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真要今日回去?”马车上,刘妈还是意外。
温印颔首,“是,想起离院还有些事,怕黎妈一人照顾不过来。”
刘妈感叹,“老夫人还让厨房备了姑奶奶爱吃的铜锅,说今晚涮铜锅呢……”
温印笑道,“日后的。”
刘妈知晓她是宽慰。离院哪里像旁的地方,出入都有禁军排查,哪能那么容易,但姑奶奶这么说,刘妈不好戳穿,龙凤胎也听不出来,趴在马车窗户处看着外面,嘻嘻哈哈说着话。
温印看向对面的龙凤胎,“说了送到陈记的,马上就到了。”
龙凤胎中一人道,“嗯,知道的,送姑姑送到陈记,然后就同刘妈一道回去。”
另一人又道,“还可以在陈记先吃糖葫芦。”
刘妈也笑着看向两个小祖宗。
姑奶奶下午说要回府,两个小祖宗哭得伤心,说不让姑姑走。最后姑奶奶让两个小祖宗送她到东街的陈记,两个小祖宗这才打住。
眼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外禁军的声音传来,“夫人,到了。”
刘妈撩起帘栊,逐次抱了龙凤胎下马车,元宝也搭手扶了温印下马车。
陈记的冰糖葫芦最是出名,龙凤胎吃冰糖葫芦的时候,温印也尝了些。
刘妈在一侧,恍惚间像看到了世子同姑奶奶小时候……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龙凤胎都长大了,刘妈感叹。
“姑姑,我还想带一根糖葫芦回去。”小鹿吃完。
温印提醒,“不能吃那么多,会长蛀牙,别问姑姑为什么知道,姑姑小时候也喜欢吃糖葫芦。”
小鹿笑道,“我是给娘亲带回去的~”
瑞哥儿补充,“祖母也要!”
温印托腮看着他们两人,“姑姑觉得你们两个长大了~”
刘妈笑容可掬,“老奴去买。”
温印笑了笑,又似想到什么一般,“黎妈,也帮我多带几串。”
瑞哥儿依葫芦画瓢,“姑姑,不能吃那么多糖葫芦,会长蛀牙的~”
温印伸手刮了刮他鼻子,“不是我吃的,给元宝和铜钱。”
还有某条鱼的……
元宝在一侧笑弯了眼睛,小鹿和瑞哥儿也跟着笑起来。
马车经过最东市最繁华的路口,稍作停留避让,身侧小内侍官的声音响起,“贵平公公,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
贵平闻言,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看出去,果真见温印同龙凤胎一处,伸手替瑞哥儿擦着嘴角,瑞哥儿咯咯笑着。
小内侍官感叹,“二小姐生得真好看。”
贵平没有应声。
拥堵很快过去,马车停留的时间很短,马车从路口驶走。贵平放下帘栊,脑海中还是方才温印给瑞哥儿擦嘴角,瑞哥儿咯咯笑着的一幕。
很快,马车在东宫外停下。
“公公。”值守的禁军问候,贵平颔首致意。
刚替殿下办完差事回来,正要去殿下跟前复命,行至殿外,有旁的内侍官上前,“贵平公公。”
贵平看他,“怎么了?”
内侍官上前附耳,“傅大人在殿中。”
“傅载时?”贵平看他。
内侍官颔首,继续道,“今日早朝过后,殿下没去泰和殿,直接回了东宫,而后又传了傅大人来殿中。傅大人从那时跪到现在,还没起过……”
内侍官觉得此事微妙,便在贵平入内前提醒一声。
贵平当即会意。
其实昨夜殿下见到傅载时折子的时候就已然动怒了,要见傅载时,但后来忍住了。
赵国公一事本就敏感,如果东宫深夜召见大理寺少卿就为此事,传出去必定多猜忌,若殿下在气头上,没忍住动了人,朝中的猜忌恐怕就更多……
眼下朝中时局刚稳,还处于微妙平衡中,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所以他昨晚拦着殿下,殿下想了想,还是忍到了今日。
贵平环顾四周,问起,“茂竹呢?”
内侍官应道,“茂竹公公今日下朝后就称病告假了。”
贵平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旁的。
贵平入内时,傅载时已经跪了好久,一直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下朝,东宫罕见得没有留在泰和殿中,而是回了东宫,内侍官说殿下有事寻他,宣他去东宫,他想应当是赵国公的事入了殿下的眼。结果从他入殿中起,东宫就一直在看折子,除了翻折子的声音,殿中如死寂一般。
傅载时不敢动弹。
等到贵平入内,朝东宫复命,傅载时终于听到东宫将折子放下,端起茶盏的声音。
傅载时喉间紧张得咽了咽。
等茶盏放下,东宫的声音果真传来,“你的折子孤看过了,赵国公如何处置一事,是你们大理寺上下的意思?”
傅载时早已满头大汗,又不敢伸手去擦,一听东宫开口,傅载时紧张应声,“是,殿下,是大理寺上……”
傅载时话音未落,李坦又冷声打断,“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声音里明显带了阴沉与不耐,傅载时顿时后背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殿,殿下……”
李坦打开折子,幽幽开口,“你弹劾赵国公,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同陶家一门共为通敌叛国同谋,男丁应当斩首,女眷流放或充为……”
李坦停了下来,厌恶道,“这主意也是你想的?”
贵平终于知晓殿下昨夜为何恼了。
傅载时还来不及出声,李坦直接将折子砸到他头上,怒意直接涌上,“才动了一个陶家还不够,再动一个赵家,你是想让朝中都反吗!”
傅载时连忙叩首,“微臣不敢,是微臣糊涂了,微臣马上把折子撤掉!”
“折子都能在孤这里了,那就是大理寺都见过了,你撤不撤有什么区别!”李坦已经不是砸奏折能消气的,“朝中都知晓你是我的人,你眼下上这个折子,旁人怎么想,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傅载时吓懵。
“我告诉你傅载时,你再敢揣摩孤的心思,你自己想后果,滚!”李坦动怒。
傅载时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贵平上前拾起折子,他昨晚只看到了赵国公字样,眼下拾起时,才看到清风台献舞几个字……
清风台献舞,贵平知晓殿下为何会盛怒。
清风台献舞,远比要永安侯府将女儿嫁给废太子要羞.辱多了。傅载时是殿下的人,这道折子以上,所有人,包括赵国公,甚至赵小姐,都会以为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百口莫辩,这是压在国公爷同殿下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载时,被人当了刀子使。
贵平皱眉。
***
临近黄昏,小厮领了胡师傅到主苑,“余妈,黎妈,胡师傅来了。”
“胡师傅,您来了,夫人归宁还未回来。”黎妈上前招呼。
胡师傅笑道,“今日是专程来寻黎妈的,先做了些菜式送来,请黎妈先尝尝,您要觉得合适,等过两日夫人回来,我再让人送来给夫人试菜。”
“胡师傅周全。”黎妈感叹。
胡师傅又道,“对了,早前夫人让我整理了一份食谱,夫人不在,黎妈您替我看看,是否有疏漏。”
黎妈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笑道,“厨房的事我真不懂,余妈,还是您帮忙看看吧。”
余妈一面笑着,一面接过,仔仔细细看下来,确实都是食谱,没旁的。方才听说苑中来人了,余妈要跟来看看才放心,眼见是请黎妈试菜,菜谱也没什么问题,余妈便顺着台阶下了,“夫人屋中的事,黎妈你做主就好。”
黎妈接过,“那好。”
胡师傅正好要走,余妈开口,“我送送胡师傅吧。”
黎妈知晓她有事要问,黎妈会意,“那胡师傅慢走。”
胡师傅拱手。
余妈果真借着送胡师傅的路上,问了不少食疗的事来,包括早前在永安侯府,夫人怎么会找他做食疗,这食疗有什么讲究没,也问起胡师傅的籍贯等等,胡师傅应答自然,余妈没有再多疑虑。
等送走胡师傅,余妈身侧的婆子才悄声道,“果真是侯府贵女,吃个菜也这么金贵讲究,要我说……”
余妈瞪她,“贵平公公不是说了,不是大事就不用管,我们多盯着,不出岔子就是。做好当做的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永安侯府还在呢,你要像王妈那样不长眼睛不成?早前王妈是怎么没的,你是忘了?”
婆子赶紧低头。
主苑中,胡师傅和余妈一走,黎妈便让铜钱拎了食盒去屋中。
胡师傅把过脉后,让旁人送来的药都先停了。他送的菜入了药,日后殿下不要再服旁的药。
这两日,黎妈都将药偷偷倒了。
今日胡师傅特意送了菜来,是亲自叮嘱,余妈再来时
李裕连吃了几日的清汤寡水,如果不是自幼的教养,早就狼吞虎咽,但眼下依旧斯文,也爱吃。
黎妈问道,“殿下可还用得惯?”
这几日同黎妈一处,早就熟悉,李裕也慢慢信赖黎妈,李裕如实道,“好吃。”
李裕又问起,“方才的余妈是李坦的人?”
他在屋中听到。
黎妈应道,“是东宫那边换来的,早前的王妈……”
黎妈欲言又止。
“说吧。”李裕温声。
黎妈道,“早前的王妈苛刻,屋中连碳暖都不足,夫人她从小就怕冷,最怕就是冻着,所以后来东宫来人的时候,夫人提了几句,王妈就被换走了。”
温印从小怕冷……
李裕忽然想起早前她抢被子,伸手到他身上取暖之类,李裕微怔,她是真的怕冷,屋中的碳暖又不够……
黎妈又道,“其实也不光是苛刻的事,就是,夫人看不惯她……”
李裕看她,黎妈不会无缘无故停下来两次,李裕问,“看不惯什么?”
黎妈如实道,“大婚当日,应当是有人让王妈寻人给殿下画了丧妆……”
李裕握筷子的手微微滞了滞,但很快,“然后呢?”
“然后夫人拿毛巾一点点给殿下擦净的,说不能让人这么作践了,后来,夫人见东宫的贵平公公有意试探她虚实,就特意借贵平公公的手将王妈给收拾了,眼下来的余妈虽然处处盯着,也防范着,但到底没生事了。”黎妈说完,李裕继续伸着筷子夹菜。
黎妈赶紧转了话题,“殿下,夫人也喜欢这道菜。”
“偏甜的?”李裕也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黎妈知晓他这几日都困在主屋中,所以得空时,譬如当下,都会尽量同他多说几句话解闷,“夫人喜欢酸甜的,冰糖葫芦是,糖醋鱼也是。”
冰糖葫芦,糖醋鱼?李裕轻笑,看起来也不像啊。他以为温印和京中贵女一样,都是喜欢紫香玉蓉糕,芙蓉莲子羹之类的,至于冰糖葫芦和糖醋鱼……
李裕有些想笑。
黎妈接着道,“夫人还喜欢涮铜锅,尤其喜欢辣的,但喜欢吃辣,不怎么会吃,每次都被辣得伸手往嘴上扇风。”
李裕这次嘴角直接勾起,一面笑着,一面夹菜往嘴里送,忽然觉得他见过的温印也好,黎妈口中的温印也好,都同他早前在京中听过不一样。
黎妈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转眸看向一侧的铜壶滴漏时,“哟,都这个时辰了,殿下,老奴要去忙旁的事了,殿下先用着。”
“好。”李裕应声。
只是黎妈刚出去,李裕又忽然想起被子的事来,刚才忘了让黎妈换一床被子,接连好几日……
黎妈已经撩起帘栊出了内屋,李裕不好出声,不过也没事,反正温印今日也不会回来,明日再说。
李裕又用了两口菜,黎妈却忽然折回屋中,欣喜道,“殿下,夫人回了。”
噗,李裕呛到。
作者有话说:
鱼宝宝:嘤嘤嘤,┭┮﹏┭┮,终于回来了,但是被子还没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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