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情至满时的耳鬓厮磨,是夫妻之间再自然不过的事。
只是一向目达耳通的那个人,分明已经听到有人经过了,却仍然不肯放过自己。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就轻咬了她一口。谁知道她怎么那么脆弱,自己也没有用多少力度就流血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但是她的脸皮也没有厚到无视他人的眼光白日宣淫。
她越想越羞耻,也不知道那些行商有没有瞧见什么不该看的。
与此同时,在外驾马的舒殿合,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在留恋,又似在回味。
多年前专研于医术,一心以为自己将会与草药和病患相伴一生的她,决计想不到今日的自己会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令人廉耻之事。
公主近来对亲密的事越发熟稔了,舒殿合又担忧,又感觉心头有叵测的东西,在若有若无的搔痒。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她非但不觉得讨厌,还莫名喜欢。
宣城身上有着一股天赐的吸引力,只要她靠近对方一点,从心跳到目光都会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发生变化。
为了避免再发生一点无法控制的事,她没有随后登上马车,仍骑着马傍在车厢左右。
宣城对把她咬伤的事过意不去,也没有来唤她。
侍卫第三次回头,依旧看到驸马在那不知何故的微笑,在心里猜想驸马和公主适才出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见过了驸马,他才知道原来男子的笑容,也能如此赏心悦目,使他移不开目光。
又行了五天的路,逐渐进入了北方的地界,温度降了下来。大雪来得急,甚至没有任何预兆。宣城早晨进入马车,到中午再掀开轿帘的时候,满目所见便是皑皑雪山,疏疏针叶林。
从休息了一夜的客栈里出来,换上了棉袄的宣城还是觉得冷极了,逃似的钻进马车。
马车里舒殿合怕她冷着,特意铺上了厚厚的棉絮,还搬来了锦被、枕头,精心营造之下,与宣城刚脱离的温暖被窝无异。
宣城整个人埋进去,深吸一口气,甚至还有舒殿合衣物上的熏香味,好闻的不得了。
舒殿合处理完善后,也登上了马车,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放到一旁,然后将一个手炉递给了宣城。
宣城不屑的推开它:“不要。”
等舒殿合一坐好,她就拉开她的手臂,不请自来的驻进舒殿合的怀抱里。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驸马的体温更温暖的?
舒殿合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多的不是妻子,而是一个女儿。
口嫌体正直地将宣城有些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她下巴抵着对方的额头,柔声细语道:“时辰尚早,你在睡一会吧。”
不消她说,宣城也快阖上眼睛了,闻言顺势朦胧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坠入方才未做完的梦境中。
行走的马车不算平稳,时不时就会被路边的小石子硌到颠一下,宣城却睡的格外心安,身边人衣物上头透出来的体温和书卷香,就是她最好的安眠曲。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半梦半醒间,恍若听到身边人压低声音在对外面说话,尔后身边的温度忽然消失了,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幸好没有过多久它又回来了。
宣城补足了睡眠,徐徐醒来,察觉到马车没有在动,身边人也不在,困惑地起身,穿好披风走出车厢。
甫一见到眼前的场景,她徒然睁大了眼睛,睡了一觉,怎么又回到昨夜停息的客栈来了?难道早晨发生的事都是她在做梦?
不远处正和侍卫长交谈的舒殿合,听到动静,扭头就瞧见宣城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站在马车上。
她的表情如春风化雨般,从肃容转变为温和,让侍卫长先下去,自己朝宣城走了过来,眉开眼笑地有所指问:“公主感到很奇妙,是吗?”
宣城愕然眨眨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问:“怎么回事?”
“我们早晨出发之后,没有走多久。开路的先锋就回来回报说,前面出城的山路被暴雪所堵,无法再通行。等完全疏通,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能回头来,在这里暂住几天。”舒殿合为宣城解释道。
原来如此,宣城明白了。
“公主看来我们这一趟得走到猴年马月。”舒殿合苦笑道。
若非上天有意为之,想让她和宣城相处的时间更久一下,让她更犹豫去留一些?
“本宫都说了,我们把这些人都弃了,一人一马,旋即就能到京都,你偏不。”宣城翻着白眼说道。
她们从滇州带回来的东西,足足装了好几辆马车,多是没有用的东西,再加上护卫她们的人马前呼后拥。队伍行在狭长的官道上,犹如一条肥胖过度的毛毛虫,速度能不慢吗?
按宣城的性子,她才不愿意拖拖拉拉带这么一大队人马走,一人一马如独侠般自由往来,快哉痛哉!
在舒殿合的眼中,她们所带的这几辆马车可都是重要的东西。
被宣城抄家,后又被砍头的滇州太守,少说也是一方大员。按照大豫的律法,定他罪的证据赃物,都必须带回京都交差,大理寺理清案件之后,写成卷宗存档,再布帖宣告天下官吏,以儆效尤,而不是砍完人就算了。
那几车里装的便都是舒殿合搜罗来的太守的罪证,舒殿合不放心让别人押送上京。宁愿自己走慢点,亲自稳妥地交接给大理寺。
宣城怎么会不懂她的想法,但是该抱怨的,该是得抱怨。
想她曾经的梦想可是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匡扶正义劫富济贫,后来因为夏天的日头太晒,她没有出发多久,就走了回头路。
可再不至于,也不该沦落当下这幅给人当差使的田地。
“公主你可是千金之躯,这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这些人都是可以保护你的。”舒殿合以为她是嫌弃随从太多,故而说道。
搭上舒殿合伸过来的手掌,宣城跳下马车,得意扬眉道:“你一个人还不足够保护本宫?”
她知道无论自己身处于怎么样的境地之中,这个人都保自己平安无虞。
舒殿合但笑不语。
两人走进客栈,侍卫马夫们都坐在前厅喝茶暖身,见到公主和驸马来了,纷纷站起来要给她们行礼,舒殿合免了他们的礼
正巧,这时客栈的店东送出热茶、糕点来,热情招呼她们坐下喝茶暖身。
舒殿合和宣城坐到上座去,又听店东说道:“本地冬季酷寒,大雪封山阻道是常有的事,各位客官且在小店安心住着,待到山路畅通之后,再行上路,也安全一些。”怕客人不能领会自己的好意,还道:“这连飘了几天的雪,山上积雪成堆,山石更易滚下山来,还可能会发生雪崩,去京的路危险重重。去岁,有运气差的行商,半路遇上雪崩,一队人马躲闪不及,被雪裹着滚下山崖去,尸骨无存。”
舒殿合也是有这个顾虑,才折返回来。
“你们这地界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宣城晃着桌下的腿,问店东道。
舒殿合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一想也是,要是真困在这几天不出门,正常人也会被憋出病来,更何况是不喜安分的宣城。
“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好。”店东洋溢着笑容道:“本地名曰鹿城,相传建城时,一只白鹿衔花跨城而过,白鹿所临之处一片鸟语花香、祥云四起。时人以为祥瑞之兆,故有此名。
鹿城虽然与京都金陵相比,只能算小城镇,但是繁华程度却不落于这两城。城内戏院、赌场、青…”他一顺口,差点就没有留意问话的是为女子,临时转圜道:“说书人等,应有尽有。而且过几天不就是上元佳节吗?上元夜还有灯会可看,客官若是不嫌弃,可以聊以慰藉。”
宣城听到姑娘这个称呼,怪异的摸了摸自己时至今日都未曾改变过的妆束,虚心的瞧了一眼在品茶的舒殿合。
她的任性,一定给他带来了诸多无端的困扰。
舒殿合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问道:“公主要去吗?”
“当然要去。”宣城收起小心思,理直气壮道,哪里有热闹能少了她宣城?
公主想去,舒殿合无有不应。
客栈外仍旧飘着大雪,除了雪花落地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的杂声,屋内火盆融融。
床上熟睡的人,眉头紧皱,在寒冬里额头汗湿涔涔,显然是深陷在梦魇中无法自拔。
在她奋力挣扎下,束缚在她灵魂上的荆棘终于一尽解脱,舒殿合猛然起身,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寝衣湿哒哒地黏在肌肤上。
黑暗之中,她睁大眼睛,以使自己看清身边的一切。等缓过神后,她的呼吸渐渐变轻了下来。确认身边的人没有被自己吵醒,她把对方胡乱伸出来的手脚收回被子里,再为她掖好被角,自己悄声离开了床榻。
清泠的倒水声,在安静的暗室中响起,壶中的茶水早就凉透,一口吞饮,让昏沉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舒殿合一手撑在桌沿,双肩颓然,汗水混着鬓角流下。
这一年来,只要宣城在身边的日子,她白天享受着宣城对自己的好,然后夜晚便会为这样的好而感到煎熬,反反复复作着几乎雷同的噩梦。
私自占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滋生出了罪恶感,罪恶感又牵引着内心的矛盾。
过分沉重的负担,已经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了。
舒殿合攥紧脖子上悬挂的玉锁,无法再欺骗自己,她必须要做出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