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忧虑,所有担心,在听到这句话都通通变得不重要。
似乎是被六耳的这句话点醒,玄奘原本有些蜡黄的脸因情感豁然开朗恢复了不少血色。他反攥着六耳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问道:“只有你们两个真的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六耳重重点下的头帮玄奘敲碎最后那点担忧。
“六耳姐,那这一次,你总能答应我们会把师姐好好带回来了吧?”
听到悟净这番话,六耳与他对望片刻,随后目光又逐一看过其他人的眼睛。
末了,六耳笑起来,笑容如春风,温暖而真挚:“恩,我答应你们。”
送走玄奘等人,六耳带着阿蚌和悟空回到空无一人的小雷音寺,帮阿蚌用了从天界带回来的仙药,不到傍晚,阿蚌便已痊愈,恢复成漂亮灵动的样子。
对于六耳还要进入通天海的要求,阿蚌并不太同意:“太危险了,灵感大王得不到鲶鱼精复命,肯定知道你们还活着,且迟早会进入通天海,里面定然是有天罗地网正等着你们。”
六耳微笑着宽慰:“不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然统领的是片极其广阔的地域,那便不可能每一个角落都能顾及,总会有让我们乔装隐藏的地方。”
阿蚌还是摇头:“但就算你们能潜入人类当中,也很难对付得了灵感大王,你也是知道他有个海清帮忙,布下有强大的结界,你们在里面是用不了法术的。”
“是结界就总能破除,我们会想办法先解决海清和他的结界。”
“你们能怎么做?”
“智取。”
“智取,你就这么自信,靠智取能对付那么庞大的妖群?”
“我有自信,我们俩能。”
见六耳铁了心又自信满满,阿蚌自知说什么也没用,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带你们进去。”
“不急,她一会儿应该就会醒过来,等她清醒了,明日去也不迟。”六耳伸手把她按坐回地上,“另外我希望你能留在这边,我不想你受我们牵连被灵感大王伤害,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去便可。”
阿蚌没想到六耳居然会让她留在这里,仔细品味后很是感动。她摇摇头:“不,我要去。”
“阿蚌——”
“且不说进去的方法,没了我真的不行,”阿蚌笑着笑着,美丽的脸庞被愤怒和怨恨浸满,“更重要的是我想亲眼看到恶贯满盈的灵感大王付出代价!”
六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拒绝:“好吧。”
夜幕降临,六耳去厨房煮了很多菜根,动筷没几下,终于听到悟空呜咽着转醒的动静。
“我”悟空揉着头,眼神迷离,等看清六耳的时候,脑子也逐渐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身体刷地直挺起来就要下床,“六耳,师父呢!师父怎么样!”
“你慢一点!”六耳眼疾手快接住险些以头抢地的她,“放心,师父没事,不然我会悠哉悠哉坐在这里吃晚饭吗?”
悟空这才顾得上环视周围,瞳仁渐渐恢复成正常大小后,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她揉了揉自己的头,试着回忆,“我又魔化了对不对?我记得我嗅到血腥味,结果意识不受控制地昏迷过去师父当真没事?那些僧人们呢?”
她注意到了周围是黑夜,如果这里是小雷音寺,理应听得到僧人夜诵的空灵。可是眼下,一片寂静。
悟空意识到什么,看着六耳的眼睛透露出求救般的神情。
六耳抿紧嘴,终忍下心道:“他们死了。”
悟空抓着六耳的手掐痛了她。
“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灵感大王和海清设下陷阱,就为了让你魔化再手刃自己的师父,”六耳坐在她身边,低声劝着,“可你没有,虽然僧侣们不幸,但师父真的没事,你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彻底沦陷,而是扔下师父去了天宫。”
“天宫?我为什么会去哪里?”
六耳摇头苦笑:“不知道,我也只能猜是和你想不起的东西有关。我追你到南天门那里时,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是对天宫有恨。”
悟空垂眸沉思,恨?她的确不待见天宫,可那样的情感能称得上是恨么?还是说,她的确是恨天宫,只是恨的原因就藏在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清楚何时丢了的记忆里。
“天宫的情况呢?”
“被你打伤的不少,宫殿也毁了几个,好在没有人死,玉帝也没追究。至于我在天宫露了脸这件事,你也别在意,如今师父身边离不开保护,你这么个状况,他们暂且不敢招惹我。”
沉默许久,悟空下了床,问:“能带我去看看那些僧人么?”
晚风清冷,排排坟墓躺在月色之中,更显凄凉。
悟空站在那些僧人的墓前,久久不曾言语,她的双手在轻颤,眼睛里愧疚悔恨若夜色般浓稠沉重。
她在第一个坟前跪下,重重磕下一头,又起身去往第二个,再次跪下赔罪,直到为所有僧人送去在她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歉意。
她不是没有杀生过,但绝不会是像这样剥夺无辜者的性命。身为妖,她从不认为生命如草芥,而是把生命看作是需要抱以敬重之心的事物。
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伤师父师弟性命的恶徒,她愿意冷酷,愿意做一个刽子手,可这些人呢?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甚至没有动过恶念,在此之前,还善良和善地接纳着她和师父,给他们住宿和吃食。
越想,悟空只觉得身子被一座大山压得陷进地里,泥土污染了双手,再也洗不掉了。
六耳知道悟空心中不好受,也深知任何劝慰都是无用功,沉吟片刻道:“我从天宫那里得知,通天海里有能让你恢复的办法,我让师父他们继续西行了,明日只我们两人进通天海。”
“师父已经走了?我以为他们在小雷音寺里其他地方休息,”悟空瞪大眼,反应过来有些气,“怎么能让师父和我们分开?要这也是灵感大王的计呢?”
“他和以前的那些妖怪不同,他的目标是你。”六耳顿了顿,直视悟空正色道,“悟空,灵感大王是「琮尾」。他从天牢里逃出来了。”
不满气愤顷刻间转化为苍白,悟空的身形僵在原地,变得如冷风般冰冷。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