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宣城微妙地笑着?,顺着他的话附和道:“所以,宣城日盼夜盼着五哥回来主持大局。”
她的话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般,轻搔着?五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对权力的渴望,五王蠢蠢欲动,却不得不掩饰的握拳咳了两声。
他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宣城想要的效果,只有把对方暗藏起来的野心勾出来,她才好给他下套。
五王不想让妹妹发现自己的心思,目光游离,忽然忆起心头挂念的另一件事来,带着一丝仓促,急忙问道:“对了,父皇昏迷前,可提及五哥我?”
宣城预料到他一定会提起这个,早就有了准备,装作懵懂,明知故问道:“提起五哥什么?”
“就是…”五王流露出些许尴尬来,耻于提起自己失败的经历,但面对一无所知的宣城,他又迫切想从她口中了解详情,支支吾吾道:“五哥我吃了败仗,丢了城池的事…”
敌人已进我?瓮中,宣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件事。”
“父皇可有说过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五王急不可待追问道。
要知道责备他丢城,夺走他兵权,召他回京问罪的正是他父皇送到边疆的诏书,按他父皇在诏书里怒火冲天的语气,五王很难不担心他父皇将他召回京的目的是要罢免他的爵位。
他眼下最怕的就是他父皇责罚自己的旨意已下,自己难逃一劫,与他的八弟沦落到一个下场。
宣城背过身去,在五王的面前踱了几步,刻意吊起他紧张的心情来,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对此事要如何处置五哥,父皇倒是没有说过,但…”
“但什?么?”
“但因你出兵不慎,致使军中痛失一名良将和几处要塞,朝中对五哥你的不满之声四起,更有御史向父皇谏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父皇严惩五哥你。父皇以为你必是受人蒙骗才致失利,不忍责怪你,又不能不给百官一个交代,所以才召你回京好好反省反省。”宣城半真半假的说道,这里面朝中不满之声和御史参谏是真,吕蒙对这件事的态度却是她编造的。
“仅此而已?”被戳中自己丢脸的地方,五王脸色涨红问道。
“仅此而已。”宣城一字一顿,意味深长道。
五王听着这寥寥四个字,加上宣城刻意的停顿,立马嗅出了不寻常来。
“假的!”他斩钉截铁道:“父皇不可能这么宽容!”
“胜败乃兵家常事,宣城想五哥也不是故意败仗于敌的。”宣城话里有话道:“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父皇出事了,我?们剩下的亲眷几人怎么还能自相残杀让外人看笑话?这件事回头让灵均轻轻放过便是了。”她体贴的说道。
言外之意便是她父皇的确没有打算放过他,但是眼下握权的人已经不是他们的父皇,而是他们的侄子。对这件事做主的人已经被更换,而这个人并不想追究五王的过错。
宣城方才所说的正是敷衍外人的借口。
五王松了一口气,猝然发现他父皇昏迷了,小侄子登基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自己的犯的错上没人敢追究。这段时间以来,压在他心上对他父皇会如何处置他的失职的担忧与害怕倏忽消失。
“灵均还小,哪里懂得治理国家的道理。五哥年长,远比宣城和灵均更懂朝政之事。”宣城紧接着为五王戴上一顶顶高帽道。
“你这意思…”五王迟疑。
“外人可欺我?辱我,但我?相信五哥定然不会这么做,所以宣城想以后灵均在朝堂上的事,就都仰仗五哥你了。”宣城又放低了自己与侄子的地位,使自己之前的话语皆成了讨好,道:“宣城和灵均都乐意听五哥的话。”
五王听出她这是要让自己摄政,如久渴之人忽逢甘霖,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连应了几声好,强忍着?才没有得意忘形。
宣城把人高兴的哄走,端起放在一旁早已凉透的茶,用茶盖撇去浮在表面的茶沫,轻抿了一口。
舌尖品到的苦涩,让她的脑子越发清醒。
弱者比不得强者的力量彪悍,所以想要掰倒对方,自然只能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示弱,讨好,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旨在卸下对方的戒备。
人们总是惧怕于那些獠牙利齿的猛虎豺狼,哪里会知道表面人畜无害的兔子也会吃肉。
宣城思忖着?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少顷,她抬手将太宇殿内暗藏的金吾卫卸了下去。
可兔子在老虎面前还是会怕的,若是她的五哥刚才发现异样,想杀自己,恐怕不用一只手。
她的余光瞥见了放在案头的信,心一动,里面会写着?什?么呢?因为宫里她的父皇和侄子都离不开她,所以她已经待在宫里很久了,日常便借用她父皇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宫殿理事,冯焕森要给舒殿合的信也叫她带到了这里来。
拿起信封,她撇去灰尘,放在指尖捏了捏,好奇丛生,想撕开一睹究竟,又想了想,还是作了罢。
这是他人特意留给她的信,自己无论是她的什?么人,都不该私自去动她的信件。
此时的宣城,还是像一个等候夫君归家的妻子,虽然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冥冥相信在某一个时刻她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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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天气凉了下来,蝉鸣的聒噪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树梢间,宫娥身上轻薄的云纱逐渐厚重了起来,金黄花瓣落满宫道,桂子花香浮动在整座宫闱里。
宣城无心流连这些独属于秋季的风景,她在五王身边插满了自己的眼线,五王的这段时间里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并非她刻意去贬低什么,只是以她五哥的能力,叫他在战场上靠蛮力杀敌还可,若是治国安民,他却是确实没有这种天赋。可偏偏他还有勃勃的野心,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就想在朝堂上排除异己。
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宣城势必要将他清开,只差一个时机。
她在等,等边疆的战事平稳一些,等边疆的将领笼络住原属于五王的人心,等这满朝文武都对她五哥的行迹有所侧目,然后再顺从道义扫除这皇城之上覆盖着?的最后一道阴霾,让众臣和后世皆无话可说。
容忍五王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了几回,让朝臣对他越发不满;无视他的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让他以为自己和侄子都无力去反抗他;对群臣的怨声载道和不断呈上来的弹劾视若无睹,反而隔三差五便借着?小皇帝的名义,对五王进行赏赐,将他越捧越高…
直到宣城收到了边疆的暗报,弓箭终于被搭到了早就为它准备妥当的弦上。
太阳退下西山,引出一轮渐圆的皎月,天女纤手一一点亮浸在夜幕里的星灯,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沿街的酒肆与布庄陆续闭合门户,闺房燃起了红烛,谁家夫妻低低絮语。
又安稳过完了一天,若不发生点什么,这一夜将是极为平常的一夜,与过往的千万个夜晚没有什?么迥异。
五王府看门的佣人亦是这样以为,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点燃的灯笼重新悬挂到门楣上,然后提着竹竿回到府邸里,准备合上王府的大门。
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王府门前的石道上破空传来马蹄声,他好奇的探出头查看究竟。来者当先一步发现了他,高声喊道:“皇上有召至!”一句话便撕开了傍晚的宁静。
“皇上最近不知怎么的,连夜睡不安稳,老是被噩梦惊醒。太医为皇上把脉后,说这是惊魂之症,治疗方法得需一阳气十足的人在夜晚时陪伴在皇上床榻边,以气魄震慑住宫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皇上方可安然入睡,他对此束手无策。”使者见到了五王之后,与他说道。
“千乘久经沙场,身上自有能把那些脏东西吓得魂飞魄散的王者霸气,公主放眼望去,以为千乘是陪伴皇上最适合的人,所以特派微臣来请千乘入宫。”
五王原本打算与自己新纳的侍妾度过这个春宵,衣服都解了一半,被突然打搅了好事,恼怒的破口大骂道:“这群太医干什?么吃的?这个治不好,那个治不了,养着他们有何用?”
“是,是,是。”使者陪着笑,拍马道:“可连太医都治不了的病,千乘却可以,这不是正显得千乘独一无二,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四个字正好吹到了五王的心坎里去,他被夸的通体舒畅,嘴角翘起,却故作勉强道:“既然你都说非本王莫属,那本王再不去,岂不是对皇侄不敬?也罢,本王今夜就入宫替他镇镇场子去。”
皇孙都登基这么久了,他依然将他称作为皇侄,可见心里从未正将皇孙当作过皇帝。
使者装作没有听见,无有不答应。
五王说着就要走,使者又忙把他拦了下来:“千乘请稍等一下。”
五王眉头一皱,拂然不悦道:“怎么了?”请他走的人是对方,不让他走的人也是对方。
使者恭敬请道:“公主说最好请千乘身穿盔甲,携带宝刀入宫,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千乘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沾染有人血的戾气,用来驱邪最好不过了。”
“麻烦!”五王不耐犯道:“要这些东西有何用,本王一个人就足够震慑那些东西。”
使者巧舌如簧道:“公主这不是希望五王以自身的气势和着?盔甲宝刀的戾气,将整个皇城上下的宵小都吓跑,而不仅仅局限于一宫之内或一时之间,否则皇上要是有下次被惊吓到,还要再劳烦千乘走一趟…”
一夜被打扰,自己已经十分不快,要是夜夜都这样…五王决然不能容忍这样,于是被他说服,转身命人去提自己的刀来,而他自己则入了内室去穿盔甲。
使者请五王出门,轿子刚走到天井,突然冒出一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大喊道:“千乘不可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个时候驸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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