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先回去。”李裕淡声道起,似轻描淡写一般。
“怎么了?”温印敏锐,明显觉察李裕语气同早前不同, 但又特意没有显露。
李裕转眸看想她,隐晦道, “方才的人,我见过 。”
温印意外, 方才的人?
温印刚才没怎么留意,她还在同李裕打趣说着“心有菩提”, 好像是见有个小沙尼领了一个少年模样的公子哥擦肩而过。
李裕是说的那个人?
温印下意识想转头, 李裕轻声, “别回头。”
温印会意,没有转头。
但这里是定州,又是茗山山中的明珠寺内,怎么刚好就这么凑巧有他见过的人。
而且,李裕言辞间的慎重,又让她别回头看,温□□中很快想到什么, 眸间也掠过一抹诧异,朝李裕对口型道,“洛铭跃?”
李裕顿了顿, 朝她颔首。
温印很聪明。
他也没想到他就说了短短两句, 她竟然就猜到了。
温印也没想到刚才那人就是洛老大人的侄孙,洛铭跃。她想象中的洛铭跃应当是个温文儒雅的世家公子,洛老大人亲自教导的后辈。
但瞧刚才的模样, 年纪不大, 甚至, 还俏皮活泼……
早前江之礼说见了洛铭跃多次,洛铭跃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但眼下李裕前脚才来明珠寺,洛铭跃后脚就跟了来,来得这么快,是表明态度,让李裕宽心。
那洛铭跃手中一定有李裕要的东西……
“先回去再说。”李裕沉声。
温印应好。
温印见李裕故作的神色淡然里隐隐藏了激动,没作声,脑海里也应当都在想明日同洛铭跃见面的事。
等到拐角处,李裕正想回屋中去,温印扯住他衣袖,“等等。”
“怎么了?”李裕询问般看她。
温印轻声道,“多在苑中走一圈,别让旁人看出端倪来,不差这几步。”
李裕才回过神来,他方才光想着洛铭跃的事情去了,忘了这处,还是温印谨慎。
他是当局者迷。
温印伸手牵了他的手,她知晓他眼下一定紧张,也激动,但不能表露,怕被人看出端倪,更静不下心来。
李裕看她。
温印笑了笑,没说旁的,继续牵了李裕在夜色中踱步。
不知为何,这一幕,李裕莫名觉得他会记很久,也都一直记得……
黄昏将过,禅院上下开始掌灯。
禅院里都是清灯,小沙尼点灯的动作,不急不缓,衣袖间的宁静里似是都带着安稳与禅意。
温印同李裕路过时,温印转头看了看。
正好前方有压低的花枝,李裕顺手撩在一侧,没让枝头挡住温印,温印一直在看一侧的沙尼点灯,根本没注意,但他原本也不知要她注意。
等温印回头看他,李裕已经放下衣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剩一双身影,宛若一堆璧人。
……
两人在禅院中又散步消食了一圈,终于顺理成章回了两人今晚借宿的禅房。
禅房不大,分不了外阁间和内屋。
屋中只有两处屏风隔开。
一处六扇屏风,将案几和案几后的床榻隔开,屏风前的案几说话,看书;屏风后的床榻休息用。
禅房内也没有耳房,用另一处四扇的屏风隔开了浴桶,可以沐浴更衣。
禅房很简单,也很古朴淡雅,同香炉中的檀木香相形益彰。
屋中没有旁人,温印刚想开口说起,李裕伸手至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温印会意噤声。
李裕牵了她绕到屏风后,在浴桶前开始宽衣。
温印愣住。
李裕轻声道,“别走,陪我一道洗。”
李裕说完,目光环顾四周一遍。
温印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李裕继续宽衣。
其实早前李裕昏迷的时候,温印也帮他擦拭过,但那时候他昏迷着,没那么尴尬,眼下,还是头一次,他在她面前入水。
温印一直背对着他,等他入了浴桶,温印才转身看他,心中也念叨着,佛门清净之地,别胡思乱想。
李裕伸手扶水在双肩处,就有水声在浴桶中响起,借着水声,李裕轻声道,--------------/依一y?华/“这种佛堂后的禅院,大都隔墙有耳,最容易探听。”
果真,他一面浇水,水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也就在近处的她能听见。
温印外出经商的时间不少,也明白李裕的意思,但她外出大多是在客栈,也习惯了警醒。可这处是佛堂,在京中时,祖母礼佛也不会在寺中留宿。
这些,李裕身在皇室,比旁人都更清楚其中猫腻。
“继续舀水。”李裕提醒。
温印照做。
他的说话声很小,再加上水冲在身上的声音,她听都费劲,更勿说旁人,“刚才我们在禅院里见到的人就是洛铭跃,起初我也是觉得他眼熟,但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听到他说话,我才想起我见过他,就在洛老大人家中。他在京中的时间不长,所以我的印象不深,但我确定我见过他,方才那个就是,我不会看错。”
温印也记得听早前的小沙尼口中唤的是洛施主,还听洛铭跃自己说,他住顶头的那间禅房,而且还说了明日晨间要去借阅经文。
温印说完,李裕颔首,“他也认出我了,那句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告诉我他住何处,也约我明日去藏书阁碰面,刚才照面很短,他一句话没同我说,都交待清楚了,洛铭跃这个人很聪明……”
李裕一面说着,温印一面舀水给他冲背,“那我明日陪外祖母去听晨间诵经,你去藏书阁与洛铭跃会面?”
李裕迟疑片刻,继而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事前就定好了明日晨间要同外祖母一道去听诵经,禁军都知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临时改去藏书阁,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猜忌,犯不上。”
李裕想了想,沉声道,“阿茵,明日我们还是照常同外祖母一道去听晨间诵经,诵经后,我会说这段经文洗涤心境,对这段经文感兴趣,然后借故问起是哪段经文,诵经的经文,藏书阁里一定有,供香客查阅,我届时再让人指引去藏书阁便没人会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温印会意。
李裕继续道,“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防止洛铭跃被提前清除出去,我一时兴起去,没有赶人的理由,也没有赶人的时间。”
温印看着他,又是东宫的心思,也思虑周全……
“阿茵,你明日同我一道去,我去见洛铭跃的时候,你帮我看着些,如果有事,就知会一声,宋时遇这处我能应付,不会有事。”李裕又说起。
“好。”温印应声。
温印知晓李裕虽然没提,但心中激动,也忐忑。
温印凑近,“会顺利的。”
他看她。
温印伸手替他绾了绾耳发,莫名觉得,不过才大了一岁,小奶狗怎么好像比早前成熟了好多。
依然清朗俊逸,但隐隐有些相貌堂堂的迹象了……
李裕看她,刚想探究她方才的目光,温印业已转身,取了浴巾给他。
他接过,温印绕到屏风后。
李裕这才起身,水声滴落在浴桶里,他裹在身上,出了浴桶,裸.露的后背渐渐有了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的精壮和结实。
李裕擦干身上,然后披了宽松的外袍绕到屏风后。
李裕在小榻前落座,这些时日都已经习惯了,温印替他擦头。温印知晓他在想事情,两人也头一次擦头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
等到差不多擦干,李裕才回过神来,“你让人换水吧。”
温印颔首。
李裕睡不着,在案几前翻着佛经静心,安润和清维换了浴桶里的水,温印简单沐浴而后更衣出来。
李裕见她没穿睡袍,而是换了一身衣裳,应当是要出门。
果真,温印上前,“你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我去看看外祖母。”
李裕看她,“我等你。”
“不用了。”温印指尖轻轻揉开他不知不觉皱紧的眉头,轻声道,“我多陪外祖母一会儿,别等我了。”
李裕这才应好。
目送温印的背影离开屋中,李裕心中好似忽然觉得空唠唠的。
……
另一处禅房内,区老夫人看向温印,“你怎么来了,都入夜了,让李裕自己一人?”
温印一面上前搀扶她,一面笑道,“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还有安润在,不用担心。我想同外祖母一处了,晚些再回去就是……”
马上是宇博的忌日,眼下又在明珠寺里,她怕外祖母心中愁思,所以特意在入睡前来陪陪外祖母。
温印扶外祖母躺下。
“我陪外祖母说说话。”温印轻声,区老夫人应好。
从京中到明珠寺要一整日路上,再加上登山,斋饭,也都累了。
“周妈,我陪着外祖母就好,你先歇歇。”温印嘱咐声,周妈应好。
周妈出了屋中,从屋外将门阖上。
周妈知晓老夫人是愿意同东家在一处的。
但平日里东家同表姑爷在一处,表姑爷眼下的境地不顺,也习惯了同东家一处,也难得有时间东家陪着老夫人在入睡前说说话。
马上就是公子的忌日了,老夫人没惦记是假的。
东家在身边就好。
等周妈的脚步声渐远,区老夫人才轻声问起,“阿茵,你告诉外祖母,你们在明珠寺是不是有事?”
温印微楞,外祖母一惯精明干练,外祖母能这么问,就是看出端倪了。
温印温声,“瞒不过外祖母。”
区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轻声叹道,“我也是猜得,你这么谨慎小心一个人,不会轻易让李裕跟来明珠寺这样的地方,外祖母知晓,你们怕是有旁的打算。”
温印笑了笑,外祖母了解她。
外祖母继续道,“旁人不知晓你是娄长空,外祖母知晓,娄长空行事谨慎,不会轻易做亏本的买卖。”
温印笑开,也知晓外祖母心中担心。
温印伸手握住她的手,如实道,“外祖母,有些事对李裕很重要,他务必要亲自来一趟,所以,正好借着外祖母这处掩人耳目。原本,今晚我也是要来同外祖母说起此事的……”
区老夫人摇头,“阿茵,这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说过了,娄家的事你做主就好,娄家外祖母已经交给你了,外祖母希望的,是你能自己做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也做自己想做的人,你心中有数,外祖母就安心了。”
温印颔首,“阿茵记住了。”
区老夫人又跟着叹了叹,“但阿茵,来明珠寺的这一路,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担心有什么事情,总归,你和李裕多小心,明日抽空,去佛祖跟前多上两炷香,佛祖会保佑你们的。”
“好。”温印再次应声。
区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又仔细打量了她。
温印笑道,“怎么了,外祖母?”
区老夫人笑道,“像,真像……同你母亲越发像了……”
温印知晓外祖母是想念母亲了。
温印轻声道,“那外祖母多看看,兴许,晚上就梦到我娘亲了。”
区老夫人忍俊。
温印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区老夫人看她,“阿茵,外祖母希望你好。”
“我知道的。”温印讨巧,“我从来运气都好,这是外祖母说的。”
区老夫人再次弯眸。
“您先睡,我陪着,等您睡着了,我再回去。”温印耐性。
“阿茵。”区老夫人又唤了一声。
“在呢。”温印轻声。
区老夫人又握紧她的手,“外祖母阅人无数,李裕这孩子,人很好,外祖母很喜欢他。这同他什么身份,什么境遇都无关……”
温印看向外祖母,不由笑道,“他怎么就同外祖母单独呆了一个下午,就这么讨外祖母喜欢了?他做什么了?”
区老夫人轻嗤,“外祖母原本就喜欢他,抛开他太子身份不谈,就算年纪小了些,也是外孙女婿的上好人选,外祖母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
区老夫人继续道,“他同外祖母说了,他日后,就同你一人在一处。”
温印看她。
区老夫人笑道,“待卿如一。”
温印微怔,好似隐约有些模糊印象,听到过这句话,但不怎么记得。眼下外祖母提起,她才想起是李裕说的。
区老夫人继续道,“外祖母又问他,就算他一心一意,不怕旁人拿朝中之事胁迫他?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温印猜不到,但外祖母会提,她至少知晓李裕说的,外祖母是满意的。
果真,外祖母笑道,“他同我说,如果日后他自己的后宫都要让人胁迫,那他日后的天子之位,做不做也没区别。”
温印笑道,“口无遮拦。”
“不。”区老夫人却道,“外祖母觉得,他很有志气,而且很清楚他要什么,至少,不似旁人瞻前顾后,他清楚也好的,也出清自己的处境。所以为祖母一问,他就能应声,是早前心中都深思熟虑过了。小小年纪,什么都想过,是储君心思了……”
温印也想起他今日说起明日见洛铭跃的事,李裕是小,但也是储君不假。
温印听得出外祖母言辞间的欣慰,温印轻声道,“知道了,睡吧,外祖母,明日还要早起听诵经文呢。”
“好。”
温印又陪了区老夫人一些时候,等到区老夫人睡着,温印才起身替她掖好被角。
但俯身时,温印目光微微顿住。
她印象里,外祖母年纪比祖母轻,又一直在照看生意上的事,精明,也神采奕奕,但眼下看,似是白头发多了一头不止。
应当是这一阵她和赵暖这处的事情,都让外祖母操碎了心……
“东家。”周妈上前。
温印这才收起思绪,也起身朝周妈道,“外祖母刚睡。”
周妈应好,见被子什么的东家都替老夫人掖好了。
温印又道,“对了周妈,我明日同李裕有些事,听完晨间诵经后可能不能陪在外祖母身边,周妈你陪着外祖母,尽量同禁军在一处,安稳些。”
周妈略微皱眉,“没事吧东家?”
温印摇头,“就是担心这处偏僻,虽然有禁军在,但也怕人别有居心,外祖母这处大意不得,周妈,你替我多留心。”
周妈心中有数了。
温印这才出了屋中,夜色已经深了。
她回屋中时,李裕也已经睡了。
温印一面在屏风后更衣,一面想起今晚外祖母同她说起的那翻话。
温印想起茂竹捏着他下巴的时候,想起他从宫中回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想起在来定州的路上,他醒来,懵懵看她的时候……
李裕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不止是在困境中对她的依赖。
温印也想起他每晚都会从身后拥着她入睡,早前是埋首在她颈后,眼下长高了,就是下颚抵在她头顶,她似是也习惯了,有李裕在的时候……
温印见他睡着,清秀的五官,精致的轮廓,安静得睡着,很难让人不多看几眼。
温印上前,恶作剧心起,缓缓伸手,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嗯,雪人鱼宝宝的鼻子会掉,但他的不会。
温印不由笑了笑。
但笑过之后,又慢慢凝住了目光,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他了……
在她也不知道的时候。
温印凝眸看他。
许久之后,温印才淡淡垂眸……
等睁眼的时候,见李裕看他。
温□□中咯噔一声,好似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温印略微怔忪。
李裕轻声道,“你刮我鼻子做什么?”
温印笑道,“看你鼻子会不会掉啊?”
李裕:“……”
温印忍俊不禁。
下一刻,他伸手拽了她到怀中。
温□□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蜷进被子里,像平日里一样,他从身后箍紧她,淡声道,“睡了,明日要早起。”
“我没换衣裳。”她方才只是脱了外袍,还没有换入睡的宽松衣裳。
他低声,“不换了。”
温印:“……”
温印轻叹,“你好歹让我宽衣,不然怎么睡?”
他还是抱紧她,却迷迷糊糊道,“别宽衣,我怕我做坏事。”
温印:“……”
温印好气好笑,“你能耐了,李裕。”
但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温印忽然失眠,许久之后都睡不着。
她是真的希望,他有一日能否极泰来,是因为见过他的隐忍,坚持,不甘和不易。
但同时,她又希望他能永远像早前的李裕,会在苑中同她追逐嬉戏,也会置气吃四碗饭,还会抱着她不放的李裕……
***
翌日晨间,清维很早就来唤两人,“夫人,殿下,要到听诵经的时候了。”
温印平日里都醒得早,但今日实在太早,再加上她昨晚忽然失眠,睡不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到很晚的,眼下清维来唤,温印根本起不来。
倒是李裕起身了。
山中禅院的鸟鸣声,山间晨间清新的空气,都让李裕觉得新鲜。
温印还没醒,而且赖在被窝里。
李裕俯身,吻上她唇间。
温印睁眼看他。
“早。”他脸上都是温和笑意。
“早……”温印又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但温印还是不想起来,也不想他再亲她。
温印伸手牵起被子,这次直接将被子盖过鼻梁,只露了一双眼睛在看他。
李裕知晓她眼下的模样就是不想起来,马上就是晨间诵经了,李裕遂问起,“怎么了?”
温印奈何道,“夜里有鸟兽虫鸣声,有些不习惯,失眠了……”
李裕会意,“那你再睡会儿,我先陪外祖母去,诵经要大半个时辰,早些去晚些去都一样。”
他要去,是因为要做得心诚的模样,被诵经触动的模样,稍后去藏书阁才合情理;但温印不一样,她确实不用同他一道折腾。
李裕让清维打了水来洗漱,等洗漱更衣好,安润跟随李裕出了屋中。
温印又睡了些时候才醒,醒来后清维将早饭端到了屋中,温印随意吃了两口,想起稍后李裕还有事情不能耽误了,赶紧唤了清维一道,往大雄宝殿去。
山中的晨间还是有些冷,温印忍不住轻轻颤了颤,清维见状,这回屋中去取她的薄披风去。
为了不耽误时间,温印继续往大雄宝殿那处去,但绕过长廊处,正好在拐角处同另一道身影不期而遇。
陆江月……
温印蛾眉微蹙,心中莫名想到了“阴魂不散”几个字。
温印忽然懊恼,这一趟怎么没带下下出来,当时带下下就是为了不同陆江月一处,谁知这么巧合的事情,竟然在明珠寺遇到陆江月。
“温印,这么巧?”照旧戏谑的语气,温印知晓她是循着她来的。
温印笑了笑,“哪里巧了?”
这个时候在明珠寺遇见陆江月,温□□中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陆江月倒没什么,她也不怕,但眼下李裕在明珠寺中还有要是,她是怕陆江月这处因为针对她,生出幺蛾子来,连累到李裕这处。
尤其是,李裕今日就要见洛铭跃,此事计量了很久,也都从京中到了定州,最怕前功尽弃。
温印目光扫过陆江月身后,她身后有国公府的侍卫,也有跟来的唐家的侍卫。
温印淡声道,“这处是明珠寺,寺庙嘛,讲究得多是缘分,遇到了也不稀奇……”
温印说完,再懒得理会她。
她站在远处不动,温印就从她右侧绕行,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
但她往右绕行,陆江月也特意往右一步,刚好挡在她跟前。
温印皱了皱眉头,一面知晓陆江月是特意挑衅的,另一面也抬眸看她。
陆江月得意道,“你挡我路了。”
温印没有搭理她,挪去了另一侧,结果陆江月也跟着往另一侧迈步,又严严实实挡在温印跟前。
温印才又转眸看她。
温印平日里多温和清淡,眼下眼神中的凌冽,还是陡然让陆江月心头颤了颤。
……
大雄宝殿外,禁军快步上前,“宋将军!”
佛名清净之处,佩刀不能入大雄宝殿,所以大雄宝殿内只有几个卸了盔甲和佩刀的禁军在照看着;宋时遇带人守在大雄宝殿之外,小心提防着周围。
“怎么了?”宋时遇问起。
眼下虽然时时处处都要谨慎,但宋时遇也不喜欢手下的人慌慌张张。
来人附耳,他不由皱眉。
陆江月,陆国公的女儿,这次是陆冠安带了她来定州同陆家结亲……
这定州城说大也不大,但说不小也不小,一整日路程才到的明珠寺,竟然都能遇到陆江月,宋时遇也头疼。
这一趟出发前,贵平公公倒也交待过,夫人同陆小姐不和,若是遇到,尽量照看下,陆小姐性子张扬,怕夫人吃亏,连带着废太子这处也出事。
宋时遇想着井水不犯河水,恐怕遇都遇不上,谁知道还真让贵平公公说中,在明珠寺里撞在一处!
宋时遇才刚思及此处,又有禁军快步上前,宋时遇不知今日怎么了。
但禁军附耳道,“将军!后院禅房处,夫人同过国公府的陆小姐冲突上了。”
“什么?!”宋时遇头都大了。
这陆江月才刚前脚到寺中,还不到一刻,眼下后脚就跟着冲突上了。
宋时遇恼火,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宋时遇再恼火也要上前,而且是快步上前,临走前叮嘱声,“盯紧了。”
禁军应声。
等到宋时遇赶到后院禅房时,正好远远见到陆江月挡了温印两次。
温印也终于目光略带凌冽看向陆江月,“你很闲,是吗?”
这样模样的温印很少见,陆江月不由抖了抖。
但怕归怕,陆江月还是壮胆,“怎么,明珠寺又不是你家,我想来就来,我想不来就不来,要你管吗?都是在富足面前祈福,你凭什么就高人一等?”
“也是。”温印笑了笑。
陆江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温印为什么话锋一转,陆江月微楞,不对……
果然温印再上前,她依旧没有避开,看得宋时遇头疼,也正好这个时候,宋时遇见温印径直上前,一脚踩上去,直接踩着陆江月走过。
陆江月一面哭着喊痛,一面不由避开,恼意道,“温印!”
温印没有搭理她。
她让她避开,她没避,她踩着她过去很正常……
陆江月更是万万没想到温印竟然这样,眼见温印扬长而去,陆江月整个人都怒不可谒,“温印,你给我站住。”
温印果真没理她。
陆江月顿时恼了,“给我把她下来。”
宋时遇想死的心都有了,赶紧上前,“陆小姐,佛门清净之地,这样不好吧。”
宋时遇算说得委婉。
温印看向宋时遇,宋时遇点头致意。
陆江月恼道,“宋时遇,你眼睛长歪了还是瞎了,你看不到是她特意踩了我吗?”
这月余,宋时遇一直跟着李裕和温印,很清楚温印的性子,更清楚,温印不会主动去挑衅陆江月,除非,像方才一样,温印想避开,但往左往右,陆江月挡在前面,所以温印不得不这样做……
宋时遇不想多同陆江月计较和纠缠,宋时遇沉声道,“陆小姐,您应当很清楚谁在这处,还请不要让末将为难。”
宋时遇没有直接戳破,是知晓陆江月不会讲道理,只能抬出废太子。
“宋时遇,你好好睁开你眼睛,看看你在同谁说话……”陆江月还在朝宋时遇发难,温印没有搭理两人,径直往大雄宝殿去。
温印没时间同她在一处浪费,正好清维撵了上来,“小姐。”
她方才见到陆江月了,也大致猜到了些,清维心中担心。
温印倒没怎么在意,只轻声道,“先去大雄宝殿。”
温□□中不得不想另一件事。
陆江月对她的敌意很重,方才的冲突一定不会只有一次,而且,会越来越大。
李裕稍后还要见洛铭跃,除却拿到信物,肯定有局势和当下的信息要交流。她怕她把陆江月招惹来,到时候得不偿失。
等到大雄宝殿外,远远就见李裕坐在最后几排凳子上,认真而专注得听着诵经。
温印入内,李裕也好似听得认真,没发现她。
等她在他身侧落座,他才似意外般看她,“来了?”
大雄宝殿中的诵经声很大,而且一诵就是一长段,他夹在其中轻声说话,周围值守的禁军也听不见。
李裕见温印神色并不好看。
借着诵经声,温印也道,“我稍后不同你一道去藏书阁了,陆江月来了明珠寺,她处处针对我,我怕有我在,她会特意盯着我挑衅,反倒让你那边露馅儿。你肯定不是单见洛铭跃一面就完事儿,也肯定有事情要同洛铭跃谈,所以让安润同你一起去,我不在,你反倒更安稳。”
温印如实道,“我怕节外生枝。”
李裕虽然不知晓陆江月同温印之间的过节,但温印惯来考量细致,她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是怕陆江月这处有影响。
他应好。
温印又道,“你自己多小心,我会寻一处,远远看着。”
他颔首,“你也小心。”
温印点头。
……
等诵经结束,温印上前扶起外祖母,李裕果真朝住持大师问起,“ 最后诵得这处是什么经文,就是忽然觉得脑海中空灵,心灵洗涤,想知晓这处经文。”
住持应了几个经文的名字。
李裕果真继续同住持讨论佛经,又从佛经有意无意提及自己的境遇和内心的不甘,想求安宁之类。
温印若不是之前就知晓,恐怕眼下都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很快,住持让小沙尼领了李裕去藏书阁那处;而外祖母也同主持商议明日法事的准备和进展。
温印则在离藏书阁有一段距离,如果陆江月来,她能避开李裕这处,但又能在藏书阁出事的时候前去帮衬的地方饮茶翻书。
这是功德楼的二层,视野开阔,抄经文的时候人的内心也容易安静下来。
但温印眼下安静不下来,每抄片刻,都会抬眸看向对面的藏书阁,看看是不是有人进出,也大抵都能看到安润在藏书阁门口无聊发呆,闲得发慌。
温印笑了笑,继续低头抄着经文。
这处原本就视野宽阔,温印一面抄经文,余光一面能瞥到进出明珠寺中的往来人群。
眼下这个时候进出寺中的人不多,而且大抵没有特别的,温印都不会目光扫过。
只是忽然,温印指尖顿了顿,余光顺着入寺的阶梯看过去,眉头不由皱紧。
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
但很快,温印脸色都变了,她没看错,是贵平!
贵平来了定州!
还来了明月寺……
虽然不知晓贵平来这里的缘故,但贵平是李坦身边的人,也是另一个棘手的人。
贵平和宋时遇全然不同。
贵平心思细致,谨慎小心,也很聪明,更会察言观色,手中还握有李坦给的权力。
如果贵平来,稍许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暴露,而眼下,李裕还和洛铭跃在一处,光是这一条,恐怕都会生出事端来。
温印起身,但温印没想到的是,贵平入了寺庙便径直往藏书阁去,一分都没耽误,温印脸色微变 ,她再去根本来不及了,而且,她越是如此撵上,贵平一定越会心生怀疑。
而李裕和洛铭跃还在藏书阁中……
以贵平的精明,若是见到李裕和洛铭跃两人在一处,那十有八.九要问题。
怎么办?温印脑海中飞快转动着,忽得,温印停下,朝清维道,“走,快。”
……
而贵平方才就觉得有些不对,所以径直往藏书阁这边去,也一面问道,“藏书阁里还有旁的香客吗?”
领路的大师应道,“藏书阁是开放的,应当有香客在,都是不拦的。”
贵平皱眉,朝一侧随行的禁军道,“让人把藏书阁围起来,如果藏书阁里有人,一个都不准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外出有事,没补更啦,先更了今天的,还欠大家2更,我记得
明天见
这章还有假期红包,记得吐泡泡
剧情要快了,大家坐稳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