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裴雪父亲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暑假车祸去世,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种情况下,裴雪少女早熟,乖巧懂事,并没有什么青春叛逆期,她学习认真,试卷上的分数决定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最叛逆的事,就是偷偷暗恋陈熠驰,那个和她几乎没有一点共同点的男生。

陈熠驰他,打得一手好球,长得又十分勾人,骄傲嚣张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过傲有傲的资本,拽也成了真性情,所以人缘很好,男生女生都爱贴到他身边。

每次在校园遇到,他身边众星捧月的,裴雪都只能假装无视对方,其实这样的反应很笨很蠢,格格不入的刻意行为,反而显眼。

同样的还有当他从走廊经过,身边总是围着好几个男生,很吵闹,也很引人瞩目,陈熠驰是其中最冷淡的一个,眉眼漆黑,莫名地深邃勾人,但态度却又是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

这个时候,明明已经紧张到极点的裴雪会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态度装得比陈熠驰更松弛,接着,又继续冷淡地收回视线。

其他女生因为他的出现而激动议论的时候,她非常热衷于表现出一副,她才没有喜欢他呢,她甚至都不关注他的态度。

就像自大的另一面是自卑,她膨胀的真正原因是心虚。

裴雪喜欢陈熠驰从高一冬天开始,第一次和对方讲话也是那几天的事,然而第二次对话,却是在一年后。

这一年的时间让裴雪回想,大概记忆里全是陈熠驰的背影,当着他的面不敢表现出在乎,自然,就只能在对方转身后偷偷回望他。

陈熠驰并不认识她,甚至不知道一中有个叫裴雪的女生,自然从来不会回头看,也不会发现她的注视。

高二的十一月底,一中开冬季运动会,当时要选三个男生做旗手,最基本的要求当然是身高要高,形体要好,关键是三个旗手的身高和体型要尽量一致,也就是先定一个男生作为标准,然后比着他去找人。

那个标准就是陈熠驰。

周五晚自习,体育组的老师带着陈熠驰一个班一个班去找合适的男生做护旗手,那是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所有人正安安静静地做题,教室前门被敲响,裴雪看过去,完全没想过会出现的某人就那么走了进来。

那一刻的紧张和惊讶,说不清哪种更猛烈。

因为家里有事,陈熠驰这一周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裴雪每次经过一班都会偷偷看一眼他的座位,人不在座位上都还好,但如果课桌上书本的摆设还与前几日相同。

那心才真的沉下去。

学校里的一切,也在那一刻统统变黑白,毫无生趣,完全没意思。

真的特别想他,哪怕还是只能看一眼背影呢。

那一周的周二,也就是陈熠驰不在的第二天,裴雪给广播站投稿点了首歌,连着两天,晚饭时间她都没出学校,都在小卖部买了面包将就,就怕错过。

广播站在每天下午放学时间有个点歌台,那时候点歌台放得最多的华语歌是周杰伦、林俊杰、五月天的歌,也会有韩语或者英文。

粤语歌特别少。

陈熠驰不在的第四天下午,广播站终于播放了一首卫兰的《夏日倾情》,这首歌原唱是黎明,但裴雪特地选了女声版本。

卫兰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缓缓吟唱。

“I LOVE YOU 你不敢相信吗,

我已深爱着你。

见你一面也好,

缓我念挂。”

放学时间,本来在校的人就不多,能听懂粤语,会注意到歌词的大概只有点歌的裴雪自己。

陈熠驰不在学校,当然没有听到,是裴雪一个人感情抒发,可放完歌的第二天晚上就见到喜欢的男生归校,是会莫名其妙把自己当一回事的。

‘见你一面也好,缓我念挂。’

他都不知道,这几天她有多想他。

此刻,念挂的陈熠驰就站在讲台上,裴雪在底下如坐针毡,其实压根和她就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劲儿,还不小心把水杯碰到了地上。

透明的乐扣乐扣塑料水杯,咕噜咕噜一顿乱滚,被讲台的阶梯拦住,陈熠驰弯腰捡了起来,问了句是谁的。

裴雪举手说是我的,陈熠驰送了过来,水杯放在桌面。

她对着早已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背影说了谢谢。

这就是第二次对话的全部过程。

无聊,枯燥,短到不超过十个字,一点也不浪漫,不梦幻。

那天晚自习结束,放学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体育老师领着陈熠驰满学校找人的行为不像找人,像炫耀,炫耀咱们学校有陈熠驰这个大宝贝,不然他那么嘚瑟干嘛呢。

其他人哈哈大笑,裴雪没笑,她捧着水杯,想着如果保持这种速度,到高中毕业前,幸运的话还能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暗恋么。

放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大概会是女主角在毕业前夕告诉男主角,其实你不知道吧,我喜欢了你三年。

谢谢你照亮了我的青春之类的云云。

但是现实里,裴雪不会告诉陈熠驰她喜欢他的。

陈熠驰并不认识她,不知道她,她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陌生同学,试想一下,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对着你说喜欢你,你能给对方什么反应呢?

尽管他那么期待又认真地看着你,眼里也全都是你。

可是不好意思——你谁啊你??

表白这种事,在裴雪看来是破冰器而不是敲门砖,是互相了解并且双方都有意要更进一步时,才该说的话,是捅破窗户纸的临门一脚。

但她和陈熠驰差距太大,做不成朋友,自然也没机会接触,为了不给心上人添不必要的麻烦,她最多最多,是毕业那天在混乱的人群里悄悄地说一句恭喜或者祝福。

走运,就被他听到。

不走运,就淹没在他身边的热闹之下。

到高二下学期开学,裴雪已经暗恋陈熠驰一年半的时间。

五月之前,生活每一天都是平淡而繁忙的,直到五一小长假后,裴雪的好友蒋佳伶开始和陈熠驰他们班上的韩杨暧昧,没有交往,但身边的所有同学都默认两人的关系。

韩杨常跟着陈熠驰他们几个一起打球,裴雪便多了很多去篮球场的机会,明面上,她是陪蒋佳伶去的,实际上,她也很想在场边偷偷看一眼陈熠驰。

和其他明恋暗恋陈熠驰的女生不同,裴雪以前都不怎么去看他们打球,篮球场不大,专门去看的话什么心思就太明显了,只是当走廊响起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时,裴雪总会暗暗紧张。

是那个人吗?

当然不会每次都是他。

月底的晚自习上,蒋佳伶因为生理痛得回寝室休息,裴雪把人送了回去,还打请假条去学校外的药店帮她买了止疼药。

蒋佳伶常说裴雪那张脸其实很让人起保护欲,又清纯又漂亮,但如果以貌取人那就大错特错,事实上,裴雪才是卖力保护别人的那个笨蛋。

等裴雪折腾完这一切回教室收拾书包,已经放学快二十分钟了,她疲惫地推着浅蓝色的自行车走出校门,正要踩上脚踏,看到马路对面奶茶店外的一群外形惹眼的男生,动作慢了一瞬。

不止她,现场大部分女生视线都默契地集中到某一个人身上,假装和朋友们聊天,假装是在看隔壁店铺橱窗里各式马克杯,但都奇怪地红了脸,亮了眼。

初夏的夜晚,拂着温柔微风,陈熠驰斜背着黑色的单肩包,颀长的身影挺直地站在光影里,他穿着纯白的校服衬衣,衣襟敞开,露出合身的黑色短袖。

明明是校园里最普通的穿着,但十七八岁的少年,胸膛开始变得挺阔,肩膀又宽又直,手臂劲瘦修长,没人会不去注意他,没有人。

徐明杰在买饮料,旁边的江斯逸夸张地描述着趣事,陈熠驰勾勾唇,等在店门口,一脸的漫不经心。

毫无来由的,裴雪突然想起他在场上打球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陈熠驰穿着白色球服,手臂肌肉结实清晰,蓄力的时候,线条紧得让人心痒,汗水从漂亮轮廓的下颚滴落,而篮球则是稳稳投入篮筐。

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而她记得很清楚。

“裴雪。”

危机一刻突然响起的男声让裴雪心猛地一颤,但看清来人后她立马松一口气,是林远。

高一时两人不同班,但是同一个化学老师,也就是裴雪班上的班主任,王柏松,两人刚好是化学课代表,裴雪当化学课代表是因为她化学成绩特别优秀,林远相反,他是其他科都很强,就化学稍弱,让他当课代表,起一个督促的作用。

有一次两人都在办公室,王柏松提醒林远可以借裴雪的笔记本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于是一借一还,一来一往,两人也就熟悉起来了。

林远走到她面前:“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离开?”

裴雪笑了笑:“我朋友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寝室就弄到这么晚。”

“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远直直看着女生,眼睛明亮得过分,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哪里麻烦了。”林远说,“我倒是想你麻烦我,每次说要帮你忙,你都直接拒绝。”

“不是,是因为……”

裴雪家离学校不远,骑车不到二十分钟,但拒绝的主要原因是她们小区门□□通不便,汽车开过去弯弯绕绕的不太好找,路很窄也容易堵车。

裴雪和林远认真解释原因,没注意街对面的陈熠驰的目光看过来后没有移开,而是一直停在他们这边。

“驰哥,还磨蹭什么——”

原本想蹭陈熠驰的车回家的江斯逸刚要开口,瞥了眼男生的表情后突然住了口。

陈熠驰一言不发地看着马路对面,江斯逸探头,看到林远的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陈熠驰和林远的关系有些复杂,陈熠驰的父母在他小学时离婚,陈熠驰的亲妈现在是林远的后妈。

这事知道的人少,除了当事人,也就江斯逸知道,他和陈熠驰同一所初中,同一班,撞到过陈熠驰和他妈妈在学校里起争执的情况,她来开家长会,身份是林远的家长,而那天陈熠驰所谓的家长,其实是他爸的私人助理。

陈熠驰虽然跟着父亲生活,但小时候每个月还是会有一个周末跟着妈妈去她家,在那里,他是外人,是入侵者,林远才是他妈妈的儿子。

所以陈熠驰也从不遮掩他对林远的厌恶,任何事他都要赢过对方,像前段时间学校要拍宣传照,陈熠驰其实拒绝过两次,但听到他拒绝后学校打算找林远,他又说愿意。

江斯逸这一下紧张得不行,很多时候安静不代表安全,平静的水面下,是盘旋起势的漩涡,别看陈熠驰什么话都没说呢,说不定他早就握紧了拳头呢。

但,不管怎么说,要打架也不可能选学校门口吧,江斯逸认真盘算,陈熠驰没那么傻……吧?他正要转头去看陈熠驰的表情,被买好奶茶出来的徐明杰正好挡住。

“烧仙草,赶快拿着。”

“哦噢,谢了。”

“诶,对面那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啊?”徐明杰也看到街对面的一幕,抬了抬下巴,“啧,看林远那眼神,一秒都舍不得离开呢,真肉麻。”

原本是无意的打趣,但他话刚说完,紧张半天的江斯逸这才看到林远旁边的裴雪,频频侧头:“那个女生有点眼熟。”

徐明杰说:“你什么脑子,那不是韩杨女朋友的朋友嘛,上次来篮球场还打过招呼,叫什么贝贝还是裴裴的。”

“三班的,裴雪。”回答他的是陈熠驰。

“三班的,哦,对对!坐窗边那个是吧。”

江斯逸对裴雪有点印象,但不是因为蒋佳伶带她来,平时来篮球场的女生太多,人家又不是专门看他,他懒得记那些,会对裴雪有印象还是因为每次经过她们班,她多数时间都在埋头做作业,黑色长发绕过耳后温柔地垂在肩头,侧脸干净又漂亮,怎么说呢,挺有意思的,像个景观一样,但性格也像景观,都不怎么说话,太安静了。

江斯逸叹了口气,“啧,好看是好看,但是这种性格内向的好学生吧,开不起玩笑,说点什么都认真,没什么意思。”

虽然自己在重点班,但从来不把自己当好学生的江斯逸说完看向陈熠驰,发现对方的表情和平时当着林远面的那种傲气不太一样,掺杂了点莫名其妙的不爽。

“熠驰,陈熠驰!”

没有人知道看着街对面那一幕,陈熠驰心里快速飞闪过的念头。

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就那么喜欢啊,林远?要是他抢过呢。

可下一秒,就忍不住地心烦难耐,道德底线在提醒他念头危险。

差不多是高二上学期期末那段时间,他发现林远喜欢裴雪,也因此注意到裴雪,可没有理由他讨厌林远就想抢人家喜欢的女生吧,那也太没品了。

而且就像江斯逸说的,裴雪太乖,开不起玩笑,随便说点什么都当真,那太麻烦了。

要不然还是找个女朋友吧,陈熠驰低头轻笑,免得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散,竟然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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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推荐bgm:《夏日倾情》——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