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点,后面的跟上!”悟空背着阿蚌,一边跑一边转向后方催促。
小雷音寺的那十几名僧人,拉拉扯扯跟在她身后。他们年少胖瘦均有,步调很难一致,但好在互相搀扶着彼此,因而无人掉队。
只是,他们毕竟是凡人,又不曾做过特别的训练,脱发为僧后餐餐素斋,体质更是文弱了些,哪怕是矮胖和尚跑着跑着,也有点喘不上气了。
“呼施主,能再慢一点吗?”矮胖和尚刚刚叫完,因没劲儿再把腿抬高脚背绊在了地面的石块上,整个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怎么样?有摔伤吗?”悟空闻言转过头去刚巧看到矮胖和尚摔倒,急忙几步赶过去查看。
矮胖和尚在其他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气喘吁吁:“施主,稍稍慢一点,或者休息片刻吧,我们确实跑不动了。”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他僧人也纷纷哀求起来。
“是啊,小跑一会儿再继续奋力跑吧?”
“情况应该没刚才那么紧急,我们毕竟都是出家人,真的没办法”
“真的不是我们掉链子,不愿意逃命。”
那一张张脸都被汗水布满,少了很多出家人该有的恬静沉稳。悟空看着他们这副疲累不堪的样子,心中虽然焦急不安,可也知道坚持赶路不是好办法。
“好吧,那咱们改成慢慢往前走。停下还是不安全,到六耳他们过来找到我们之前,都尽量往远处走。”
僧人们这才提起些精神,各把额头上的汗,拖着酸软的腿跟在悟空身后往前走。
玄奘在最前方望着他们,思忖片刻,翻身下马。
“师父?”悟空诧异,“你怎么下来了?”
“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骑马省力,却眼看着你们疲惫的道理。”玄奘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敖烈,“把阿蚌姑娘放在敖烈身上吧,你也省些体力。”
悟空深知玄奘的脾气,便也没不识趣地坚持让他坐回敖烈背上。心中暗暗感慨着自家师父的善解人意时,她小心翼翼地将阿蚌放在了敖烈背上,让她趴靠在敖烈的脖颈。
悟空牵着缰绳,跟玄奘走在最前面开路。
“阿蚌姑娘伤得很重,”玄奘望了眼阿蚌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就不忍再开地扭过头,“得想个法子给她疗伤啊。”
“等六耳回来吧,以六耳的速度能带阿蚌到可以医治她的地方。”悟空说着轻抚一下玄奘的肩膀,“师父,别担心。水中精怪的生命力是非常顽强的,阿蚌姑娘不会有事。”
“那就好。”玄奘谈了口气,这才转了下话题,“不知六耳,莫文还有悟净会不会棘手。”
“一群不上台面的小妖罢了,凭他们的本事不会成问题。方才是害怕他们偷袭你和这些僧人,才觉得束手束脚,咱们一走,他们就没任何顾及了。”
玄奘了然地点点头,师徒俩肩并肩走着,很长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周围一时只剩下风声和僧人们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最终,玄奘没忍住心底的不解,问道:“悟空,我总觉得很不对劲。如果阿蚌已经被发现和六耳串通,为什么灵感大王没有将计就计把你和六耳引过去困住?这样再来抓我岂不是更稳妥?”
悟空也被点醒了些,皱起眉。
“但这只鲶鱼精偏偏选的是正面和我们对上到底为何,他难不成就这么蠢?”
悟空也觉得有些不安,但一路奔跑,她都提起了十足的警惕,却并未在任何时候嗅到妖气或邪气,不像是有设陷阱的样子。
“也许是,鲶鱼这种生命普遍都挺蠢的。”为了安抚玄奘,悟空肯定了玄奘的猜测,行动上却是拔出莫文给她的桃木剑,往队伍后面走去,“师父你在前面带路吧,我去后面断后,感觉到妖怪们追上来也好应付。”
“也好。”
队伍继续慢吞吞向前移动,先前还不觉得,可到了队尾时悟空明显嗅到了僧人身上汗水的酸味,让周围满是这种疲惫颓唐的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夹杂了水腥的血味,悟空皱着鼻子闻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从阿蚌那里飘过来的。
奇怪,刚才在她旁边还没能闻到呢。悟空捏了捏鼻子,甩掉两种刺激性气味在头顶卷起的些微恶心。
不过更奇怪的,是闻到这股气味后,悟空明显感觉到,单纯因为不适引起的躁动底下,还有一层想要迸发的欲求。
血腥味渐渐在喉咙后侧附着,渗进味觉里,带来丝丝可怕的甘甜。
悟空咽着唾沫,想把危险的感触吞下去,可吞咽似乎反而让这份甘甜更加明显地弥漫在口腔。
身体的血随着奇怪地欲望流速加快,眼前看见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行走着的僧人们仿佛变成了一盘盘美味的佳肴,汗味成了证明他们血肉新鲜的凭证,让悟空越嗅越兴奋。
不对,这感觉难不成是魔化?!悟空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鼻子想冷静。
但没有用,妖灵里的邪气一经触发便若洪兽,以削平山石般不可阻挡的力道,将理智瞬间吞没。
悟空不知道,在遥远的通天海上,海清正看着那颗开始发黑的玉珠,指尖轻轻点在上面。
「渴求血肉吗?想释放心里那么多的怨恨和愤怒吗?那就让它们全部都出来吧。」
刷!邪气贯汇满每一条经脉,强硬地抢走了意识的掌控权,关押各种阴暗想法和情绪的门闩被打开,它们和这些邪气一起在悟空体内肆意翻滚着。
稍稍站得靠后的一两个僧人察觉到悟空忽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急忙示意各位停下来。
“孙施主,你怎么了?”
前方隔了没多久的玄奘也牵着敖烈回过头,从僧人的缝隙里去查看。
可仅仅是一眼,寒意便攀上他的脊背。
悟空身体被一股熟悉的暴戾与邪气包裹,她发生了变化。
“快走!都走!一个都别靠近她!”玄奘大叫一声,扑过去想拦住已经和悟空只有三尺远的那两个僧人。
但来不及了,僧人们诧异回头看玄奘的瞬间,悟空忽然从地上弹起,桃木剑应声落地,她擒住了其中一个僧人的脖颈。
猩红的眼睛,飞舞的妖纹,悟空在僧人惊恐的注视下露出贪婪和饥饿般的笑容,而后,高高举起了利爪。
血雨挥洒,有一些东西,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