

殍地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万人坑就是殍地,死的人多了,阴气就重,人就投不了胎,尸体腐败以后,尸毒渗入土壤,量太大,污染了土质,被植物吸收以后,植物也就有了毒素,这便是殍毒了,是尸毒里最精华、最毒的部分,一旦攻入心脉,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白小子的运气算很好的了,划破了腿,毒素逆行去心脏的速度变慢,再加上发现的及时,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用糯米把毒从脚底板吸出来,伤口稍微清晰包扎一下,过几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鹞子哥迟疑道:“这地方死过很多人?”

我师父叹了口气,徐徐说了四个字:“天文数字!!”

这就有些渗人了。

那么多的人都死了,是殉葬吗?还是什么别的邪术?

难怪这地方树林长的茂密,原来是极阴之地里的殍地,死人成了养分,全都滋养了这些树木。

我听得发毛,顾不上再掀起老白的臭脚了,抓了一把糯米就狠狠摁了上去。

“滋滋……”

滚滚白烟腾腾冒气。

我和老白几乎在同时“啊”的惨叫了起来。

这是一种难言的痛苦感,说不上是疼,抑或是烫,没搓几下,一双手都有些痉挛,隐隐约约可见手背上弥漫起了青气,等我撤开的时候,一把糯米已经乌黑,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再看我手掌心,有些地方皮肤隆起,眼看是要脱落溃烂。

我心中惊骇,这毒未免也太霸道了。

“白糯米本身没有特殊的地方,说是糯米拔毒,倒不如说是尸毒克制糯米,会污染糯米,手中抓着糯米拔毒,等于是抓了一把尸毒!”

李老头在一旁似自言自语一般漫不经心的说道:“足底穴位极多,三条阴经与三条阳经在此会和,亦是泄洪之处,在此拔毒,效果立竿见影,但对拔毒人的伤害也最高,这是殍毒,不是寻常尸毒,若不是被封住了双手,再加上以艾草洁净,仅仅是方才那一下子,便足以要了性命。

老头子闯荡江湖半生,还从未见过有人肯为朋友拔殍毒,当年代县云雾山下出了一座南梁墓,墓中有殍地,俩拜把子兄弟下墓,一人中了殍毒,另一人二话不说拔刀就杀,没有丝毫犹豫,有人说毒还没攻入心脉,还有救,为什么要杀?

那人冷笑,兄弟没了还能再结拜一个,命是自己的,就这一条,死了上哪再找去?家里有老婆孩子,不敢死,果真死了自个儿活了兄弟,难不成兄弟还能帮自己养老婆孩子?只怕养着养着,老婆上了兄弟的炕,孩子喊了兄弟爹,倒不如一刀杀了,干净利落,免得看着心烦,万一动了恻隐之心怎么办?

嘿,今儿个开眼喽,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我斜睨了他一眼,这老头子说话阴阳怪气,说这么些屁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那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珠子扑闪扑闪的,充满了讽刺味道,我冷笑一声,懒得去理会他,低头再看老白,在方才的剧烈痛苦下,他的一张脸几乎已经成了惨白,我低声说了句忍着点,又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糯米,狠狠摁了上去。

疼痛这回事,其实最怕冷不丁来一下子,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渐渐的也就麻木了,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感受了。

渐渐的,我再感受不到那种痛苦,准确的说,一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手上很多地方都溃烂了。

张歆雅看的心颤,说实在不行她换我来,不过被我师父阻拦了,队伍进了这等地方,需要战斗力,总不能挨个儿上全都报废了,而且我师父也说了,我有地灵珠,这颗珠子现在对我来说虽然是个炸弹,但也在庇佑着我,至少这毒素侵体,会被地灵珠直接扼杀了,这事儿我干其实是最安全的,换了别人来就不好说了。

张歆雅闻言,只能作罢。

我盘坐在地,拔毒拔了整整三个小时,一袋子糯米几乎都快用干净了,老白身上的黑青色才渐渐退去,腿上的伤口流出的血也恢复正常,那些长毛的霉斑早已消失。

我终于松了口气,再回头,身边众人早已七倒八歪的睡了,走了那么久,体力确实是达到一个极限了。

顺子前不久被鹞子哥喊醒轮岗放哨,此时坐在不远处,脑袋耷拉着,困得上下眼皮子不停打架。

我用旁边的艾草水冲了冲手,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一下,伸了个拦腰,挑了块清理掉藤蔓的空地刚刚躺下翻了个身,耳朵贴着地面的刹那,却听到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

“嘎嘣,嘎嘣……”

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咀嚼食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