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裕的马车已经驶离很远, 眼下掉转马头,回到前方山脚下的镇子处,已经是黄昏前后了。
镇子前后都是鸿山山脉, 往两头都要各走一整日才有可以落脚的村落,只有这一处镇子可以暂歇。
“主家, 人在屋中等候了。”侍卫朝李裕说起。
方才侍卫救下娄家商队,原本是准备护送娄家商队平安离开鸿山的。
后来忽然收到消息, 说主家要见娄家家主,娄长空, 行径的队伍便在这处镇子停留下来。
娄家的人是主家让救的, 主家要见对方, 对方肯定不好不等。
侍卫说完,李裕颔首。
娄长空是商人,娄家商队方才又在鸿山山路中遇险,李裕让人去救,那李裕同娄长空在一处,应当没有危险。这处原本也是李裕今晚落脚的苑落,侍卫都散开守卫, 李裕身侧只跟了一个侍卫。
李裕原本是想直接入内的,但忽然想,娄长空就在屋中, 他心中又莫名忐忑。但为什么会忐忑, 他自己也说不好。
李裕在门口驻足良久,才推门入了屋中。
屋中屏风后,一身富贵衣裳的福旺不由自主抖了抖, 淡定淡定……
虽然刚才是这家的主家让救了他们, 但出门在外, 总需小心些,这些流匪眼下都学聪明了,保不准是在演戏,知晓这是娄家的东家,所以故弄玄虚。
何叔谨慎,这种时候想换个人去,若是安稳,或是熟识,东家再出面的的好。
温印和早前外祖母出门的时候,大都是何叔跟着。
何叔一直周全。
温印也知晓这种时候听何叔的好,等确认没问题,再以真面目示人,对方也会理解。眼下乱世,不同旁的时候,小心为好。
原本,这种时候肖媛肖管事扮作东家是最好的。无论是个头,体型,还是谈吐,都拿捏得更好,但肖管事早前想一步去项城衙门打听消息,好节省东家这处的时间,谁想到会在鸿山遇到流匪……
周遭除却侍卫,就是他和顺子。他虽然圆润了些,但有商家的富态;顺子更机灵,但顺子的长相略带尖嘴猴腮,容易引人怀疑。
所以从开始起,福旺就在屋中的外阁间里坐立不安,既盼着赶快有人来,又盼着最好没人来,等终于推门入屋的声音,福旺“嗖”得一声站起,紧张到不行,又记得东家同他说起的,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很快,侍卫从屏风后露面,拱手朝他道,“娄老板,我们主家来了。”
福旺轻声清了清嗓子,按照早前主家交待的,尽量淡定,沉稳,平日里都一直跟着东家,天天看在眼里,东家平日什么模样,他就尽量什么模样,不出错就好。
于是福旺一只手握拳背在身后,一只手在腰前随意握拳轻放,脸上虽然有憨厚之样,但也富态,稳妥,腰间那枚刻着“长空”两字的玉佩显眼而贵气。
屏风后,脚步声传来,福旺屏住呼吸。
待得看清李裕的模样时,福旺愣了愣,这风姿气度,一下就把自己比了下去,东家在尚且还好,眼下,会不会穿绑……
福旺紧张得喉间轻轻咽了咽,背心也都有些冷汗冒出。
李裕也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他一直想知晓娄长空是什么样子,终于,他绕过屏风,出现在福旺面前,看向福旺的时候,李裕也同样紧张。
只是抬眸见到福旺时,李裕又不由愣住。
但很快,见福旺朝他礼貌微笑,颔首致意,李裕才回过神来,礼貌笑了笑,颔首回礼。
原来,这就是娄长空。
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以为,以为会是谦谦公子,沉稳儒雅……他记得在娄府新宅见到过的娄长空喜欢看的书,看到过新宅苑子的布置,还有温印喜欢同他一处,更甚至,同他一处,他想娄长空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甚至翩若谪仙的人,所以在见到福旺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商人之中多有富态样。
眼前娄长空面容和善,好相处,旁人愿意同这样和善憨厚的人做生意打交道也是常理之中。
而温印,应当从未介怀过对方的外貌,早前书册批注中流露出的亲近自然,默契似一人。温印只会喜欢自己喜欢的,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两人都礼貌而疏远得笑了笑,略显尴尬,又各有谨慎,都看不透对方,却怕对方见自己看透。
最后,是李裕先开口,“娄老板,坐吧。”
他是主,对方是客,他不开口,娄长空始终尴尬。
“哦哦。”福旺也反应过来,连忙应声。
李裕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福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挺胸收腹,忽然精神了很多。
李裕落座。
福旺也跟着在案几对侧落座。
屋中没有旁人,只有李裕和福旺,李裕应当很放心这处,所以没让旁的侍卫入内,最近的,都在屋外候着。
屋门大敞着,有事唤一声就能听见,但其实两人方才的声音都不大,眼下也各怀心思。
福旺先开口,“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眼下乱世,流匪作祟,做生意途中也不安全,稍有不慎,就困在鸿山这样的地方。”
这句话都是温印教的,神态语气,乃至动作,福旺都照搬。
李裕仔细听他说话,也在仔细打量他。
说他照本宣科也好,说他发自肺腑感叹也好,但这句话说得,确实像主事的人。
他方才不是没怀疑过眼前的人是不是娄长空,但他没那么确定。
福旺说完,李裕笑着应道,“是啊,适逢乱世,诸事不易,跑商之人更不易,随手之劳而已。”
李裕客套。
福旺笑了笑,继续循着东家交待的说着,“那怎么好?娄家是商人,有一笔就要算清一笔,公子这趟帮忙,已经是解燃眉之急,长空都记在心底。也想冒昧问一声公子名讳,这一趟有要事,不能久留,但日后也当寻时间亲自登门道谢。”
福旺说话的时候,李裕一直在看他。
福旺说完,李裕的目光都没从他脸上挪开过。
福旺越说越心虚,更猜不透眼前的人何意,福旺有些懵。
东家早前告诉过他,对方愿意透露姓名时怎么说,不愿意透露姓名时怎么说,还有对方模棱两可的时候怎么说,但唯独没说,对方没出声的时候怎么说……
而且,对方目光一直看着他,仿佛要见他看穿的模样,神色里很复杂,说不出是客气,疏远,礼貌,还是,有些别扭的东西在其中……
李裕一直没出声,福旺被他看得有些发慌,最后,也慢慢忘了温印交待的,习惯性得呵呵笑了笑,粉饰太平。
李裕也看出他眼中紧张,大抵是他一时没开口,对方甚至掏出了手帕给自己擦汗,喉间也不觉轻咽。
也是,他吓到对方了。
但他眼下,不想同娄长空坦白身份,今日也算照面过了,日后的事,等他从苍月回来再说,因为他也一时没想到,要同娄长空说什么,怎么说……
李裕温声道,“小事一桩,无足挂齿,娄老板别放心上。”
“哦,呵呵呵呵。”福旺继续尴尬笑笑。
李裕也赔笑。
最后,许是这一幕也需要收尾,李裕温声道,“其实,娄老板早前帮过我,我当还娄老板人情的。”
“哦,这样啊。”这些在福旺意料之外,温印也没交待过,所以福旺自己反应就有些迟钝,人一紧张就会做习惯性的动作行为掩饰,就似眼下,继续标志性得憨厚笑了笑,“呵呵呵呵。”
福旺上哪里知道早前东家做了什么去?
东家本来就仗义,到处帮忙也说不定自己都不记得了,他除了笑还能怎么样呀?
但对方从一开始就没认出他不是东家,说明早前就算是东家帮忙过他,也没蒙面过,反正不能掉以轻心,回头问问东家再说。
李裕:“……”
李裕还是有些难接受,眼前的人就是娄长空……
李裕垂眸,换了话题,“娄老板要去何处,我让人送你一程。”
福旺想也不想,“哦,我们要去项城。”
鸿山有流匪在,福旺也怕被流匪盯上,若是对方能送东家一程当然好,所以福旺想也没想就替东家答应下来。
而李裕诧异看他,我们……
福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轻咳两声,恢复了‘冷静’,平和道,“哦,我要去项城一趟,在项城还有些要事处理。”
李裕说不好娄长空有些……
但在娄长空面前,李裕是怕自己心中嫉妒,李裕平静道,“那我让人娄老板一程。”
“真的?太好了!”福旺又赶紧将情绪收回,轻咳两声继续道,“那,有劳公子了。”
李裕礼貌颔首,“娄老板先歇下,我明日让人同娄老板一道启程。”
李裕起身,福旺也跟着起身,“那,多谢恩公了!”
李裕:“……”
李裕诧异看他,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
但福旺自己听不出来,又尝试着再问一声,“对了恩公,你这么帮忙,长空实在受之有愧,还是想问声公子怎么称呼,日后,有机会还礼。”
不让东家真会说他的!!
李裕看着他,唇瓣微微勾了勾,“我姓木,木子李的木,我日后会有事寻娄老板帮忙的。”
“哦,呵呵呵,好。”福旺终于问出来了,姓也行。
“失陪了。”李裕先出了屋中,但其实这处就是他的苑子,但他觉得方才有些压抑,暂时不想在屋中,也许是等娄长空自己离开。
踱步往外,李裕想起那时候的温印句句都是娄长空,也处处都是娄长空,他提起娄长空的时候她会紧张,也不许旁人说娄长空不好。
他嫉妒。
那么长的时间,娄长空一直都躲着他。
他今日终于见到了娄长空,但又怎么样了?
他以为他会释怀,但他看他的时候,心中却一直嫉妒。
嫉妒得发疯!
但娄长空偏偏帮过他,一而再,再而三……
“主家。”江之礼正好遇上。
李裕抬头,轻嗯一声。
江之礼知晓他才见完娄长空,娄长空温印的表兄,而且殿下被困京中离院的时候,很多事情也都是娄长空在出手帮忙,所以,方才殿下听到被困的人是娄长空,才想同他见上一面。
但眼下看,殿下的神色不怎么好。
江之礼能想到的,便是殿下想温印了……
李裕抬眸看他,“怀瑾,别告诉他我是谁。”
江之礼意外,还是恭敬应是。
李裕又看他,“陪我走走吧,等娄长空离开,陪我喝两杯。”
“好。”江之礼应声。
等稍后,侍卫说娄长空离开了,江之礼才同李裕一道踱步回了苑中。
“殿下。”洛铭跃拱手。
李裕轻嗯一声,回了屋中。
洛铭跃这才看向江之礼,“殿下怎么了?心情不好?”
江之礼看他,“嗯,心情不好,想找人饮酒,那,我拿取来了,一起?”
洛铭跃见到他手中的酒,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了,不了,你们慢慢喝……”
洛铭跃说完转身就走,好似身后被狗撵了一般。
江之礼摇头笑了笑,平日里最喜欢热闹的一个,这次是改心性了还是怎么的?
年关那日还喝了这么多,眼下却衣服讳莫如深的模样。
一个一个心思……
江之礼如是想。
***
福旺也回了苑落中。
何叔在检查所有的马车和马匹,顺子去寻些宵夜吃食去了,福旺回屋中的时候,温印正同下下在一处。
温印抱着下下,一直在等福旺回来。
福旺在那处呆得时间越长,温□□中越没有底。
都入夜许久了,越长的时间,福旺越容易露馅儿被人看出端倪。
终于,福旺折回。
福旺其实穿着身上的衣裳早就不自在了,备这身衣裳也是担心路上意外,所以随身带着,今日正好派上用处。
“东家,见过了,气度不凡一世家公子,但没说姓名,问了好几次,就肯说声姓木,木子李的木,还说之前受过东家的恩惠,所以要帮东家,但没说住哪里,全民是什么,只说,他日后会有事情请东家帮忙的,今日之事,让东家别放心上。”福旺一字不漏。
姓木,木子李的木……
她怎么不记得帮忙姓木的人?
不过这些年她做得生意多,见过的人也多,兴许是真的记不住在什么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外祖母说的,随手之劳,旁人却会记得。
“什么样的世家公子?”温印又问起。
京中的世家公子好些她都认得,姓木的,木云川?木连续?还是木恒?兴许真是这几人,那她得避开。
“哦,”福旺如实道,“相貌堂堂,身材秀颀,五官精致,反正不像普通人,一看就不一般。”
温印:“……”
温印倒是很少听福旺这么说起过旁人,但相貌堂堂可以去掉木云川,身材秀颀可以去掉木连续,五官精致可以去掉木恒,都不是。
这是思绪下,她忽然想起“相貌堂堂”这四个字,上次听说还是在黎妈口中,在初到离院的时候,黎妈看了擦干净脸的李裕时说起的,她那时还同黎妈说,清逸俊朗勉强还算,相貌堂堂还要在等几年……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但她好像都清楚记得。
其实,李裕怎么不相貌堂堂了?
她是那时的偏见……
温印出神时,下下似是看到老鼠,“嗖”得一声从她怀中挣脱,温印一时没抱住。
这样的小镇,老鼠是再常见不过的。早前温印外出经商,最怕的就是老鼠,后来有下下在,反而能保平安了。
福旺下意识想追出去,原本这处就人生地不熟,怕下下跑丢了。
温印扯住他衣袖,“你别去。”
福旺忽然反应过来,他眼下是娄长空,怎么能去撵猫呢?
“我去看看。”温印起身,下下认识她,她去下下才会听话。
福旺颔首。
“下下?”出了苑中,温印低头寻着,也轻唤着。
因为周围有木家的侍卫在,所以温印不敢大声。
温印都有些怕下下跑丢了,忽然见到下下的身影,温印快步撵上,却见下下冲进了苑落处。
门口有侍卫守着,但侍卫也看到一只猫跑进去了,侍卫知晓是娄家的下人,方才江公子也吩咐了对娄家的人礼遇,侍卫记在心中,眼见温印上前,侍卫也道,“呀,猫好像主家屋中了。”
温印:“……”
尴尬了。
但侍卫好说话,“你等等,我问问主家,再领你进去。”
温印感激颔首。
侍卫如此,主人家一定是个温和明事理的人。
温印如实想。
***
外阁间中,李裕同江之礼已经喝完酒了,江之礼先前离开,但眼下,他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今日喝得有些多,而且喝得是闷酒。喝得有些快,也喝了很久,所以有些上头。
明日娄长空一早要走,他不想再见他,所以喝多了避开也好。
但眼下,李裕转眸,见到下下的时候,李裕愣住。
下下朝着他“喵”了一声。
下下?
李裕眸间微怔,喉间也些许哽咽。
这处是有人居住的镇子,有猫也正常,但这只,同下下好像……
他下意识唤了声,“下下?”
下下闻声,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同下下一样……
李裕顿了顿,伸手抱起它,一面看它,一面笑着道,“我真是喝多了,把你当成下下了。”
“喵~”下下不满他这么架着他,它想像以前一样去他怀里趴着,懒洋洋的。
李裕感叹,“声音都一样。”
正好侍卫来了屏风后,“主家,娄家的下人来寻猫了。”
娄家?
李裕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出事的时候,下下就在娄府老宅,那眼前的真是下下?
李裕眸间意外,却忽然会意,下下是被娄长空收养了……
李裕意外,但也在意料其中,早前记忆你温印过世那么多年,她的东西娄长空一直都留着,如果是温印的猫,娄长空也会一直善待。
这个念头也让李裕心中委屈,难受和嫉妒。
下下,明明是他和阿茵的猫。
下下一直是跟着他的!
从京中到定州的一路,下下终日都挤他,蹭他,还伸爪子挠他,同下下亲近的是他,怎么都成娄长空的了……
良久,李裕才轻声开口,“进来吧。”
侍卫这才出了屋中,在屋外唤了温印入内。
温印绕过屏风后,见到案几前坐着的那道身影有些熟悉,像早前在郎城客栈外见到的那道背影。
她对那道背影印象深刻,是因为好像李裕……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也不由多看了这道背影几眼,甚至忘了上前。
下下正在李裕怀中,李裕终于不像早前一样架着它了,它舒服得在李裕怀中蹭来蹭去,看到温印,又轻轻“喵”了一声,是招呼。
温印也意外。
下下小时候活泼,但越长大越认生。
后来到定州的时候,就只会往她和李裕,还有宝燕,清维几人跟前窜,胆子也越发小。
这一路奔波,下下还没习惯同福旺和顺子一处,但眼下却乖乖在眼前的人怀中,温印是意外,但隐隐的,也越发好奇……
这个像李裕背影的人,也同下下亲近。
她心中不知被什么蛊惑着,一点一点上前,目光都停留在眼前的这道背影上,似是心中隐隐在期待什么,但又怕期待过后,失望的场景……
温印还是上前,眼底和鼻尖都微微红了,“公子,我来取我们的猫。”
听到这个声音,李裕整个人僵住,抱着下下的手也似石化一般。
他不确定他是真喝多了,还是真是在郎城客栈听到声音,像温印,却又多了些中气的声音。
还同娄长空一处……
李裕放下下下,“去吧。”
听到他的声音,早前只是眼底和鼻尖微红的温印,指尖不由颤了颤,又被她攥紧,甚至,掐进掌心里……
“你怎么叫你走,你都不走?”李裕奈何看着下下,“那我不让你走了怎么办?”
虽然背着她,但温印已经确认是他。
李裕无奈,只能抱着下下起身。
温印脸上两串眼泪似珍珠般挂着,李裕起身,温印才知晓他是真的长高了,也比以前病着的时候壮实了,甚至,真高出她一个半头了……
温印喉间哽咽,没有出声,只是眼前朦胧,看着李裕缓缓转身。
李裕是抱着下下奈何转身,但转身看清眼前的一瞬,又愣住……
阿茵?
李裕忽然自嘲,江之礼哪里找来的酒?
这么惟妙惟肖,连唇边的轮廓都一样……
他许久没梦到过她了,眼下,明知是小厮来寻他,所以眼前的温印都是小厮模样。
他轻声道,“酒真是好东西。”
他想见谁,就能见到谁……
“李裕……”温印轻声。
李裕整个人僵住,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喝多了,眼前,可能根本连人都没有,甚至,连下下都没有。
“李裕。”温印再度咽下喉间的哽咽,想开口再同他说话,他伸手揽过她,“我真高你这么多了,是不是该让我亲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下:喂,那只狗,对猫好点,摔下来疼!
——————
先来两更,晚上还有更新,赶紧写去了
我也觉得前面有些快,我晚几天会补些回去
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