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劝诱

对于黑火这副模样,青尘一点都不觉得吃惊。

自从主人离开以后,黑火的心便已然扭曲。

他不再承认一切美妙纯洁的事物,并陶醉于激发和利用所有生命的负面情绪。越是美好越是善良,黑火就越想摧毁,就越能在这个过程里获得快感。

青尘取下头上的帷帽,眼看着源源不断的武器还有吸足怨恨、执念等的邪冥碎片被黑火当为食粮一口一口地吞下。即使不涉及到杀戮与血腥,这番氛围也诡异阴冷到让人胆寒。

真不知道若是主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模样,会做何反应。青尘兀自想着,随后摇摇头。

反正现在也没所谓,毕竟主人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你当年策划长安那场的灾难,也是为了此刻吗?”

提及此事,黑火的身躯里刚刚安息的寒冷笑意又倾巢而出。

“是啊。那一次不仅成功在玄奘的心灵表面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而且,还解决掉了我的心头患之一。”黑火偏头冲青尘笑了笑,“封天印那个家伙做的决定也是有趣,居然把自己的力量全部封存回玄奘体内,还设下那样的锁。”

“你是指,如果玄奘并非自愿牺牲,那么那份力量就会随玄奘的死亡而彻底消失那件事?”

黑火点点头:“是啊。不过也多亏了他这么做,这样一来只要玄奘一死,就没人能阻止我计划里的那一环。佛界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安排等人去保护他。”

青尘垂眸思索片刻,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总觉得你跟佛界博弈的布局,都是一环套一环,有些甚至能够串联起几百年,一千年之隔的事物,其中复杂,我自愧不如。”

“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主人才刚刚创造出你就你没能有机会领会主人的教诲。”黑火说着此话,竟真的流露出些许的心痛和悲伤。

不过青尘清楚,那看向自己的心痛和悲伤,却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她。

哥哥只是因为她又想起了主人而已。

“那你岂不是少了个得力干将?如此一来,哥哥你以一敌百地和佛界比拼谋划,真的有十足的胜算吗?”

黑火深深望了青尘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应该是「进食」够了,不再理会那些堆砌进来的东西,而转身越过青尘,踏入另一个洞穴深处。

青尘没能得到他的回答,不过却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答案。

完全不去想象胜算多少,只纯粹想要挑战,并且抱着必胜的决心吗?

该说是哥哥自负,还是执念太深呢?

青尘叹口气,抱着帷帽向洞外走去。

应该是两者皆有吧?

黑火走向培养着邪冥碎片的区域,脑海里仍在不断回响青尘的问话。

这话并非是他第一次听了。

当年在长安,封天印也问过他这句话。

彼时,封天印就在那人间地狱般的长安上方,而自己则在暗处欣赏着他痛苦、纠结又愤恨的表情。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仍然没有释怀吗,黑火?”

自己就是听到他呼唤自己后才现身在他身后。

“苦苦寻找金蝉子灵魂如此之久的你,有理由问我这句话吗?”黑火笑嘻嘻看着转过来的封天印,眼看着那乌黑的发和透着几分蓝的眼眸,全部变成耀眼的金黄色,“法明师父,或者说,封天印?”

封天印冷笑:“可我至少没为了自己的执念伤害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黑火像是听到了巨大的笑话,“这大地上的每一个灵魂,都是我主人当年拼死保护下来的,可是我主人呢?却被这些灵魂的前世活活折磨而死。以怨报德,哪里无辜?”

黑火摸摸下巴,看着一时无言以对的封天印露出残忍的笑:“再说了,这灾难严格意义上又不是我直接造成的。我只是好心告诉李元吉,若李世民回京时天降大乱,则圣上必怒,百姓必怨,再好心提醒我有一个可以布置的法阵而已。最终选择这么做的,可是李元吉。”

他眼看着封天印的脸一点点黑下去:“是人心本来就这般丑陋罪恶,从来怨不得我呀?”

“别装了,你敢说你策划这一切不是为了逼迫我?”封天印气愤之中,怒而挥下手,光刃从天而降,却不是盲目的,而是对准了一群正要扑向无辜人的妖群。

黑火眼看着那团妖群成为身首异处的尸体,表情不见心疼也不见愤怒,竟全部都是戏谑玩味。

“呵呵,说来也是啊。能够阻止这群妖怪的眼下只有你了,可一旦大肆动用你作为封天印的力量,佛界就会找到你,还有几百年前被无意间解救释放的金蝉子的灵魂”黑火说着说着,一边啧啧摇头一边“同情”道,“这样一来当年逃走的你,和故意违抗佛界放走你的他,就又要被抓起来,被杀死和封印了呢。

“是为了苟且偷生选择让整个长安城被血洗,还是拿你和金蝉子去换他们的命。啊,可真是个难题呢!”

封天印的胸腔在激烈起伏,显然黑火的话字字珠玑,刺在了他的心坎上。

“黑火,你这个畜生”封天印骂到,“我只是想和主人活下去!你也是经历过和主人生离死别的人,为什么却不愿意放过我们!”

“不放过你们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佛界,是这个等着你们牺牲自己救他们的世界。没有我,你们的结局也不会变。”黑火仰着下巴,似笑非笑,“你还不懂吗,对于他们,你我这些「十方神器」从来都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你又为何还能如此镇定,不怨不恨!”

封天印愣了愣,默默垂下头。

黑火见时机成熟,笑了起来:“所以,为何不跟我一块创造一个不会逼死我们和我们所爱之人的世界呢?”

封天印仍垂着头,忽然闻道:“你真的有十足的胜算吗?”

“加上你,自然就有了。”

然而,封天印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啪地拍开。

“那可惜,我要让你的胜算打折扣了,”他用无比坚定的眼神看了眼黑火,忽然猛一转身、挥手,璀璨而闭眼的光芒从天上一个张开的圆盘降落,一下又一下贯穿那些没有理智的妖怪,“只要我的主人还没有恨它,我就不会同意你去毁灭!”

眼看着封天印没能听从自己的蛊惑,黑火惊愕过后便因羞辱恼怒起来。

“愚蠢!就算如此,佛界也不会放过你们俩,你又如何能阻止得了我!”

封天印回过头来,眼中灿若黎明的曙光,给黑火带来过一瞬间的恍惚。

“即便我消失了,也仍然有一个人会阻止你。”

“你想说?哼,经历过那样的事,她对这世界的恨可不会比我少!”

眼前的光更加璀璨,封天印的力量最终将他释放出的傀儡给吞噬消灭。

“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黑火。”