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温宁缺你做什么!”国公府内,护卫护着陆平允,陆平允提心吊胆。
明显永安侯府的侍卫同国公府的护卫不同。
陆平允做陆国公之前, 只是工部尚书,陆家也只是接管了半个岳家, 而岳家那时候早就衰落了,否则也轮不到陆家屯兵。瘦死的骆驼比比马大, 就算如今陆平允做了陆国公,也同永安侯府的家底比不了。
永安侯府这样的世家, 怎么会少厉害的侍卫。譬如这趟同温印一道去定州的侍卫, 就各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否则在李恒安排第一次刺杀那回,禁军都被全部调开,但几个侍卫却同几十个禁军周旋到宋时遇赶来的时候。
眼下,国公府的护卫节节败退,只能护着陆平允一点点往后;但护卫护着陆平允往后的时候,永安侯府的侍卫却在往前。
陆平允明显感觉到了永安侯是想置他于死地。
“温宁缺!”陆平允咬牙切齿。
但永安侯没有应声。
陆平允不得不被逼到苑中死角处。
陆平允终于忍不住开口,“温宁缺, 这里是天子脚下,东宫还在,你这是反了不成?”
退无可退, 陆平允便也顾不得旁的, 只能撕破脸。
永安侯沉声道,“你儿子纵火烧了娄家,我女儿死在火里, 我找你麻烦怎么了?”
“我……我儿子也死了!”这个时候的陆平允只能理直气壮, 否则就会理亏, 理亏就只能任人宰割,还没有还手余地。
陆平允只能硬着头皮。
永安侯冷冷道,“那是他该死。”
“你!”就算陆平允再如何,听到永安侯口中这句,也忍不住额间青筋跳起,眸间尽显恼意。
永安侯继续,“你没授意,他敢做这些吗?”
陆平允徒然语塞。
见永安侯还在上前,陆平允咬牙,“我怎么知道!他就是个逆子!他在京中闯了多少祸事,你难道没听过!永安侯,大家同朝为官,不看僧面……”
陆平允话音未落,永安侯已经从一侧的侍卫手中拔出佩刀,手起刀落,若不是陆平允拉了一侧的护卫挡刀子,方才被砍死的人就已经是他了。
“啊!啊!啊!”陆平允尖叫。
周围的护卫赶紧挡在他跟前,同早前佯装的沉稳淡定相比,此时的陆平允才是毫无隐藏的,吓得瘫倒在地,双腿都在打斗的陆平允,“你你你你!温宁缺,天子脚下,你私闯我国公府,还行凶,你你你你,你还有没有没有王法……”
陆平允唇齿间都在打颤。
永安侯淡声,“在我眼里,你这处还算不上国公府。”
“温宁缺,你不要太过分了!”陆平允又怕又恼。
永安侯目光微凛,“你儿子纵火,烧死了我女儿,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过分!如果陆冠安今日在京中,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温宁缺你这是公然……”陆平允话音未落,苑外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有护卫上前,“殿下来了!”
陆平允顿时不说了,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在苑落墙角处哭喊道,“殿下!殿下救命!永安侯要杀我!”
整个苑中都是陆平允的哭喊声,李坦就算第一眼没在人群中看到陆平允在何处,也能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辨别他的位置!
但李坦一眼看到的是永安侯的背影。
永安侯府的侍卫已经将陆平允和国公府的护卫逼到了苑落的死角,而且苑中已经见了血,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再来迟一步,陆平允今日可能都会交待在这里。
李坦沉声,“永安侯。”
永安侯没有转身,也没有应声。
李坦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但见对方一直没转身,李坦只能继续看向永安侯,“这里是京中。”
苑中都听得处东宫的言外之意,说的是这里是京中,实则是他都已经在这里了,永安侯如果还继续就是……
贵平也看向永安侯。
贵平没出声,但也怕永安侯会东宫对上。
永安侯宠女儿,京中皆知,但温印没死,永安侯应当知道了才对。
贵平眉头微拢,难道是温印没有告诉永安侯,还是,永安侯咽不下这口气,又或者,永安侯是在做戏,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一瞬的功夫,贵平脑海里浮现出了多种猜测。
温印应当不会提及他,所以贵平也不会开口惹祸上身。
但眼见着东宫都已经亲至,但永安侯都未转身,陆平允一急,笃定了东宫在,永安侯不敢造次,陆平允火上浇油,“温宁缺,殿下还在这里,你这是要造反吗?”
贵平眉头微皱,果真,陆平允没说这句的时候尚好,陆平允开口,永安侯竟然上前,直接捅了陆平允一刀子。
陆平允半是吃痛,半是受了惊吓,伴随着鲜血涌入,尖叫着。
周遭都愣住!
也都没想到永安侯真会当着东宫的面,捅,捅了陆国公一刀子……
陆平允的尖叫声中,永安侯拔出刀子,顺手扔在一侧。
陆平允继续捂着伤口尖叫,伤口血流不止,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但会些功夫的侍卫都看得出,这一刀子是冲着出气去的。
如果真冲着取陆国公性命去的,他眼下哪里还有力气尖叫这么久……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幕已经足够惊心动魄,尤其是永安侯这是当着东宫的面,方才也没转头搭理东宫,眼下将佩刀一扔,转身出了苑中,连看都没看李坦一样。
李坦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贵平看向李坦,怕李坦当场和永安侯翻脸,但李坦没有……
永安侯带了侍卫离开,东宫没有阻拦,旁人更不敢阻拦。
眼见永安侯府的侍卫离开,苑中忽然空旷了下来,才见浑身是血,一直在尖叫的都陆平允。
李坦厌恶看了一眼,淡声朝贵平道,“让太医来。”
贵平拱手,“是。”
李坦轻声叮嘱了句,“李恒的事,他要么交待清楚,要么就这么耗着……”
贵平会意。
眼见东宫离开,陆平允挣扎着想起身,“救命,殿下救命,救命殿下!”
李坦漫不经心道,“贵平在,陆国公找贵平就是,朝中有事要忙,就这样吧。”
李坦转身。
陆平允愣住,“殿下!殿下!”
李坦驻足,又转身看他,这次请吃率道,“陆平允,我答应过你,不动你,你让陆冠安的事,我睁一只闭一只眼,没同你计较,你想清楚有什么要同孤说的……”
陆平允僵住。
李坦看了看贵平,贵平拱手。
眼见禁军随了李坦一道离开,陆平允惊恐,“贵平公公,我说,我什么都同殿下说!”
陆平允也失血过多,眼下只想活命。
贵平朝一侧吩咐道,“叫太医来。”
内侍官应声。
陆平允心中才松了口气,不会死不会死!
贵平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国公爷别怕,国公爷,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陆平允好容易缓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但忽然,不对,贵平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奇怪。
果真,他再惊疑不定看向贵平的时候,贵平仍然笑着看向他,凑近问道,“国公爷是不是认不得我了?”
陆平允瞳孔微缩。
他是在脑海里拼命搜寻贵平的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也真的没什么印象,但贵平的话分明让人慎得慌,尤其是,眼下这样的时候……
陆平允唇色惨白,“你,你是谁?”
贵平笑道,“国公爷不急,慢慢想。”
这句话说完,陆平允额头再次青筋跳起,惊恐和好奇混合在一处,一直不会停下。
贵平起身,朝一侧道,“去太医院,叫余太医。”
内侍官会意。
陆平允诧异看他,贵平笑道,“哦,忘了告诉国公爷一声,余太医是我的人……”
陆平允倒吸一口凉气。
贵平继续道,“国公爷别慌,这里都是我的人,贵平奉劝国公爷一句,还是别乱动,虽然永安侯这一刀不致命,也没伤到要害,但最多只是让国公爷不死那么快,但血流了不少,得仔细些。”
陆平允浑身颤了颤。
贵平笑道,“明日再来看国公爷,国公爷好生歇着,明日还早。”
贵平转身时,陆平允攥紧手心。
贵平微微敛眸,陆平允,岳家的债,你要慢慢还……
***
转眼已是五月下旬,李裕从南洲出来也已经有一月了。
他身边跟着的人是江之礼和洛铭跃,再加上他已经死在茗山的万丈深渊里,国中皆知,眼下反而能在各处自由出入,随意带上半幅面具,不会有人将他同早前的李裕放在一起。
五月已是夏日,他的个头早就窜了一大截,不会有人认出他,或是往早前的废太子身上想。
眼下在途中一处凉茶铺子饮茶,周围有侍卫跟着,没人留意他,他去到何处,做何其实都很方便。
早前捋清了要做的事,东山郡王,宋时遇和陈松都在他奔走。
他心中也有一张清单,是他要见的人,要做的事,也有他自己的节奏。
他要见这场动乱压缩到一两年内平息,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能从眼下就开始,才能占尽先机。
虽然他知道日后许多事情的走向,但光是知道和能改变之间还有很难逾越的鸿沟,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从眼下就开始。
南洲有汪云峰在,但伍老大人这处,他暂时并没有告知,他要等这一段时间过去,安稳让李恒同李坦之间的冲突越演越烈之后。
这一趟出来,身边就江之礼和洛铭跃陪着。
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能互补。
他来掌握节奏。
中途小歇的凉茶铺子坐满了人,五月末已是盛夏,在南边,已经烈日炎炎。官道沿岸的凉茶铺子在晌午时就成了往来旅人的必备歇脚之处。
李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邻桌几个人的话匣子已经打开。
“听说了吗?永安侯捅了陆国公一刀子,若不是东宫在,这陆国公恐怕都被永安侯给捅死了!”
邻桌言罢,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愣住。
两人齐刷刷看向李裕。
永安侯是殿下的岳丈,早前夫人的死,殿下一直耿耿于怀,忽然在途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听胡说,因为这一路殿下都未让他们打听京中的消息,就似不想知道一般,他们也尽量不去触殿下霉头。
但谁想到,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但看向李裕时,李裕眸间却似没有太多波澜。
这些事,他都经历过一次了,有从一开始就知晓岳父会这么做。
岳父浸淫官场多年,城府很深,定州事发后,岳父知晓同陆冠安有关,就在国公府捅了陆平允一刀,这一刀并不致命,而是试探李坦的坦度,也是泄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岳父是借机带了祖母和龙凤胎离京。
因为温印的死,积怨已深,李坦反倒不好说什么。
岳父捅陆平允的这一刀,实则是为了永安侯府上下的安稳。
而永安侯府也确实因为这个时候的离京,避开了李坦和李恒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永安侯府上下都得以保全。
后来他登基,龙凤胎也一直同他亲近,在他身边……
李裕收起思绪,放下杯盏时,邻桌正好说起,“东宫怎么好说什么,眼下国中都说是东宫指使国公府的大公子纵火烧死废太子的,废太子被逼得跳崖这么悲壮了,朝中不少非议声,再加上早前赵国公的死,都说这次将永安侯逼急了,带了家中上下离京,去找永安侯府二爷去了。”
“这也不为过吧,早前天家病重,怎么下得旨让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嫁给废太子冲喜,都清楚,那时候永安侯没说什么,已经算是保全皇室颜面了,眼下二小姐都跟着被烧死了,永安侯心中肯定失衡,这种百年世家,怎么都有底蕴在,让永安侯离京,总比鱼死网破的好,再说不让永安侯走,东宫能下台吗?”
听到此处,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没再看李裕了。
邻桌继续道,“好像国公爷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好,一直吊着条命,眼下都三两月了吧。”
“是啊,不过儿子都死了,听说原本是要同唐家结亲的,娄家那场火灾之后,陆国公的女儿也不见了,唐家见势不对,这桩儿女亲事也都取消了,连忙撇清同陆家的关系。”
“那国公爷岂不是没后了?”
“怎么会!这种人家,私生子一抓一大把,等事情一过,只要陆国公还在,多得是人被扶正。”
再往后,说的都是同陆平允相关的事情。
李裕没怎么听,江之礼和洛铭跃有都没出声。
眼见晌午最毒的日头快过了,也差不多准备上路了,江之礼刚说完“主家,我去让人准备动身”,李裕应好,就听邻桌的人又说起,“听说了吗?娄长空从苍月回来了。”
李裕微怔。
作者有话说:
三更啦,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