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魇魅秘术

静室中,数十枚骨符高悬四方石壁,斑斓的灵光自其间游走。

火鸦神壶悬浮,焰光中,壶中丹老的神形显化,澎湃的香火神力弥散开来,充斥着整间石室,灵光兜转之间,那香火之力间合虚实,不时凝聚成花鸟鱼虫,世间万物生灵的外相。

冥冥之中,似是有亿万群生在渺远的天地间,诵念着古老的字句,祷念着高绝的神明。

静室的角落中,柳元正披头散发,踏罡步斗,仿佛古老的巫觋,莫名的道韵萦绕在少年的身周,十余枚符篆盘旋,随着少年身形的起跃,随风而舞。

与此同时,柳元正的口中,有着含混的字句诵念。

那是极为古老的文字和语言,已经与世断绝传承,迥异于今世的言语。

伴随着这漫长而诡谲的科仪,等那十余枚符篆在充沛的灵光中焚烧成齑粉,那袅袅烟尘与那古老的道韵融合成幽雾,消散在少年的身周,没入少年的眉心之后。

柳元正方才负手而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而后伸手,拢起披散的长发,戴好头顶的道冠。

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抗争着甚么,随着嘴角的抽动,这样的过程仿佛伴随着甚么剧烈的痛感。

此时,壶中丹老的声音传出。

“尊主,这是左道魇魅秘术,是为尊主亲自施展,符篆的余烬就在尊主的脚下,莫要抵抗,莫要抵抗……”

原地里,柳元正的神情仍旧痛苦,紧接着,变得有些茫然。

少年反应颇为迟滞的低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壶中丹老的方向。

“我……贫道缘何要施展魇魅秘术?”

喑哑的声音落下,难掩少年神情之中的疲惫。

升腾的焰光之中,壶中丹老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神亦不知,方才追问时,尊主三缄其口,只说似是洞彻了古史中的大恐怖,紧接着又说,这其中或许半数为真,半数为假,自己吓自己的部分要多一些,若果前路渺茫,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承道殿中……但恐怖想来是真切存在的,以一种无法猜度的方式笼罩着悠悠古史,有延宕到岁月的尽头。”

闻言,柳元正似是在努力的回忆着甚么,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愈发迷茫。

“我想是做了场混沌的梦,一梦醒来,甚么都不曾记得了。”

“这便是魇魅秘术的结果,尊主亲自施展了这门古老的术法,封印了半日的记忆。您施术之前,曾经有言,古史中的大恐怖不可猜度,哪怕只是多想几分,也许就会有天机触动,随世感应,况且万钧之力压在心头,前路只怕再也难寸进半步,故而将这部分记忆封印,来日重新记起的时候,才是追溯本真的时候。”

听得壶中丹老这般说,原地里,柳元正只是长久的沉默。

他仿佛化作了石雕泥塑,动也不动。

良久,少年再度折身回望。

“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

少年轻轻颔首。

“我知道了。”

说罢,柳元正托着疲惫的身躯,缓步走到了书桌前,再度拿起了桌面上摊开的截雷剑经,正对着本命剑胎的祭炼法门,仔细的翻阅着。

手边,那洁白的纸上,墨迹晕散开来的痕迹,是那样的刺眼。

……

又数日。

山巅,柳元正盘膝而坐,遥望着远天翻滚的层云。

龙属三族与人族修士的厮杀仍旧在不温不火的继续着,没有那日中土玄宗修士血战三千里的惨烈,但相互间的牺牲却仍旧发生在每一次呼吸之中。

少年在参悟这场血战,参悟其中每一点滴的细节。

尤其是妖修的厮杀!

妖族不止一条通衢的妖神大道,传闻每一族,都有着不止一条的绝巅之路,青龙、苍龙、黄龙等种族的名讳,本身就直指一尊古老的妖神!

还有蛟族的雷蛟,云蛟!蛇族的血蟒、金环、赤练……

更何况,在古老的传闻之中,龙属三族的血脉本就牵系在一起,有蛇妖九转蜕变而成蛟,蛟妖九转蜕变而成龙的传说。

此外,还有鱼跃龙门,返祖而证鱼龙的道路……

漫长的岁月,使得彼辈的血脉更为纯粹,也更为复杂。

某种程度而言,龙属三族便是妖族的活化石,是一部行走的古史。

此刻,少年便贪婪的从中汲取着养分。

他在从这些妖修厮杀的画面之中,摘取着契合自己道与法的部分,在真正的师法妖修,蕴养着属于自己的拳法,蕴养着那贯穿始终的道纲!

不时间,柳元正似是颇有感触,随即抬起手中的玉简,神念洒落,似是在其中记录着甚么。

许多感悟玄之又玄,甚至有时只是一股朦胧的道韵,此间难以落于文字,唯有能够完整容纳神念片段的玉简可以将之完整记载。

与此同时,少年的目光也不时落在那肆虐于层云间的峥嵘剑光上面。

天河剑法!明光剑法!

这是真正出现在少年眼中的古剑法修士,他在极力的从观察到的一鳞半爪中溯本追源,探寻着古剑修的修行路,以期从另一个角度,参悟修法中的玄奥。

良久时间。

少年伸手,轻轻地揉捏着眉心,舒缓着心头的疲惫。

少顷,他复起身,将心神从那漫天的战场中抽回,而不知何时,宗安道人已经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仿佛许久的时间。

道人含笑而立,不曾打扰方才沉浸在参道悟法中的少年。

柳元正遂拱手而拜。

“大师伯。”

道人点点头,又抿了抿嘴,似是在沉吟着什么。

“我是受人请托而来,几日间,元信找我数次了,说是去洞府前拜访你数日,未能得见,这才辗转求到我的面前……”

道人说的含混,柳元正却明白了许多言外之意,一时间,神情愈发沉郁。

少年点了点头,又随之摆了摆手。

“见面就免了,我知晓他找我是来做甚么的,有些事情,真的当面说开了,要伤人心,不如不见。既是请托到师伯这里,弟子拿个大,烦请师伯再去转告元信师弟,堂兄的婚事,我这个做弟弟的又岂能做得了主,还是请朱家长辈去岭南见我族长,他们商议着定罢。”

闻言,宗安道人点了点头。

“也好,贫道自去转告元信。对了,你昨日托我寻得事物,我给你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