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间里满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屋内四处有许多书整齐地摆放着,不知情的恐怕会把这间卧室当成书斋吧。
这里是荆州最有权势的几个世家之一的蒯府,而这个房间是蒯良的卧室。
“先生,怎么样了?”
蒯良已经卧病数月,蒯府请遍了整个荆州的名医前来诊治,只可惜至今仍然不见一丝好转的迹象。
许多大夫甚至已经让蒯越准备后事了,只有一人稳住了蒯良的病情。
然而今日蒯良再次开始咳血,连蒯越也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他还不想放弃。
华佗把完脉给蒯良轻轻盖好被子,转身看向蒯越叹息道。
“病入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蒯良大人怕是熬不过今夜,有什么话就赶快交代吧。”
蒯越只觉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也没想就跪下来拉着华佗的手语无伦次地哀求道。
“先生,请你再想想办法救救家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先生,先生!”
这样的事华佗见的太多了,但即使他医术再高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华佗一脸为难地按住蒯越。
“大人,别这样。”
躺在床上的蒯良苍白的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他微微动了动,把手伸出了被子。
“异度,够了。华佗先生已经尽力了。”
细如蚊鸣的声音让蒯越恢复了神志,他连忙走到床边,双手紧握住蒯良那只瘦弱的手宽慰道。
“大哥,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蒯良叹了一口气,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晃了晃也不知蒯越看到没。他开口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这条命两个月前就该死了,多亏华佗先生才活到今日。还能赶上为主公献最后一策,我知足了。”
“你,去请主公过来。”
蒯越肩膀微微抖动,无声地抽泣着。
“是······兄长。”
过了一会儿,蒯越收拾好情绪亲自送走了华佗,并送上重金相谢。
蒯良病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刘表耳中,他急急忙忙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就赶去了蒯府。等他见到蒯良的时候,天色已黑,蒯良的房间点上了许多盏明灯。
蒯越和刘表的侍官稍微退远了一些,将这个空间留下给两人。
刘表一步步地走向病榻,感触万千。
蒯良、蔡瑁是他最早的臣子,那时候黄巾动乱,天下纷扰,危如累卵。也正是在这两人的帮助下他才坐稳了荆州,割据一方。
刘表万万没想到蒯良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坐到病床前,刘表看着轻轻酣睡的蒯良。
几个月的时间,蒯良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不过今夜有人给他换了衣服、梳了发髻,让人依稀可以看到他以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
刘表低声唤道。
“子柔······子柔······”
“嗯?”
蒯良轻轻睁开了双眼。
“主公,你来了?”
不知是不是即将了却一个心愿的缘故,蒯良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
刘表轻轻按着蒯良的手背,有些歉疚地说道。
“抱歉,我应该多来看你几次的。”
蒯良轻轻摇头,问道。
“听说孙策又打过来了?”
“是啊,悔当初不听你言。”
杀死孙坚后,蒯良曾劝谏刘表,孙策是一头受伤的老虎,若不斩草除根,早晚必被其所伤。
只是刘表见孙策年幼,手上只剩三千残兵,料想其成不了气候,又担心过分刺激袁术和江东刚刚自立的各诸侯,便收兵了。
刘表叹了一口气。
“你好好养病,军务上的事自有蔡瑁他们操心,天塌不了。”
蒯良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唯独放不下就是这件事情。
“德珪领兵尚可,谋略却没有才能。”
“伊籍、向朗、王粲、韩嵩若论治政皆是良才,可惜若谈及谋略加起来都比不过孙策兄弟中的一人。”
刘表哭笑不得,诚恳地说道。
“你放心,异度的才干我也知道,以后我一定会重用他的。”
哪知蒯良还是摇头,继续说道。
“异度虽然不差,但是比起诸葛亮还是差了许多。老臣今日请主公来,就是为了向主公推荐此人!”
“诸葛亮?可是蔡瑁新收的幕僚,诸葛亮?”
刘表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人竟能入得蒯良的眼睛。
想起了上午的事,刘表对重用诸葛亮有些犹豫。
蒯良却误会了,他的手不停地颤抖却还激动地抓着刘表的手不放。
“主公,千万别因诸葛亮年轻、还未建功就轻视了他。”
“此人有擎天架海之能、气吞天下之才,此乃天赐于主公的珍宝!军政大事委托给此人,荆州方有一线生机!”
“主公,老臣已经再无力为你出谋划策了。但请主公这次一定要听我之言,重用诸葛亮啊!”
刘表见蒯良这般激动,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无奈地开口说道。
“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一定重用诸葛亮!”
蒯良松了一口气,看着刘表再问道。
“当真?”
刘表连连应声道。
“当真!当真!”
蒯良长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安然地躺在枕头上,一副舒心满意的神色,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的手放开了刘表,无力地摔倒在床沿上。
刘表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悲伤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大声呼唤道。
“子柔?”
“子柔!!”
隔着一个书架在一旁守候的蒯越和侍官听到声音连忙冲了进来,蒯越伸手去探兄长的鼻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蒯良新丧,蒯府还有许多仪式要办,刘表先行回府了。
侍官一边驾车,一边有些疑惑地问道。
“主公,军事部署今日下午已经发出,现在要修改么?”
“改什么?”
刘表还沉浸在失去蒯良的悲伤之中,闻言一时反倒有些迷糊了。
侍官唯唯诺诺地说道。
“那您不是答应蒯良大人重用诸葛亮吗?今日的部署······”
刘表拍了拍额头,恍然想起这茬,诸葛亮的建议可是和他的部署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子柔恐怕还不知道今早诸葛亮的提案和新野告急的军情,诸葛亮言过其实、不堪重用。我方才只不过是为了让子柔安心去罢了。”
侍官连忙称颂道。
“这是主公仁义,体恤老臣!”
刘表的车马在漆黑的夜色下渐行渐远。
······
宽阔的江面上,无数艘大帆乘风破浪。
“禀军师,前方发现十艘汉军的战船。”
应该是巡视江面的部队,可惜,现在发现我们也已经晚了。
季书嘿嘿直笑,对令兵说道。
“传令前军发动攻击,若是能消灭最好,若是不能就不必追了。再下令全军升起所有大帆,全速向罗县港进军!”
“是!”
看着令兵领命而去,甘宁有些无趣对季书说道。
“子渊,为了对付一个诸葛亮,改变整个大军的部署真的值得如此吗?”
季书大笑起来。
“自从江夏之战后,我经常在思索今后如何对付诸葛亮,直到细问苏飞才知道诸葛亮的地位竟然如此卑微。此人之才不下二哥,若真让他在刘表那里获得了兵权这一仗就难打了。”
“我特意犯了些最蠢苯的错误,我就不信诸葛亮能猜到。只要他在刘表那不得势,荆州军翻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