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啊,子渊怎么提前发动攻击了?”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几十里外都能隐约可见一股晦暗的浓烟,趁着夜色潜伏到林子中的孙策大军目前尚没有达到指定位置。孙策一面下令部队加快前进,一面焦躁地望着远方的火光。
“伯符,快快快!我们出发!”
周瑜从山头的高坡急匆匆地下来,跑到孙策面前甩开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反复地戳着一个小点,急切地说道。
“这里!我们必须马上赶到这里。”
孙策接过地图一看,是吴郡和王朗营地之间的一处山林。如果要赶时间的话,这里可以说是两军必经之地。他愣了一下,不解道。
“公瑾,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去王朗营地救援子渊他们吗?”
呵呵。
周瑜收起地图,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伯符,你觉得子渊为什么会提前发动攻击?”
孙策一滞,这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尴尬地看着周瑜,知道周瑜肯定会为自己解惑的。
“因为子渊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已经无法配合我们原本的计划了。所以他必须提前发动攻击,以此来告知我们,情况有变。”
因此,我们原来的计划也要有变。
周瑜的眼睛闪闪发光,他指着远处的发光处,兴奋不已。
“你仔细看这烟,什么才能烧出这样的浓烟?”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孙策惊呼道。
“粮草!”
没错,这样的浓烟只有草木燃烧才能形成,能让季书放弃原计划的更有价值的目标必是粮草!唯一让孙策担心的就是季书等人烧毁粮草后能否顺利撤退。
“知道就快行动起来,我们得尽快赶到这里伏击。”
周瑜拍拍孙策的肩膀,接过士卒递来的缰绳,一跃上马。
孙策急急上马,追上周瑜。
“可是我们不去救援的话,子渊他们没问题吗?”
周瑜大笑道。
“王朗现在只剩下两条路。若是他破釜沉舟,想冲进郡城与严白虎共存亡,必经过我们现在要去的伏击点。若是他想退守会稽,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找子渊的麻烦,只怕正仓皇而逃,生怕我们追击过来呢。”
“吴郡是我们的了!”
······
看着远处的股股浓烟,王朗心急如焚。
“快!再快点!”
王朗大喊着,仿佛这样喊话真能让自己的士兵加速起来。
怎么可能?
粮仓可是有三千守军啊!
到底有多少敌军跑到了自己的后方?
斥候都在干什么?
王朗现在恨不得将那些斥候一个个抓到面前吊打一顿,他愤怒得甚至想杀人,可是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救援粮仓。
只是,看着那照亮了夜空的熊熊大火和滚滚浓烟,王朗心中充满了绝望。
“主公,快看!”
一名士卒忽然大喊道。
王朗循声望去,前面道路上隐约有一百来人正往这边奔逃,不多时就到了王朗面前。
许贡披头乱发、衣衫褴褛,像极了一个乞丐。他越过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一把跪倒在王朗的马前大哭道。
“主公,完了,粮草都完了!”
猜是一种心情,明确的知道又是另一种心情。
王朗顿觉胸口一闷,身子晃了晃,险些坠马。
他缓了缓,跃下马来,面容狰狞,说不上愤怒,说不上失望,又或许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是个什么感觉了。
“锵”的一声,他拔出佩剑,作势就要一剑刺死许贡。
许贡没有求饶,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闭上眼睛默默拜倒在地。
“许贡死罪!”
看着自己最器重的谋士甘愿领死,王朗顿住了,他举着剑僵在那里,手臂颤了又颤。
他扫了一眼和许贡一起逃回来的士卒,一身的血迹,许多人脸被熏得像黑炭似的,头发也烧焦了。再看许贡的模样,王朗心中一软。
“唉”
王朗长长叹了一口气,置气地挥剑向旁边一砍,一截枯木应声而断。
“起来吧。”
许贡惊愕地抬起头,看了王朗一眼,又再拜倒在地恸哭道。
“谢主公不杀之恩!”
华歆也是叹了一口气,见王朗冷静下来,上前说道。
“主公,粮草已失,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强行冲开孙策的包围,进城和严白虎汇合。二是退回会稽。时间紧迫,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王朗看向华歆,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请军师教我。”
华歆低头抱拳道。
“主公,会稽是我们的根本之地,进则放弃了会稽安危,和严白虎坐困于城中,早晚必死。更不用说,严白虎有没有这个肚量放我们两万大军入城还未可知。而撤退虽然放弃了严白虎,但守住了会稽基业,尚可联系柴桑的朱治共同对付孙策。”
“柴桑也是江东六郡之一,而孙策的目标是夺下整个江东!若主公败了,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柴桑的朱治,朱治只要还想好好当他的柴桑太守,必然不会再坐山观虎斗了。等他出兵进攻建业,孙策哪还敢全力进攻会稽?到时,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王朗豁然开朗,道。
“走!回会稽!”
······
嘴上叼着一棵不知名的野草,季书和甘宁带着十几个军士躲在远处的山间草丛看着王朗军仓皇而逃。
“可惜可惜,但凡我们再多五千兵力,在这里再埋伏一仗,王朗这两万大军逃回去也折损过半了。”
甘宁看着季书还不满足,不由低声宽慰道。
“行了行了,这一仗打的漂亮,等打下吴郡,王朗也逍遥不了多久。话说,你之前这法子行啊,我原以为是场硬仗,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攻破了敌营。”
那是。
季书难得嘚瑟下。
排兵布阵我不行,但谋略总还能用的吧,攻心谁不会啊?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嘛,我这一招有空再详细给你说一下。”
甘宁用手肘捅了捅季书的肚子,笑骂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季书低笑两声。
“话说,我也没想到伤亡这么低。还是甘大哥你武艺高,把敌军都镇住了。”
干嘛?
互相吹捧啊,你以为我会着你的道吗?
甘宁白了季书一眼。
“那是,我好歹也是武极巅峰的大宗师,能不高吗?这也就天太黑了,不然让我找到那守将在哪,早杀穿了。”
哎,这话忽然就戳中季书,他是从热兵器时代来的,这冷兵器时代的武者到底怎么划分啊。
“兴霸,你们这武者到底怎么区分实力强弱的?给我说说。”
甘宁看了季书一眼,忽然转过头去。
“不说不说,和你这不通武艺的说什么,对那什么,对牛弹琴。”
这厮!
可恶!
相处这么久,季书能不明白甘宁?
他这是不能说吗?他这分明是等自己拍他的马屁!
“哎呀,说说嘛,大宗师。”
季书用手肘戳了戳甘宁背后,把嘴边的草杆递过去。
“来,尝尝,可甜了。”
哼
甘宁撇了季书一眼拿过草根,拔掉了之前季书嚼过的部分,再放进嘴里嚼起来。
“那就说说吧。”
“你看,我们打仗招的都是壮丁。什么是壮丁?体格强壮的人,有一身力气。像你这种书生去投军,招兵的可是不要的。”
季书指着甘宁佯怒道。
“哎,你这可是人身攻击啊。”
“你还听不了听?”
季书顿时焉了。
甘宁得意地继续说道。
“简单的来说,体魄是根本,武艺是把一身力气运用自如。不少世家护院的打手都是学过些武艺招式的,但也就能打过几个普通人,这种我们叫做‘不入流’。”
“一些有武功根子的,大都从小习武,能把武功招式练透,发挥出武艺的实力,以一敌十不落下风。这样的武者就算入门了,算是‘三流武者’。”
“人与人总有些不同之处,武功也是人创的,里面有一个人的习惯和想法,所以同样一套功夫由不同的人施展就会呈现不同的样貌。把学来的功夫变成自己的样子,就算‘二流武者’了。能听懂吗?”
季书点点头。
“融会贯通。”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
甘宁暗自琢磨,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
“能够达到二流武者的水平,足可以行走江湖了。那些江湖上杀贪官、杀强盗的任侠,没有个二流武者的水平都不好意思出来混。天下大乱之前,一般县衙的衙役也就几十人,根本拦不住二流武者。”
“融汇武学,取长补短,无懈可击,才能算是‘一流武者’。至于想要达到一流武者的水平,那还得看天分。世人常说‘勤能补拙’,那是放屁,有些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有武艺天分的人,不管如何努力,一辈子也就能达到个二流武者的水平。”
“一流武者,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没有个几百人包围到他力竭都休想抓住。要知道在战场上还有同袍兄弟一起奋战,有这实力足以成为一员战将,在战阵中杀进杀出,无往不利。那周泰、徐盛便是如此。”
“再往上的‘宗师境’顾名思义,足可开宗立派。能够达到宗师境的都是真正的武学天才,当然也要足够努力。我刚才说没有天分,努力也没用,但有天分不努力也是没用的。其实,天分这东西是最玄乎的,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有些人或许没有达到宗师境的天分,但你只有努力过才会知道,你不努力又只能知道个屁。”
“能达到宗师境,可谓一骑当千,这样的人若愿意从军,无不成当世名将,被天下诸侯以上卿之礼待之。至于‘大宗师’的境界,就不好说了,说以一敌万也不至于,人终究是有极限的。你知道比宗师更厉害就行。”
季书点点头,忽然道。
“甘大哥,不对啊,那岂不是说当初对付那伙山贼的时候,你和伯符两个人就能杀光了?为何一场仗下了,还死伤了几十个弟兄。”
甘宁给季书一个大白眼道。
“就是一千头猪,你让我和伯符两人去杀,那也得杀个一天一夜吧?那人都跑光了。”
“还有,我刚才说了‘人终究是有极限的’,若他山寨里有一百座强弩,我武艺再高,除非有三头六臂,不然怎么能挡住?你以为要那盔甲干嘛?不就是为了防箭矢吗?就像现在,你忽然一把小刀捅进我肚子里,纵然你不通武艺,纵然我是大宗师,不还得死吗?”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人被杀就会死。
季书恍然大悟,你要是换成这个说法,我就懂了。
“薛定谔的猫!”
“啥?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