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封晏X兮也

封晏和兮也再次经过洪泉区,是趁着封绪被易西带着出去玩的时候。

当时刚好红灯,封晏看到那个垃圾桶,居然照旧有一束玫瑰在旁边放着。

兮也稍一瞥,轻嗤一声。

封晏随手搭在窗边,“怎么了??”

“我发?现,怎么只要你经过这?里,垃圾桶旁边怎么总有玫瑰呢?”

封晏一顿,只是唇边勾着没说话。

红灯闪过,绿灯出现,车身却突然调转方向,兮也一愣。

“你干嘛呢?不是要去郊区么?”

身旁人只是微侧脸,“不急,逛逛再走。”

兮也诧异,封晏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呢,真是让人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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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豫一家奶茶店,兮也看着装潢独特,想进去看看,手腕上一重,突然被往前拉着走。

“你干嘛?”

似乎每次来这里都会发?生一些事情,譬如上次慈善晚会,是他们冷战的时候,兮也并不是很喜欢这里,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封晏站定,兮也看过去,是那束玫瑰花的旁边。

她脸色黯了?黯,不是很想走过去,但手上却是没有?甩开。

封晏甚是惋惜的弯腰拿起那束玫瑰,垂眸观赏片刻,轻叹,“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一直会有?一束玫瑰么?”

一直?

兮也不同意封晏的说法,“你措辞有?问题,怎么一直,只不过看到过两次而?已。”

封晏答非所问,“你对这里有?印象么?”

兮也丝毫没有?思索,“不就是上次参加慈善晚会的地方?”她无心?站着,时不时回头看向斜后方的奶茶店,那家店门口的招牌——提拉米苏狂想曲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封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无声轻哂,“尝尝?”

“可以,走啊。”兮也早就不想站在这里了?,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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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拉米苏狂想曲,黑咖啡中安放着一支牛奶雪糕,外加三个洒着可可粉的棉花球漂浮在上方,像三个可口的巧克力团子。

兮也搅着雪糕棍,牛奶中和了?黑咖的醇厚苦味,喝起来更加香甜一些。

但仿佛从有了?封绪之后,兮也发?现自己已经不大能吃苦了,以前一杯意式浓缩完全不在话下,现在却是一口能难捱。

封晏指节轻点桌面发出沉闷却干脆的声音,大概五下,兮也皱眉将那杯狂想曲推到他面前。

“有?点苦。”

封晏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无比自然的接过,入口醇滑,只是有一点苦,不过还是得益于那根雪糕的存在。

若是单独吃确实是苦的。

“还记得初中时候你来这里的那次么?”

封晏没头没脑来了这?句,弄得兮也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她才渐渐明晰。

她记得那次,就是那次在这个温泉山庄,看到封晏和白烟在一起。

想到这儿,她闷声道:“大概记得吧,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太清楚了?。”

她不想说这?个话题,可是封晏却偏不如她所愿。

“真的?”

兮也轻啧,“记得记得,不就是白烟生日那次你俩在一起的那天吗?你这?人看不出来还挺念旧啊?”

封晏哂笑,“你就记得这?个了?”

兮也默不作声,懒得搭理他?。

身前突然被放上先前被封晏捡起来的那束玫瑰花。

“那是你第一次说讨厌我的时候,在那个地方。”封晏现在回忆起来都有点寒丝丝的,仿佛这?件事情也不过发?生在昨天罢了。

兮也皱眉,“我有?么?我没有吧。”对于这?段她好像记忆里不是那么清楚了?。

封晏不疑有?他?的点头,长叹一声。

“那天,你看着白烟手里的玫瑰花,满眼嫌弃,大声说你讨厌白色,就喜欢红色,说如果以后谁每天给你送一束红玫瑰,就嫁给谁。”现在想起来,也都知道不过玩笑话赌气话罢了。

“我那瞎说的,这?你都信。”兮也感觉这?个过往还挺羞耻的,她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封晏但笑不语。

“所以……这花是你放那里的?”兮也逐渐反应过来。

封晏依旧没说话,只是轻描淡写的笑。

兮也无奈笑了?,“那你放在那里不是浪费么?我能收得到?”这?么一想,突然觉得亏了啊。

封晏给她叫了一杯柠檬水,温声回:“你根本不喜欢玫瑰,因?为太张扬,你分明不喜欢花。”

“你只是生气了?,随口说的,”封晏呷了一口眼前的咖啡,“不过那时候我并不清楚,但又不敢直接送上门,我们有年龄差距,还不是时候,所以只是放在那里了?。”

“那不是浪费了?”兮也想,再不济放在她家门口都行啊,只要不露脸不就行了?么。

封晏指指窗外,是一对走过的老夫妻,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坐在轮椅上被老爷爷推着,在垃圾桶旁边驻足。

正逢服务生来收空杯子,看到窗外,低声惊呼:“吴奶奶来了!”回头向柜台招呼:“快去送杯姜茶!”

兮也惊诧,“吴奶奶?是谁?”

服务生见她不知道,笑着解释:“吴奶奶啊,是这条街所有?房子的主人,这?些房子都是从她手里租的,她没出事前是个很?潮的老太太,喜欢玫瑰爱喝咖啡。”

服务生声音渐渐低落,“只不过一场车祸让她瘫痪了,再也没办法站起来,还有?语言功能障碍,说话不清楚。”

兮也问:“很?久了?么?”

“嗯……有十三四年了吧。”

兮也沉默了?,看着窗外老爷爷佝偻着腰拾起被封晏遗留的一支玫瑰,递到吴奶奶面前轻晃着,一如逗弄小孩般。

阳光下那艳红色漂亮的像蜀锦绸缎,浑然天成的融洽在那幅美好的画面之中。

走在回车上的路上,封晏牵着兮也的手轻轻晃悠着。

“所以你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吧。”

“嗯。”

“为什么呢?”

“算是……”封晏思考着合适的措辞,“积德?或许吧。”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吴奶奶和吴爷爷不该是这样苦的,那些玫瑰是他真的想送给兮也却没送出去的,也是他真的以为他?们不会有?以后的最后一点寄托。

但上天对他?真的很?关照,最后还是如他?所愿。

他?知足了?,没有什么再多的要求,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上天啊,以后离开的时候,先带兮也走,让他殿后可以么,她怕黑,留她一个人恐怕自己是放不下心?的。

很?多年后,他?们曾经历过一次婚姻危机,有?人提出了离婚。

那个人任谁也没想到,是封晏。

他?意志强硬坚定,所有?人都唏嘘感叹,临到老了?还是没有?摆脱掉男人本质的劣根性,终究是厌倦了,外面有人了。

却只有兮也,她一毫不移,绝不相信封晏真的是因为出/轨。

那段日子里,封晏冷漠无情,不论兮也怎样悉心?照顾他?,他?都找各种理由鸡蛋里挑骨头,完全是一个撒泼形象,一反年轻时的模样。

兮也完全不受影响,照旧耐心?照顾着,不怨不恼。

旁人都惊了?,年轻时候的兮也被封晏早就宠的娇纵非常,这?样的她如何?能忍受封晏无止境的坏脾气。

大概兮也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吧,她只是坚决反对离婚。

就这样在婚姻危机中他?们又吵闹着度过了?一年。

那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却热的人难受。

封晏走丢了?。

兮也第一次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长绵,即使老年的她依旧精致,却在人群中狼狈不堪,不时有人上前询问。

她把他?弄丢了,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根本没法想象什么也不知道的封晏现在该多慌张害怕啊!

他?一定在人群里惶恐着,看不懂一切而?彳亍不前,声音交杂,他?一定吓得不清。

她得快点找到他,她不能放他一个人!

万幸,兮也找到了封晏,在中央广场。

封晏满脸焦急拿着胸前的卡片找人询问。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冠军啊?她,她长的很?好看。”封晏颤着手指着照片上的人。

无一例外,行人们有?的摆手说不认识,有?的干脆嫌弃的避开,施以白眼。

兮也就看着他?这?样不知疲倦的一遍一遍拦下路人找她。

有?人问:“那她是你的谁啊?”

封晏:“我不知道。”

“她叫什么?”

封晏:“她叫…”垂头看了?眼卡片,“叫兮…也。”

终是视线模糊,再抬手,已是满脸湿润。

她疾步跑过去,跌跌撞撞和行人说抱歉,紧紧握着封晏的手想要将他?带走。

他?却执拗的滞在原地,甩开兮也的手。

那一刻兮也愣住了?,突然落空的手些许颤抖。

封晏严肃的警告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陌生人”:“请你自重,我们不认识。”

兮也:“我就是你找的冠军,你再看看我,封晏。”

她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封晏还是不信,兮也举起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你看,你不认识它了??”

封晏想了一下,摇头:“这?个可以模仿造假。”

兮也找遍身上可以让封晏认出自己的东西都没有?让他相信自己。

她真的好失败,那时候封晏只是用了一个烟盒就让她过之不忘了?,为什么会这?样。

兮也一时没了?话,场面沉默。

封晏想,这?么好看的脸,现在看起来有点伤心?,他?觉得很?不应该,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他?想了想,沉吟道:“或者你可以让我看一下右手食指和中指吗?很?快的。”

兮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仍旧照做。

封晏摸着她的上端骨节处,瞳孔微缩。

“冠军,我的冠军。”他?有?些激动,喃喃着,紧紧抓着兮也的手不松开。

棋茧,是兮也没有料到的。

回家的路上,兮也紧紧搀着封晏,生怕再一次发生意外,但封晏只是拍拍她让她放轻松。

兮也点点头,但仍旧担心?他?的下一次发作。

从初现端倪到现在,封晏的发?作已经愈发?频繁,稍不慎就会出事。

——阿兹海默症,老年人常患的病,没有可治的神药,顶多缓解,他?们看了?好多医生,国内国外不是没跑过,却并无进展。

趁着现在封晏尚且清醒,兮也问他。

“为什么刚刚会认棋茧?”

她自觉棋茧是最不起眼的了?。

封晏看着窗外,沉默着。

片刻之后,他?开口,“我只认你,其他的什么物件都没有?用,你别怕,我要是再忘了?你,我会努力去想起你的,哪怕时间可能有点久。”

他?转头,有?些抱歉,“你可以等等我么?”

兮也愣怔,片刻展颜,无声点头。

后来,封晏常常忘记兮也,也不认识其他人。

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总是不厌其烦的和他?重新认识,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

几乎每天,封晏都会重新认识兮也,并且知道他?们相爱的故事,傍晚,故事结束,他?便坐在夕阳下握着兮也的手感慨:“我真幸运,有?这?么好看的老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兮也每天做着一样的事情,早起浇花,下棋,铺床,逗猫,夕阳来时坐在藤椅上享着最后的余温。

只是身边的藤椅早已人去而?空。

兮也偶尔转头看到那空落落的椅子,总会埋怨似的:“你呀,一辈子信守对我的承诺,这?次终究还是失信了。”

他?先走了,说好要给兮也殿后,还是失信咯。

她不怨封晏,前半生他?等她,守她。

现在换她,慢慢地走,走向他?,马上就去找他了?。

封晏,等等我,不会等太久的啊,千万别走太快,她跑步不好。

兮也想着,迷蒙之间她听到有人叫她,唤她的乳名。

“蔻蔻,我来接你来了。”

兮也回头,是那个烙在脑海中的身影,他?仍旧是那样年轻俊逸的面容,这?让兮也有?些无措。

他?只是牵过她的手,缓缓走着,向着前方。

兮也:“我很?老,很?丑。”

封晏摇头。

兮也:“你还是那样年轻。”

封晏:“只是想用最好的面貌来接你。”

他?们就那样走着,走在长不可见的道上,周围风铃草攒聚,无风无云,长空盈蓝。

没有什么人,只是那遥远大海的浪潮不知倦怠的呼唤着。

2020年正月初一,兮也在藤椅上安详的睡着了?。

她终于不会再失眠了?,她要去找封晏了。

那天院子里的红玫瑰盛放的特别好看,红的妖冶刺眼,让人挪不开眼,就如封晏那年操场上被小小的兮也护在身后时一样,让人悸动。

春风漾起,这?是新的春天,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草木犹青,藤椅常在。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里的时候有点难过,其实我一直很难直面生离死别,虽然身边这样的事情并不少,但总难免红了眼睛,大概是我过于软弱,在生命面前总是舍弃不掉留恋,但还好,我舍不得他们声嘶力竭的离别,晏宝和兮哥有一个还算温暖的结局。

之后会写一些他们上学时候的事情,可能是个人的也有可能是一起的,还有一些其他人的,也是我想写的故事,今天已经回学校了,恢复正常日更啦,感谢等待,还有那句,感谢遇见,陪我走了一段路,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