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府刚刚在北方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军府从上到下正是信心十足的时候。
在乐军候看来,飞舟玄兵之下,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荒原上所谓的敌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来的这么快,那是因为这次北方战事出现了一大批因功而拔擢的军将。
可是总有那么一批人畏惧战争的残酷,并没去参与北方战事,而现在,他们却是妄图从霜洲这里获取到足够的功绩。
从他们所了解到的战报来看,玄府轻轻松松就化解了霜洲的攻势,并且成功突袭了霜洲本洲,逼得霜洲不敢冒头。
这般看来,霜洲战斗力着实不强,正是他们建功立业,捞取功勋的上好对象。
在乐军候坚持之下,天机院驻地没有再去顾忌张御的警告,开始在荒原之中修筑军事堡垒和泊舟天台。
这是作为进攻霜洲的桥头堡,毕竟青阳上洲并没有霜洲人的密匣技艺,携带玄兵的飞舟不可能连续飞遁数千乃至数万里进攻敌人。
必须像对付泰博神怪一样,用军垒层层推进,当然,对付霜洲就不必像对付神怪那般动用全洲的力量了,只是几个边州的物力就足以支撑了。
而建立起来的军垒在战争过后也并非无用,可以围绕着这些地方建立一个个驻屯军镇,并将广大的荒原重新纳入到有效的控制范围之内。
因为事先准备充分,各类物资也是充沛,只是短短五六天工夫,在天机院各种造物的努力之下,数座军垒就在荒原之上拔地而起。
张御自也是看到了在军府的人到来后天机院又有了新的动作,劝言他已经作出了,既然这些人执意不听,那么他也不会再去多言。
不过他仍是会向两府送递一封告书,作为最后一次警告,免得到时出了什么问题,反推到玄府身上来。
而他这几日,除了处理一些必要事务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修持,为这可能到来的一战而做准备。
这一日,有弟子来报道:“玄正,灵妙玄境来了一位道长。”
张御在那日送去书信,也一直在等待灵妙玄境那里回音,听到那里已是来人,挥手让那弟子退下,自己自里走了出来。
来人是一位束发轻袍的年轻修士,面上看着大约十七八岁,他对着张御打一个稽首,道:“这位便是张玄正吧,在下于复,此行来是接莫师叔的神魂归去的。”
张御一拂袖,案上那柄原来属于莫光辰的剑器顿时飘向了对方。
他道:“莫道友的神魂就寄存在了这里面,但是我与他沟通之时,却不得回应,能保留多少,我也不能确定。”
莫晨光之前意识受人控制,神魂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能保留下来一点也亏得这般剑器与他心意相通,已然算是他自身一部分了。
于复神色郑重了几分,起双手上前接过,他拿出一卷闪烁流光的布帛将剑裹好,这才神容一敛,又看向张御,拱手道:“张玄正,在下受师门所托,有一个疑问想请教玄正。”
张御点头道:“道友请说。”
于复问道:“玄正来书上说,莫师叔是受人摆布之后,意识受到了左右,方才在这驻地之内与玄正斗战,不知玄正可是知那背后之人的身份么?”
张御回道:“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但莫道友临去之时,曾向我示意此人形影,我观了下来,极有可能是元童老祖。”
“元童老祖?”
于复露出惊异之色。
张御伸手一指,旁侧立时显露出一个红睛白肤的少年人的形影来,他道:“这便是莫道友最后所示。”
于复看了几眼,他认真记下,不过仅凭这幅形影图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任谁都可以造出这样的东西来。
他想了一想,认真言道:“嗯,在下并非是质疑张玄正,只是想问一句,张玄正对此可有明证么?”
张御道:“不管此人是不是那元童老祖,可既其利用莫道友来对付我,那么我只要尚在此间,那么此人想必不会就此收手的,若是于道友愿意,可在我这里多停留些许时日,想必是能看到结果的。”
于复略微有些为难,他此来是接莫光辰神魂回去的,留在这里的话,却不知道要停留多长时间,可正自思量的时候,忽然手中之剑震动了一下。
他微微一怔,随即叹道:“莫师叔,你也想要留下来么?”他敛容对张御一个稽首,道:“那就叨扰了。”
天机院动作异常迅速,在新年来临之前,数座军垒大体已是修筑好,乐军候带来的一千多军卒全数进驻到了分布在不同方位上的五座军垒之中。
这些军士尽管无法回去过年,可抱怨的人并不多,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在霜洲一战中赢取功劳的,若不是临近年底,一下少了许多人与他们相争,这一次还不一定能轮得到他们。
不过他们过得也并不苦闷,尽管荒原之上寒彻入骨,可军垒之中有各种造物热源,却是温暖如春。
而因为方才和泰博神怪结束了战争,剩余的各种物资都是在往这里调拨过来,所以衣食上面非但没有丝毫短缺,还称得上是异常充沛和丰富。
除此之外,因为霜洲征伐还未开始,时间又在新年前夕,所以营中的管束还没有那么严,许多家世不错的军士还带来了一些能歌善舞的造物人,专门用来给年宴助兴。
乐军候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军士中有不少人他也得罪不起,过年之前,只要不做的太过分,他也权当是鼓舞士气了。
不过必备的岗哨他还是一样安排下去,并没有因此而疏忽,他不把玄府的警告放在心上是一回事,可要是完全疏忽戒备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时日很快来到了大玄历三百七十七年的除夕之夜。
正在军垒中的众军士欢庆年宴的时候,深沉无尽的夜空之中,一个红睛白肤的少年人出现在了那里。
他看着荒原上闪烁着熠熠明芒的军垒,伸手向下一拿,霎时间,成百上千完全由煞气凝聚的煞鬼在地表之上浮现了出来,而后无声无息的向着军垒之中冲去。
军垒修筑的十分高大坚固,并且周围还遍布用于示警的造物报讯鸟。
这些报讯鸟在发现这些煞鬼,却是第一时刻发出了嘶鸣声。
放哨的士卒立刻醒觉过来,高喊道:“敌袭!”同一时刻,尖锐的警讯之声也在整个军垒上空回荡起来。
所有正在欢庆过年的军士立刻反应了过来,身上外甲迅速蔓延,并覆盖全身,并互相招呼配合,短短时间内组织起了数个战斗队列,冲出内厅,于正面迎上了煞鬼。
即便这些军士多是准备来霜洲征伐之中见混资历捞功劳的,可所有人都是在学宫中经受过完整的军事训练的,且每一人还有观察者在一边提出正确的建议,故是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正确应对。
这个时候,军垒之中飞出一条巨大的造物蛟龙,盘旋上空,时不时一道虹光喷下,那些煞鬼一触,立刻就崩散无影。
元童老祖远远看着这一幕,也是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轻而易举就能杀了这些驻地之中的凡人,可没想到这些煞鬼非但一时攻不进去,现在看去反还有被剿灭的可能。
他其实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些玄甲和造物,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变得和他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了。
他自被斩杀到如今有五十多年了,可实际上,在那之前,他与凡俗世界就已经上百年没有交际了。
其实对于他这样一个上位修士来说,身具翻天覆地之能,也并不需要去关心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
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而已,力量大大不如以往,所以并不能做到完全无视这些东西。
不过即便如此,也只是让他多费些工夫罢了。
他站在不动,只是神思一催,方圆百余里之内,无边煞气涌动起来,就向着当中的军垒席卷而来!
天机院驻地之内,乐军候正在宴请常谷和天机院驻地的师匠,他对常谷敬了一杯酒,道:“常先生,贵方的修筑的军垒很快,但不知,能否再加快一点进度?”
常谷认真道:“我是严格按照天机院的规制来做的。”
乐军候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常先生,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刻板嘛,要知道,现在修筑的军垒都是位于大后方的,待大战一起,霜洲人自顾不暇,根本深入不到这里,哪里用得着处处都按照规制?
尤其过年之后,大军就要到来,按照现在进度,我们还是有些慢了,只要常先生稍微通融一下,那对你我都有好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军士急匆匆冲进来,抱拳道:“乐军候,不好了,出事了。”
乐军候听着这话有些刺耳,皱了皱眉,不悦道:“什么事?这般急躁?”
那个军士面色苍白道:“军垒,我们修筑在荒原上的军垒被人摧毁了。”
乐军候神色一紧,霍然站了起来,盯着下方,着紧道:“是哪一处?”
那军士颤声道:“全,全部,”他努力稳住声音,“所有我们到来后修筑的军垒,都被摧毁了,军卒死伤,暂时无法计数……”
乐军候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
……
玄浑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